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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他才不是我爸,他是聂先生。高攀不起。”

      “我小时候就跟孤儿没差别,哎对对对,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不愁吃穿,那又能怎样呢,聂家这破地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投胎来的。”

      “幸不幸福,就看个人怎么想了,要是只在乎物质,那聂家确实还可以,可人就是贪婪,有了一个,就想有第二个,我就想着,要是聂先生只有我一个儿子就好了。”

      这是聂明迟很久以前和他说的话。

      聂明迟这人,婆婆妈妈,说起话来一串接一串,跟说不完似的,他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把前半辈子没讲完的话,现在倒出来讲了。

      麦苗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他听出了聂明迟的不甘,也听出了埋怨。

      不过聂明迟所谓的当个普通人也很好,他不敢苟同。

      只能说,各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穷人要为钱发愁,争吵不断,要是碰着个大病小灾的,一个家也就崩塌了。能击垮穷人的东西太多了。

      贫富差距,阶级差距。注定就是,大奴隶生下小奴隶,继续当奴隶。不过上层阶级也有意思,他们聪明地给你画一张大饼,给你一个美好的梦想,那就是所谓的跨越阶级。由此,大奴隶想着他家小奴隶鲤鱼跃龙门飞黄腾达,从此自己也跟着变成主子,为了这个梦想,哼哧哼哧,继续奋斗。还有人则想着,他创造的哪个小奴隶说不定走了狗屎运,也能脱胎换骨,他拼命地创造更多的小奴隶,以求量变引起质变,做自己的白日梦,将所有的压力施加在这群倒霉透顶的小奴隶身上。

      他也想过,这样的阶级差异,是现在才有的,还是以前就用。

      最后得到答案,千百年来都没解决的问题,那就说明根本解决不了。

      聂明迟给自己吐槽,自己也给聂明迟吐槽,把这些心里话一说,聂明迟大笑:“所以啊,人活着,就是要多尝试。去他妈的奴隶。就像我,老聂让我死,我还偏不死,我就活着,气死他,我多活一天就是赚了一天。”

      他佩服:“豁达。”

      他就做不到这一点。

      他会永永远远恨着这个世界,恨着那座糟糕的大山,恨着那村子里的人,恨着为什么他的妈妈要被拐进山里,恨着一切。

      恨着恨着,也就习惯了。不是释然,而是无可奈何。

      他以为聂明迟是真的豁达,可他被联邦警察带走的那天,他看向的方向,那不可置信的目光,还是出卖了他。

      聂先生就在不远处,身边跟着卫七,轻轻扫了眼聂明迟,上了车。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给聂明迟说一句:“算了算了,你还是和我一起恨着吧。”

      聂明迟会恨谁。

      聂先生吗?

      圣昆廷监狱。

      狭长的走廊,昏暗的灯光,窗外,是一个类似操场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的犯人正被压出来散步,大广场,两边都设了围栏,促出了一个通行之地,麦苗站在那里,看向四周,那些犯人以恶劣的姿态,口出狂言,骂着各种脏话。麦苗无动于衷,他回头问卫七,“聂明迟被关在这里了?为什么?要关到什么时候呢?”

      卫七道:“不知。”

      聂先生收回视线,继续走在走廊内,左侧是一扇扇铁门,上了锁的,唯有最顶端的那扇门开着,带路的狱警卑躬屈膝,将人带到后,立马就撤了。

      里面,偌大的房子,没有窗户,上方的灯不够亮,房间的四个角落还是黑暗的。

      聂明迟的待遇不错,没有手铐脚镣,他坐在椅子上,一脸憔悴,等听见了门声,微微坐直了身子,等看见了来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大笑道:“我以为是您随便派个人来呢,竟然让您纡尊降贵亲自来见我了。”

      聂先生轻轻道:“过得怎么样?”

      “挺好。”聂明迟弯起嘴角,“如你所愿了。”

      聂先生凝望着他。

      聂明迟突然狂暴,怒吼道:“别他妈这么看我!”若非椅子是固定在地面的,他一定掀起椅子砸了过去,“你又想说,你对我很失望?你对谁不失望?老五死的时候,你失望,我哥被你关起来的时候,你也失望,现在你也要……”

      “不。”聂先生打断了他的话,眸色平和,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对上聂明迟分崩离析的面容,镇定得可怕,他淡淡道:“我从来不会对你失望,因为我对你根本没有寄予厚望。”

      聂明迟没站稳,身形晃了下。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突然之间放弃了你,因为从一开始,你只是我放在聂明隐身边的一颗棋子。”

      “棋子?”聂明迟失声怒吼,“那你为什么对一颗棋子还那么好?!”

      “你为什么会认为那是对你好呢?”聂先生面露疑惑。

      聂明迟几乎是哽咽地说,“他们都说,我的名字是你亲自取的,你还会抱着我去看雪,我生病了你会照顾我……”他语无伦次,想为支撑着自己的信仰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可这些话落在聂先生耳边,他只微微低眸,这次不是疑惑了,而是好笑,他轻轻道:“你从来都知道,我身边的人很多。那或许,我对别人也是相同的呢。你很可怜,那么一点怜悯与施舍,就动心了。聂明迟,你是一个不合格的基因组。”

      聂明迟愣在原地。

      连心跳都停止了,逐渐失焦的眸子,像是被冰原覆盖。

      那股腥甜溢出口齿,让他难以承受,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喃喃道:“基因组……”

      眼前已湿润,让他看不清聂先生的那张脸,“基因组……”

      他手撑在墙上,忽然,大笑,狂笑,笑得满嘴血,跪在了地上,嘶吼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最后,我他妈就是一个基因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在你心里,就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过,聂远深!”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聂先生的领子,悲痛地跪了下来,抱着他的腿,求道:“你骗骗我……爸你骗骗我求求你了……”

      他撕心裂肺的哭声,那般凄厉,可聂先生无动于衷,他似乎觉得这样的话题是浪费时间,故而朝前走了几步,坐在了椅子上,问道:“资料包,担保人,是谁?”

      从一开始,加西亚和资料包,就是他促使的,资料包确实存在,但内容过于庞大,他不可贸然动作,只有让人代替自己下手拿下资料包才可以,这个人,必须让外界信服,这世上,能让人信服的应该只有血亲了,都说聂明迟曾在他这里最受宠,他不明白,什么算作宠爱,什么又算作厌弃呢,不过是多余的想象。既然都说他宠爱聂明迟,那正好借了这层关系,让外界信服,他派出了他最宠爱的儿子,要拿下这个资料包。聂明迟很谨慎,一直没有动作,若非他用聂明丛的存在逼了一把,可能对方根本不会去触碰资料包。国际警方的调查,只会在聂明迟身上终止,而资料包里的内容,也最终会落在他手上。他对欧洲市场已经倾慕已久了。

      “说吧。”聂先生轻轻道,“回答我,你尚且还能在这里待下去。”他蹙眉,由衷地评价,“你的性格,幼稚天真,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感情问题,外面的世界不适合你。”

      他的语气,那样仁慈,仿佛这已是对他的最大宽容。

      每一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扎向聂明迟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聂明迟呼吸都是疼的,他坐在地上,身后的铁门因为他的倚靠,发出咔嚓一声响动。

      “不肯说?”聂先生若有所思,“卫七说,你很喜欢麦苗。是吗?”

      聂明迟定住。

      他瞳孔骤缩,“我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看来是了。”聂先生道,“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没有选择回答我,非常可惜,你已经失去了生存的可能性。”他起身,开了铁门,走廊的右边,窗外,他看向麦苗的位置,“现在有第二个机会。说了,他好受,你也好受。”

      聂明迟惊惧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出去,他朝聂先生的方向杀去,可很快外面的狱警将他制服,聂明迟狂吼道:“你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你不许动他!!”

      聂先生淡淡笑,“想好要回答我了吗?”

      聂明迟怒骂连连,喊着要杀了他,聂先生失望地摇摇头,“很可惜,你又浪费了一次机会。”他看向一边,“把人带来。”

      聂明迟拼死反抗,一把关上了门,将内外隔绝,他还要对聂先生下手,聂先生猝然将他制服,按在地上,从他手上夺走匕首,插进了他的左眼,他凄惨地吼了一声,聂先生从容优雅地递回匕首,“还要试试吗?”

      聂明迟喉咙里发出狰狞的低吼,他咬牙切齿,阴狠一笑:“你不是想知道担保人是谁吗?好啊,我告诉你,就是你要下手的麦苗啊。”

      聂先生顿了下,诧异回头。

      聂明迟大笑:“去啊,你去杀了他啊,要是外面知道担保人死了,他们就都知道这是阴谋,他们就都会背叛你!不仅如此,我从来没想着活,我们应该一起死,当年老五是我让人杀的,你一定想不到,老五死后,我从他手里得到了什么对吗?”

      他捧腹大笑,鲜血从他的脸上汪汪向下,他感受不到疼一样,只是在笑,笑得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把聂家的信息,所有的、我知道的、老五知道的,我都给外面人说了,说得干干净净,一点不剩!聂先生,我的好父亲,你一定想不到,最后的最后,你能被你最瞧不起的儿子摆了一道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聂先生面色渐渐阴沉,他沉沉地盯着聂明迟。

      他难得发怒,唇角牵动,解下皮带,在手里抻了抻。

      那时间不用太久,可能十分钟都不到,聂明迟就连人样都看不出了,浑身是血,在地上抽搐,聂先生扔下皮带,看着濒死的人,“临死前,好好反省你的愚蠢。”

      聂明迟挣扎爬向前,“让我……让我再见……再见他……最后一面……”

      聂先生冷冷扫过,开门出去了,里面的聂明迟虚弱地不断重复,“让我……再见他一面……”

      麦苗跟着卫七过来后,听见了那间房子里的动静,他想看一眼,可门已经关上了,连同他刚刚没听清的声音也被隔绝了,他问道:“什么时候能见聂明迟少爷呢?”

      聂先生道:“晚点吧。”

      聂先生要带他离开,可他站在这里,不动,破天荒的第一次敢反抗这位从来不能被反抗的人,他眼眶一酸,“为什么。”

      聂先生眉目冷淡,明显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可麦苗忍不住不问。

      这个霉头他必须触,他怕他再也见不到了。

      片刻,聂先生才道:“他要好好反省他的愚蠢与罪过。”说完,牵住了麦苗的手,颇为关怀地问他:“你是个好孩子,会听话的对吗?”

      麦苗身子颤抖,他又一次要反抗,他想抽回手,可聂先生握的很紧,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他说就见一面,那一刻,很久以后想起,他都觉得后怕,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了杀意,聂先生的杀意没有隐藏,表露在外,可最后又不知为何,压住了,用着几近轻柔的语气,轻轻擦拭过他的眼下泪痕,“我的耐心不多。嘘,该走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是我的。所以你一定要来见我最后一面。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

      ——“一定要答应我。”

      他被聂先生牵着朝外走,聂明迟的话,在耳边回荡。

      不知为何,他有点难受。

      像是有冥冥之音在告诉他,聂明迟现在很想见他。

      可又有一道声音,来自以前的自己,告诉他,他差点死了,差点因为聂明迟死了。

      一个人是要有多贱,才能回头去找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呢。

      这次,他没有再反抗。

      他问聂先生,他以后还能见到聂明迟吗。

      聂先生问他,为什么想见他。

      他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残阳如血,远方的太阳,终要落下,明日的朝阳,终将升起。

      卫七等聂先生和麦苗走后,明白了聂先生的意思,他打开了那扇门,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是下了死手的。

      聂明迟就剩那么一口气了,他不断重复,让我再见他一面……

      卫七放出了一段录音,录音笔放置在聂明迟耳边,那里面是清晰而简短的对话——

      “派你去监视聂明迟少爷,你愿意吗?你是先生想放在聂明迟少爷身边的眼线。”

      “愿意。”

      ……

      出了那扇铁门,当斜阳落下的时候,那阵风来的终究有些迟了。

      “聂明迟少爷,宣告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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