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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   宁州城。

      林府后院,粉嫩的桃花簇拥着亭台,花瓣随风轻轻飘落,如同粉色的雪。

      林同和端坐在亭台之中,手持一卷竹简,看着自家夫人进进出出的身影。

      他轻咳一声,妄图引起庾蕴的注意,“这处桃树种得很不好,影响了这院子的风水,赶明儿找人将这树砍了种两棵品行高洁的竹子,方才显现我林家家风严谨。”

      庾蕴指挥着下人将屋内陈设搬到院子中,白了眼亭子里的男人,懒得和他废话。

      林同和眼见不成,又道:“这亭子也不好,正对着院门,置亭于气流激荡之处则易散聚之气,不行,明日须得找人将这亭子也砸了才是。”

      眼见屋内没了动静,林同和越说声音越大,情绪激动起来,恨不能现在就去找人。

      林家长媳陈灵卉与二儿媳王尔兰结伴来桃花小院,恰好瞧见林同和坐在亭子中,扯着嗓子嚷嚷。

      二人上前冲着他躬身行礼,“见过公爹。”

      庾蕴已经回来两日了。这两天对着林同和是没一个好脸色,宿在林清瑜的桃花小院不回主院便罢了,每每在家中瞧见林同和,那是扭头就走。

      像是有多大仇似的。

      公婆龃龉,身为儿媳,身份尴尬,原不应插手干预。

      只是此时两位郎君都不在府中,陈灵卉与王尔兰着实看不下去。庾蕴和林同和之前便因着林清瑜的事情吵过,但那都是庾蕴单方面地骂林同和,骂得林同和一个字都不敢说,像这两日庾蕴一言不发的情形,还是头一回见。

      是否生了龃龉另论,庾蕴万勿因此积郁成疾,损身体康健,故而陈灵卉劝着王尔兰一道儿来桃花小院。

      林同和摆手让二人不必多礼,忽对着陈灵卉道:“这院子将来给我未出生的孙女居住如何?那这桃花树倒是可以不用砍。”

      话是冲着陈灵卉说的,可视线却忍不住瞥向屋中。

      陈灵卉面露难色,不知他这话是认真的还只是一时气话。

      尴尬一笑,“儿媳身怀有孕仅三月有余,腹中子是男是女,尚未可知,何须急于为孩子筑院。”

      王尔兰也站出来打圆场,“是呀,稚子初生自当随父母而居,怎好分居两院,天底下哪有这样为人爹娘的……”

      衣袖被人拉住,王尔兰回头瞥见陈灵卉一个劲儿地冲她摇头,立时明白过来,自知失言,张了张口,找补道:

      “儿媳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了这儿是四妹妹的院子,怎好不经她同意就随意变改,这样的亏,公爹还没吃……够吗?”

      这一回,不用陈灵卉提醒,王尔兰也知道她说错话了。

      当下,抿了抿唇,不敢再说。

      林同和本就心中气愤,听了这话更是气得要炸,却也知道清河的娘子素来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也不好冲着她们二人发火,瞪了二人一眼,摆摆手让她们走开,而后继续看手中的竹简。

      陈灵卉望了望,见公爹手中的竹简都拿反了,不敢停留,生怕被王尔兰瞧出其中端倪后直接戳破公爹仅存的尊严,忙拉着她进了桃花院正屋。

      屋中,庾蕴正在苦恼那金漆点翠的屏风该怎么搬去云县,支着下巴冥思苦想,瞧见两个儿媳进屋,收起对着林同和的严肃面容,询问起她们的意见。

      王尔兰丝毫没有吸取方才的教训,心直口快得很,直接问庾蕴,“屏风也要搬去云县,四妹妹当真不要我们了吗?”

      林清瑜被除族一事,一家人各执己见。

      林同和与大哥林清平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既然定下林清瑜与谢承之的婚事,她就该遵从父母之命嫁给谢承之。更遑论,谢承之是那般清风朗月之人,还是谢家未来的族长,配她林清瑜那是绰绰有余,她不思珍惜便罢,还与谢安之相交过密。

      同谢安之私奔不成被抓回来后,紧接着就在去谢家赔礼道歉时,伤了谢安之。他们二人一口咬定,根本不是谢安之要强行带林清瑜走,是她被人发现和谢安之私会后恼羞成怒才拔剑伤人。

      毕竟,一个能弃家族于不顾,和人私奔的小姑娘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至于庾蕴和二哥林清河和林清风一般无二,觉着那谢承之是良配,但未必是林清瑜的良配,两家到此局面,林清瑜也不再嚷嚷着要嫁给谢安之,也算是让步,便该将人从云县接回来,一家人早日团圆才是。

      而王尔兰和陈灵卉虽惊讶于林清瑜的“离经叛道”,但也有几分艳羡之意。

      当初林清河提议将林清瑜从云县接回来,让她认个错,再将人送去庵里“静心思过”两年,重新指一门婚事,到时候再认祖归宗,这事儿便就这么过去。她们二人也是认可的,只是没想到,庾蕴一个人去云县,又一个人回来了。

      还,更加不待见林同和了。

      王尔兰虽然心直口快,但她与林清瑜关系最为亲近,很是明白,林清瑜没有跟着庾蕴回来,定然是林清瑜自己不愿意回宁州,非是庾蕴不愿意将人带回来。

      庾蕴眸色一沉,点了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

      婆媳三人静了一瞬,很快,庾蕴又鼓起干劲,让下人将东西都清点装箱。

      陈灵卉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问:“阿娘这是要搬去云县和四妹妹一块儿住吗?阿娘也不要我们了吗?”

      这都是哪儿的话,庾蕴连连摇头,“阿瑜在云县租了一些地,张罗着要种东西。眼下她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我将她屋里的东西和当初为她备下的嫁妆都送去给她,左右都是她的东西,她是要留下还是卖了,都随她。”

      这样一来,林清瑜手头上也能有些银两。

      庾蕴不知明细,不知林清瑜在云县种白叠到底需要多少钱,但她知道穷家富路。

      云县的庞大人和周员外她也是打过交道的,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污吏。阿瑜一次能想法子应对,两次三次呢?

      手上有点银子,总归是好办事的。

      更何况,阿瑜有银子了,或许还能少受那襄王的牵制。

      这事儿,庾蕴总觉着是与虎谋皮。

      危险得很。

      她忽地想起,这些毕竟是林家的东西,她妄自处置只怕会伤陈灵卉二人的心,解释道:“你们放心,阿瑜的嫁妆是早就备下的,这些东西也都是我用自己的陪嫁为她置办的,她有的你们也都有。”

      “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王尔兰说话不过脑子,不代表没有脑子,立时反应过来庾蕴在向她们解释什么,“说起来,我这个做嫂嫂的去岁的压岁钱还没给阿瑜呢。”

      一边说着,王尔兰要回自己院子去拿银子。

      到底是压岁钱,还是另给林清瑜塞银子,便不好分辨了。

      只是一转身,正对上在门口张望的林同和。

      他也不在亭子里扮清高了,直接到了门口。

      庾蕴自也是瞧见了他,没好气道:“这些都是当初我用自己的陪嫁为阿瑜置办的东西,可没有花你们林家一分钱。既然是给阿瑜置办的,她人在云县,自然是要搬去云县。”

      “林大人可看仔细了,可别到时候说我多拿了你们林家的东西。”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我不都是一家人?”被庾蕴呛声,林同和也不敢生气,赔着笑迈步进了正屋。

      庾蕴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看他。

      林同和自讨没趣,看向陈灵卉和王尔兰。

      王尔兰顺势离开,“我回去拿给四妹妹的压岁钱。”

      陈灵卉伸手没将人拉住,又有了身子不敢追赶,只得抬头看天。

      屋子里哪能看得见天,只能看见房梁。

      四妹妹屋里这房梁,可真房梁啊。

      林同和无奈,只得冲着搬箱子的下人道:“放下,东西我看过了吗就抬走,没听见夫人刚刚说让我看仔细吗?”

      两个下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看向庾蕴,等她意思。

      庾蕴点头,二人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将其中的东西展示在林同和面前。

      也不知是真的毫无眼力见,还是故意气庾蕴,林同和居然真的认真在看箱子中的物品。

      他拿起一个花瓶,表情夸张,生气道:“这陶制花瓶可是我当初高价买来的,被阿瑜那丫头用一个普普通通青瓷瓶换了,你,去将我屋内床头摆的那青瓷花瓶拿来。既然要送去云县,自然是该换回来才是!”

      王尔兰愕然。

      但凡是个人就知道,青瓷花瓶制作复杂、工艺精湛而价格昂贵,一个青瓷花瓶可以买几十几百个陶制花瓶,公爹这是在说什么?

      陈灵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避免她再“心直口快”。

      可给公爹留点面子吧。

      林同和眼见庾蕴露出嫌弃的神情,但并未阻拦他。

      于是他又拿起玉如意喊道,“这柄玉如意可是我去珍宝坊买来的,当初夫人买给阿瑜的分明是那柄金如意,快去拿来!”

      王尔兰:……

      林府下人跑进跑出十几趟,终于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一遍。

      若说刚刚庾蕴收拾出来的箱子,能卖个一百两,现在这箱子里的东西,随便拿出来一件就能卖上一百两银子。

      林同和一脸喜悦地将箱子合上,吩咐道:“看完了,抬下去吧!还有那箱子,打开给本大人瞧瞧。”

      庾蕴忍无可忍,咬牙喊道:“林同和!”

      林同和嘻嘻一笑:“夫人有何吩咐?”

      二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庾蕴重重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林同和连忙跟上,“夫人这是去哪儿?夫人要去搬屏风吗?夫人可是生气了?”

      陈灵卉:……

      虽觉言之无味,然亦有几分微小之确幸藏于其间。

      当初家中为她定下这桩婚事时,她因着宁州太远太偏也在家中闹着不肯嫁。只是她是姨娘生的,同林清瑜不一样,林清瑜敢逃婚,她姨娘和弟弟的性命都捏在主母手中,她不敢逃婚,只得嫁来宁州。

      这些年,公婆和蔼、夫妻和睦、姑嫂友善,陈灵卉觉着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

      便是在阿瑜被除族这事儿上,她与夫君意见不一,林清平也没有因此责怪她,或是让她去劝说婆母。

      “嫂嫂,我们要去劝劝吗?”王尔兰回来时,便瞧见公爹追着婆母跑出去,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来问陈灵卉。

      陈灵卉从回忆之中抽身,看向王尔兰,揶揄道:“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道理,二弟妹难道不懂?”

      王尔兰面色一红。

      她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偏偏她夫君林家二郎是个一句话要深思熟虑半天才肯说的,王尔兰一棍子下去,打不出林清河一声叫唤。所以有时候夫妻二人说些什么事情,总是王尔兰越说越气,林清河一个字没说就被她劈头盖脸骂一顿。

      骂完了,林清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挨骂。

      而等发泄完了,王尔兰慢慢琢磨过来是自己不对,又要低声道歉。

      道歉了,林清河也不知自家夫人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床头吵架床尾和,形容他们二人再合适不过。

      她推了推陈灵卉的胳膊,嗔道:“连嫂嫂也要打趣我?”

      望着孤零零摆放在院中的屏风,二人面上染上笑意。

      院中桃花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一阵春风吹过,花瓣飘落,花香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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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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