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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

  •   时间倏忽而过,庾蕴领着林府家丁浩浩荡荡再去云县那日,宁州另一高门谢府,正在办喜事。

      大婚之喜。

      夜色降临,府上的灯火更加明亮,府内外挂着的大红灯笼在夜色之中闪烁,宛若繁星点点。

      府内热闹非凡,宴席之上觥筹交错,宾客们举杯畅饮,欢声笑语不断。

      自退婚后,林谢两家交恶,这次谢安之的成婚自也是没有邀请林家。但王尔兰是个没心没肺的,对方不请自己,她就不能来了吗?

      谢府这般大,谢夫人还是她阿爹的堂妹,怎么会少了她一口吃的。

      林清河唯恐她被谢家扫地出门,又劝不住她,只得一块儿跟来。

      正在门口迎接宾客的谢洪德与谢安之瞧见林家二房夫妇,谢安之盯着二人左瞧右瞧,始终不见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想上前问王尔兰,被谢洪德拉住胳膊,伤口隐隐作痛,倒教他一时间没能挣脱。

      大喜之日,没有赶客的道理。更何况来的只是王尔兰二人,林同和夫妇并没有来,也算不上是趁着今日大喜之日,硬逼他重修旧好。

      谢洪德面上勾起虚假笑意,看向二人,“贤侄。”

      林清河夫妇二人各自行礼,奉上贺礼。

      谢府下人将礼收了,谢洪德着人领他们入座。

      人刚走,他就垮着脸看向蠢蠢欲动的谢安之。

      “今日是你大婚之日,这么多人看着,你再敢胡作非为,休怪我家法伺候。”

      谢安之面色发白,看着消失的王尔兰夫妇背影,忍了再忍,才将心头想追上去问问林清瑜如今情况的想法压下去。

      那日被刺伤后,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

      初时,也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脑袋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之上,迷迷糊糊间,梦到许多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梦见青州军中的情形,梦见宁州守城的事情,梦见临淄王、梦见京城。

      而这所有场景,无一例外,都有一个林清瑜在其中。

      那些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让谢安之恍惚。

      他以为是他大病一场,得了癔症,可当他得知青州军统帅确实叫丁执,那个无人在意的小小藩王临淄王也确实叫孟正泽,年岁也都能对上。

      谢安之明白过来,那不是梦境。

      那是他真真切切活过一次的前世。

      他看到梦境之中,阿瑜不明不白死在后院,看到他抱着她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那种心脏被人握在手中狠狠揉捏的痛感,让谢安之下定决心。

      既然上苍待他不薄,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今生他绝不辜负阿瑜,绝不再叫人害了阿瑜。

      可当他伤好之时,阿爹却告诉他,他的婚事定下了。

      他想去林家,想去找林清瑜,才知道在他痛得几乎要死之时,阿瑜也因他被除族,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阿瑜有何错?

      她只是太爱他罢了。

      思及此,谢安之抬头,视线落在谢府牌匾边的红绸与红灯笼之上。

      这样的大婚之喜,前世他与林清瑜,也有一场。

      他神色悲戚。

      前来贺喜的宾客瞧见新郎官如此神情,一句“恭喜恭喜”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谢洪德察觉有异,回头瞧见谢安之那跟死了亲爹一样的神情,顿觉晦气至极,抬手招来两个小厮。

      “送二公子回房,不到吉时,不准二公子离开房间半步!”

      谢安之浑浑噩噩地跟着小厮往后院去,却见一抹熟悉身影。

      这还是林清瑜与谢承之退婚之后,林家第一回主动拜访谢府。

      之前王尔兰也给谢夫人递过拜帖,但都石沉大海,再无下文。今日趁着谢安之大婚,她厚着脸皮上门,自然是打着让林谢两家重修旧好的念头。

      她撇下林清河一人坐在前院的席上,转身去了后院。

      瞧见王如桂正指挥着谢府下人,王尔兰面上带笑,喜不自胜道:

      “姑母这宴席办得当真是热闹,区区一月时间,竟能张罗得这么好,姑母这管家的本事,怕是侄女学一辈子也拍马难及。”

      退婚一事难说谁对谁错,但林清瑜刺伤谢安之是不争的事实,两家交恶看着更像是林家理亏,故而王尔兰说话有意捧着王如桂。

      可王如桂并不给她面子,她上下打量这位表侄女一眼,冷声道:

      “倒也不需要张罗什么,东西都是承之要成婚时备好的,无非是换了个人用罢了。”

      台阶递了,对方不肯下来。

      王尔兰也是无法,自又是奉承两句。王如桂却是不再搭话,寻了处座位坐下,将王尔兰晾在一边。

      谢府后院中,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女眷,都是宁州城有头有脸的贵族夫人与小姐们,王尔兰一而再地被下面子,脸色也不好看,转身正欲离去,忽地冒出来一人。

      “听闻前几日林家小姐失踪了,不知可找到了?”

      王如桂皱眉看向问话那人,是宁州某员外的夫人,听闻是个热心肠不问世事的,想来对于林家的事情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后院的人本就不多,又大得很,王尔兰见那员外夫人话一出口,除了王如桂也没旁人看向自己这边,上前去挽住那员外夫人的胳膊,亲切道:“劳烦张夫人挂念,找到了,四妹妹去云县投靠三郎了,倒是要谢谢张夫人那时帮我们寻人。”

      林家有几日是完全没了林清瑜踪迹的,那几日庾蕴和林同和都是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若是林清瑜到了云县后,不往宁州送信,只怕再过几日,庾蕴就要和林同和闹和离了。

      张员外的夫人当初在找林清瑜时出了些力气,眼下过问,也在情理之中。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张夫人拍着王尔兰的手背,又说了几句话。

      王如桂面色依旧冷着,王尔兰也不想再多待,转身去前院寻林清河了。王如桂眼见后院再没旁的事情,吉时也快到了,招呼后院看花草的几位夫人,一道儿往前院去。

      众人刚刚离开,一道红色身影忽然出现。

      谢安之眼神中带着暴虐的狠厉,趁着无人注意,抬手将一丫鬟捂嘴拖至无人之处。

      他直接掐住眼前丫鬟的脖子,逼问道:“方才母亲与林家二夫人说什么了?”

      丫鬟被扼住喉咙,双脚悬空,连高声呼喊的力气都没有,呼吸不上来,只得两只手抓住谢安之的手腕,喘息两口,断断续续地回答。

      “林二夫人夸赞夫人席面办得不错,夫人回她两句,后林二夫人又问今日做饭的厨子是哪儿请的,夫人没有答她。”

      “没有旁的了?”谢安之话语冰冷,如寒冰般渗人。

      “没、林二夫人再没说别的了。”

      “没说到林家四小姐?”谢安之紧锁眉头,显得有些不满。

      丫鬟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好让自己能好受些,她想起一些事儿,颤着声音道:“说了,林二夫人说四小姐去云县,去找林家三郎了。”

      “云县?”

      谢安之松开手。

      摆脱桎梏的丫鬟无力摔在地上,喘息两口后,张皇跑路,根本不敢回头看。

      她只是谢家最末等的丫鬟,今日也只是轮值在亭子附近守着,谁承想,谢夫人和林家二夫人会正巧在那地方遇上,还说话呢。

      更不会想到,前脚夫人刚走,后脚她就被谢安之挟持了。

      “云县…”

      谢安之念叨两句,正疑惑这地方在哪儿,便听前院司仪高喊。

      “吉时到!”

      *

      孟渊到谢府参加婚宴,却因着身份不好出现在前院。

      此时待在谢承之的书房中,翻看着他书架上的竹简。

      谢承之倒是给他准备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一副围棋。

      孟渊觉着,还不如看书呢。

      又随手拿起一卷竹简,忽觉比方才看过的几卷都要重,正想着要不换一卷轻便些的看,一根竹篾子从卷袋中滑出,掉落在地上。

      孟渊弯腰,将那竹片拾起,定睛一瞧,上头刻了一个女娃娃。

      女娃娃看着年岁不大,梳着双平髻,眉上有厚重的刘海,大大的眼睛,圆乎乎的小脸,咧嘴笑着,却像是缺了颗牙。

      只是这女娃娃,瞧着很是眼熟,倒是有几分像……林清瑜。

      再抬眼,那竹片的最上方刻着一句话。

      “阿瑜今日乳牙双落,泣之。”

      果真是她。

      孟渊唇角牵起,将那卷袋中的竹简倒了出来。

      一册竹简六十五片,还散落着四五片没有编进去的,记载着林清瑜从孩童之时到及笄每一年、每一个时期的事情。

      有放纸鸢的,也有上树掏鸟蛋的。有哭的,也有笑的。

      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一片一片看下来,竟像是参与了她的一生。

      她因着被阿爹奖励而开心,他也笑。

      她因着捡纸鸢被狗追,他也笑。

      竹片上的小人儿模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像记忆中的那个人,孟渊再度看着手中刚刚拾起的竹片,看着上面青涩的人儿。

      小姑娘青涩,那削刻人的手法也十分青涩。

      想来谢承之那样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定然是觉着这女娃娃看着没有林清瑜的神韵,才没有将这竹片编进去。

      这,或许是他削刻的第一个林清瑜的小像。

      “殿下在看什么?”

      冷不丁一道清冷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孟渊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的竹片一掰两段。

      谢承之缓步上前,瞧见他手中之物,眉眼愣了几分,朝他伸出手。

      孟渊将竹简装回卷袋之中,将卷袋放在谢承之的手心。

      看着好友将竹简打开一一查看,那小心仔细的模样,孟渊幽幽道:“本王以为自己对承之待林姑娘的心已有所了解,此时看来,竟是未够。”

      查阅过后,并且遗漏与损坏,谢承之将竹简和那五片竹片又都收了进去,看着孟渊道:“我也没想到,殿下居然还会有主动翻看书简的一日。”

      被呛了一句,孟渊也并不生气。

      从前确实没有,毕竟那竹简摆在这架子上少说有五六年了,他往常来谢承之的书房中,从未注意过,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鬼使神差的,竟会到这拜访竹简的书架前来。

      谢承之没再说话,孟渊也只好沉默着。

      谢承之将竹简放了回去,又一瘸一拐地走向另一边的桌案。

      那儿,摆着一张棋盘。

      孟渊跟上他,边走边问:“前头都已经结束了?”

      谢承之点头,“结束了。”

      没出什么是非,拜过了天地,现已送入洞房,前院的宾客也都已散去。

      “殿下今日可要回襄州?”

      孟渊坐在他对面,故意叹气,“承之好狠的心,这个时辰了,竟还要赶我回襄州。”

      此时夜深,已是亥时三刻。

      谢承之摆出前几日未研究出来的棋局,他压根没想到孟渊今日会来。

      分明前几日他去襄王府问阿瑜的事情时,孟渊都没提此事。

      孟渊身份不一般,今日喜宴又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什么人认出孟渊的身份,而后报至京城,告谢家与襄王结党。

      所以孟渊今日前来,根本就是将把柄递到杨家手中的事。

      没想到,孟渊来是来了,却只远远瞧了一眼前院的景象,便一直窝在他的书房之中。

      谢承之看向好友,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今日宾客中有襄王想要结交的人?

      不应该呀,宾客名单是他与阿爹定下的,有什么人,他很清楚,其中并没有这样的人。

      难道是混入了杨家的人?

      不应该,若是混入杨家的人,孟渊早就提醒他了。

      排除所有可能后,谢承之依旧想不明白孟渊为何而来。

      他本就不是爱热闹的人,和谢安之也没什么关系……

      和谢安之有关。

      谢承之抬眸。

      打量的眼神看得孟渊心中一跳。

      这人,又想着算计他什么了?

      正欲开口询问,前头忽地传来一声疾呼。

      “不好了,二公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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