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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寻人 ...

  •   两马一车出了幽州城,一路向西,大致行了三十里地,入目皆是竹林,因此地势低平,行车速度也比昨日快上许多。

      离涑阳越近,祁夏心里越是复杂,那里圆了她心中的大义,却也断了她的生路,就连阿姐也没能护住。

      车外幽静之地,她心向往之,如玉莲山一般静谧,让人流连忘返。

      祁夏前世自请去涑阳,并非只为了天下太平,更是为了祁家和阿姐,也是为了自己,等到一切安定下来,她便回玉莲山赏百花、斗蛐蛐,与师兄弟们切磋武艺,偶尔下山赏人间繁华、瞧百姓乐业,赴武林大会,行江湖之义。

      她原本就打算,祁阳一战赢下,她便回京,将兵符交还给皇上,然后辞去将军之位,回玉莲山继续当她的小师妹。
      可一切终不随她愿,一封密文在大战前,快马加鞭送到了她手上,那人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祁春入狱,二是战死沙场。

      可阿姐怎会因妒下毒,害贵妃小产,这本就是无稽之谈,自古伴君如伴虎,可祁夏从未如此想过,她以为他会是个好皇帝,亦是位好丈夫。

      好皇帝他当得,可好丈夫他不配。

      明明她以死换了阿姐,怎么阿姐还是死在了初春,死在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一路过了竹林,到了平原,视眼开阔,目光所及皆是墨绿。

      平原之上,生活着一群牧民,那儿有一位姑娘,前世和她同生死共患难,今日便要去寻她,这也是她答应秦清前去涑阳的原因之一。

      “表兄,向北行三十里,那里有处村落,我要去那寻个人,你们先行一步,在驿站歇下,我在亥时之前定会赶到,不会耽误明日的行程。”

      许昌在一旁,目光坚定:“小师姐,我与你一同去。”
      他性子和她一样犟,劝不住,便也随他,只要他平安喜乐便好。

      秦清并未多言,嘱咐了两句,让呤七和余肃上马车,他依旧坐在车辕,只是夹在了中间。

      两匹马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她想起些往事。

      祁春身着雪白长袭袄裙,披着狐裘披风,立于庭院中,看似瘦弱的身体,如松一般站在皑皑白雪中。

      祁春问:“阿夏,草原是什么样?”

      祁夏聊起草原,络绎不绝,而祁春望向她时,眼里满是艳羡。

      祁春从小养在深闺,她只能从书中去了解外面,以及从小妹那听上京城外的趣事,她很向往外面的繁华,可家族荣誉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早已麻木。

      唯有与小妹待在一起时,她才觉得自己还有些生气。

      祁夏内心早已悲痛万分,面上却是不显,反而微笑承诺:“待天下太平,我定带阿姐游历大夏。”

      祁春微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已是折翼的鹰,飞不出这一方天地。

      马蹄声充斥着耳朵,她想,承诺过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两人到了牧民的村落,牵着马行走在满是石子的小路上,祁夏凭着记忆,走到最末端的草房子前停下。

      草房子里,一对少年夫妻正在吵架,身强力壮的男子挽起袖子,手里握着木棍,作势要朝女子的后背挥去。

      少年血性的许昌看不下去了,越过栅栏,抓住了男子的手腕。
      在角落护着头的女子抬起头来,双眼麻木,无悲无喜。

      男子的酒意还未散,眼睛迷离,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敢管你爷爷的事?”

      许昌微微用力拧紧他的手腕,一脸不屑:“不是挺能打嘛,挣脱开啊!”

      男子挣脱不开,大声嚎叫,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无缘无故打覃志作甚?”
      许昌嗤笑一声:“眼皮撑不起啊?到底谁在打谁?况且我打他了吗?”

      那人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女子,声音弱了几分:“那毕竟是别人家家事,老覃媳妇都不做声,你们瞎管什么?”

      祁夏冷眼看着说话的那人,没好气地说:“她不说话,就活该被打吗?今日若是你的至亲好友在这,你还会如此冷眼旁观嘛?”

      那人红了脸,拉着大伙离开了。

      祁夏将马拴好,拿起院里的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许昌松了手退至一旁,那水精准泼在了覃志脸上。

      覃志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是捏捏疼极了的手腕,还是抹干脸上流淌的水,冰冷的水散去了酒意,他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女子,扭头便进了屋。

      祁夏将女子扶进屋里,对正在擦脸的男子说:“你俩和离吧!”

      覃志停下手中的动作,随意将手巾搭在衣桁上,转过身,冷眼看着祁夏扶着的女子,“岑溪,你怎么想?”

      岑溪摇了摇头,轻轻拨开祁夏的手,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但我不和离。”

      祁夏来时便知她不会轻易答应,不然前世也不会救到她。
      她只能将实情说出来:“这人并非是你的夫君。”

      覃志双眼微眯,警惕起来。

      岑溪摇头,望向覃志,她不会认错的,“姑娘,我与他自小相识,我不会认错的,他是我的夫君。”

      覃志一把将人拉入怀中,道:“姑娘,莫要胡言乱语。”
      祁夏没理他,只是对岑溪说:“可若他怀着杀你的心呢?”

      覃志语气平淡:“姑娘,我承认喝醉了酒,刚刚差点伤了我家夫人,但我从小与岑溪相依为命,万不会起如此歹心?”

      许昌走上前,语气有些凶:“青天白日,拿棍要打自己的夫人,醉酒就是你打人的理由吗?”

      覃志捏紧拳头,眼神凶狠,岑溪抓住他的手腕,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小步,岑溪这才说话,“姑娘,等到那日来临,我自会逃命,可现在我还不能和他和离。”

      许昌皱眉,这世界真是疯了,脱口而出:“这位夫人疯了吧?”

      祁夏瞄了一眼门外,许昌了悟后,气冲冲走出去,安抚起自己来,心中默念:多管闲事老的快,莫听莫看莫上头。

      岑溪长得颇为好看,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一头乌发随意挽在脑后,也掩盖不了她身上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
      覃志站在她身后,审视着她,相处了这么久,他也拿不准她的心思。

      “你不该拿自己的一生去弥补一个与他相似之人的身上。”祁夏竭力劝道。

      覃志握住岑溪,说:“阿溪,我不会骗你,也不会伤你,你不要听信他人的话。”
      岑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嘴角微微上扬:“无妨,我的一生本就是你救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祁夏叹了一口气,与其劝说,不如让她面对现实,“覃志早就死了,他不过是覃志一母同胎的兄长,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

      岑溪只是望着覃志,毫无波澜,“他就是覃志,活生生在我面前,不是吗?”

      覃志又装作乖顺的样子,“阿溪,我是覃志。”

      岑溪柔柔一笑,握紧他的手。

      祁夏气炸了,完全不顾仪态,朝他骂道:“覃海,若你真把覃志当兄弟,就该放了岑溪,她不欠你,也不该如此被你对待。”

      覃海,他都忘了,这才是他的名字,当了覃志三年,他都要忘了自己是谁了。

      覃海松开岑溪的手,眼睛微红,对祁夏说:“可她欠我一个弟弟,这怎么还?”
      又满含恨意对岑溪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结果死了,还是为了你,可你呢!转眼就忘了他,还把我当成他,这算什么?你告诉我,这算什么?”

      岑溪双手捂着头,泪水打湿了衣襟,满眼悲伤,嘴里嘟囔着:“不是的,不是的,你就是覃志……”

      祁夏红了眼,她记得前世救下岑溪时,右肩被砍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覃海手里握着淌血的刀,嘴里念叨着:“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弟,我要你血债血偿。”

      她一剑伤了覃海一条腿,他动弹不得,瘫坐在地。

      岑溪捂着右肩,疼得面目狰狞,“兄长,夫君之死,我确实难辞其咎,今日受这一刀,全当弟妹有愧于你,我便也不欠你什么,若你还觉得不够,那就好好养伤,来日再来杀我。”

      覃海死死盯着岑溪,眼神阴郁:“岑溪,我一定会杀了你给我弟报仇。”

      岑溪淡淡一笑,对覃海说:“兄长,夫君临死前,让我告诉你,他不怪你从小抛弃他,还说,一定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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