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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花朝节 ...

  •   翌日,洛阳城主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所有店铺门面的装饰无一不与花有关。

      玲珑书斋外巨大的书型浮雕上挂着一串串桃花;益元堂的大门被使君子的朱红装点;而乾缘肆最是引人注目——硕大的花墙覆盖在原有的桃木墙壁上,牡丹、月季、铃兰、栀子……凡是在花期的花儿,在这面墙上都能找到。只要踏上主街的路,便能闻到乾缘肆花墙的花香味。

      五月初一,是洛阳城的花朝节。洛阳人喜闹,花朝节除了相聚赏花之外,摘花编花环、喝酒行飞花令等等与花相关的活动都热闹非凡。

      洛阳书阁中的伴读和先生个个气质清绝高雅,若是平日和寻常男子相伴出行,从不会丢了面子。故在良辰佳节,不少书客会与书阁相约,带伶儿出阁游玩。此番称为“研学”,而“研学费”往往比“点书费”要贵得多。

      寻梅先生的“研学费”自然是其中最贵的,只是今年不知为何,哪怕有书客出价高达五十两银钱,寻梅先生也没和任何人相约赏花。

      巳时未到,乾缘肆的花墙边站定了一位红衣女子。墨发如瀑般从她的颈后滚下,桃花面上略施粉黛,朱红的胭脂衬得她饱满唇瓣更娇艳欲滴。

      路过的才子仕官的目光无一不被这位独身女子吸引,或想上前诌两句诗、洒些肚里的墨点子;或早就在脑中想好自己的孩子姓甚名谁,可竟没人敢上前去同她搭话——她美得太过清绝出尘,令人觉得自己的靠近只会玷污了她。

      不远处的秦如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走到她的身边,镇定地开口道:“抱歉让雪儿姑娘久等了。”语气虽平稳,可他的耳根却早已红了个透。

      他已提前一刻到了乾缘肆,却没成想雪儿姑娘比他到的还早。

      看见秦如初之后,雪儿脸上绽开明媚的一笑,如同三春暖阳倾泻般,令人感到温温热热:“秦公子来啦。对了,请问秦公子字什么呢?”

      秦如初感受到了路人对他或羡慕或嫉恨的眼神,控制自己面上表情从容地看向雪儿:“我字子元。”

      “子元,我们进去吧。”雪儿微微笑了一下,便转身走进乾缘肆。

      她的红色霓裳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的弧线,浅红残影在秦如初眼前仿佛不会消散一般。

      子元……

      不是没有被人唤过他的小字,但这两个字从雪儿姑娘口中说出,却比丝竹管弦还要悦耳。

      秦如初怔怔地跟上雪儿的步伐走进乾缘肆。乾缘肆作为洛阳城最大的杂货铺子,一切精巧可人的商品应有尽有。光是食盒就有数十品种——双层的、三层的、玉瓷漆面的、红木漆面的、绘有花鸟彩绘的、外形似动物的……凡人能想到的品类,这里应有尽有。

      雪儿站在货架前,目光聚焦在一个胡桃木材质、上绘雪中白梅的漂亮食盒,随后又看向秦如初眨眨眼:“子元,这个食盒如何?”

      秦如初看向食盒——木盒的材质颜料都不算昂贵,可那绘样却十分独特。寻常绘样都为雪中红梅,梅红与雪白相互映衬,才能显得鲜亮。而这绘样中——“白梅没有和雪色混作一团,轮廓光泽鲜明,光看着就似能闻到梅香一般。我也觉得很不错。”秦如初扬声向店小二的方向道,“店家,敢问这个白梅食盒怎么卖?”

      “来嘞!”小二快步走了过来,离得近便能看见他的宽阔短袍胸口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墨色“乾”字。

      “这雪中白梅食盒价一百五十铜钱,别看这价比普通食盒略贵,它雕纹精细,又是胡桃木的,可耐用了,清水洗也不会掉色,富家少爷小姐都爱用这种食盒。”

      沐初雪青筋一凸——这破食盒要卖一百五十铜钱?糊弄谁呢?要是他去讲价绝对五十铜钱拿下……可是他如今是娇俏懵懂的雪儿姑娘。

      雪儿眉头微皱,目光从食盒上移开:“好像也不太合我心意,不如换……”

      “善!劳烦替在下包起来吧。”秦如初眼睛都不眨一下,从钱袋里一串一串铜钱往外拿。

      小二喜笑颜开地接过他手里的钱,沐初雪淡淡地看着小二——这人看来是个看人下菜碟的,见年轻男子为女子买东西,便狮子大开口地要价。

      小二拿一张纹有“乾”字的蓝底碎花布将食盒包起来,打了个精致的结,又拿了一张牛皮纸袋将食盒装进去,随后递给秦如初:“公子、姑娘,今日花朝节,前来采买的客人要是答对小店出的花题,就可赠送一枚花簪。公子、姑娘要试试答题吗?”

      逢年过节,洛阳街上小店往往会筹备一些简单有趣的游戏,“答花题”便是花朝节最常见不过的游戏。

      秦如初出身苏州,并没有花朝节的说法,故也不知“答花题”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店小二:“花题?是何种形式?”

      一旁的雪儿为他解释道:“店家会拿出一株花,客人需要答出这花的名字,以及花期大约几何。”

      秦如初一听便明白了,笑意温润地看向店小二:“时间尚还充裕,在下虽对花艺不甚了解,也可尽力一答。”

      他脸上的笑和秦肃白的笑有几分相似,只是他作为弟弟,笑容反而更加内敛含蓄。沐初雪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误判,毕竟单从笑容也无法辨别什么,他只是将这点暗自记下。

      与此同时,秦府。

      秦肃白瞥见桌上摆放着的桃花发簪,将它握在手心中轻捻把玩——阿兴说雪儿姑娘来过,但仅是归还衣物,由于时间紧没有取走发簪。看来这枚发簪对她来说不甚重要?

      他将桌上小屉抽出,想要将发簪放入,随后又想了想,喊了阿兴取来一块绒布置于屉中,再将发簪放在绒布上,推入小屉。

      那厢,乾缘肆的店小二拿出一株紫色小花,一根枝条上长着三朵,每朵都只有拇指大。六片紫色花叶轮生,花药泛着浅蓝,煞是好看。

      “答花题”中作为“花题”的花,往往不会太过常见。这花,沐初雪确实没有见过,别说没见过,与这花相似的品类好像也从没有过。

      雪儿颇有些无奈地看向秦如初,而秦如初指尖摸着下巴端详着这花,却不像不认识的样子。

      “子元可识得此花?”雪儿眨了眨波光粼粼的桃花眼,看着秦如初。

      秦如初说道:“好似在去年苏州集市见过,店家,这花可是翠雀?”

      店小二笑道:“公子好眼力,正是,此花为西域翠雀花,公子可知这翠雀花期几何?”

      秦如初皱眉回忆了一下:“那次苏州集市在四月,那么翠雀的花期应为四月至五月。”

      寻常花朵的花期不会太长,一月已不算短。何况花儿现在正开放着,但凡向前或向后猜段时间,也容易蒙对。

      店小二点点头:“正是,翠雀花期为三月末至五月初,这花题算公子答对。这花簪便赠与公子。”

      店小二拿出一根黄铜簪柄,用一小针将这簇翠雀花别于簪柄上。紫色的小花与泛着光泽的簪柄相得益彰,一柄鲜花簪便做成了。

      “姑娘美貌非凡,若配上这柄花簪,就更和仙子一样了。”店小二将花簪笑着递给他们,“以后还望二位常来光顾啊!”

      秦如初从小二手中接过花簪后,小二便匆匆离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秦如初望着雪儿,感觉手中的发簪都微微发烫。

      “雪、雪儿姑娘,容子元为你戴上,可否?”说这话时,秦如初的耳根红了个透。

      雪儿抬起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看着他,眼神中好像有层层漩涡引着他坠入一般。笑容在她的面上展开:“好啊。”

      秦如初捻着花簪,将簪子别向雪儿的耳畔。他的指尖触到了少女如丝绸般的柔顺墨发?,不禁顿了一瞬,随后才将黄铜花簪别在她耳侧。

      窈窕少女的发上缀着紫蓝色的小花,她一颦一笑皆灵动婉转,如同误入尘世的仙子一般。

      “很好看……”秦如初只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去,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控制不住面上表情一般。

      乾缘肆中也有好些个铜镜售卖,雪儿走到一个铜镜前,抚发打量着自己耳侧的翠雀:“这花儿确实可爱,晚上回家正好让我妹妹也瞧瞧。”

      秦如初望向雪儿:“雪儿姑娘有妹妹?”

      雪儿点头:“是。我妹妹名唤鸾儿,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说这话时,雪儿的眼神中闪烁着宠溺,“她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

      秦如初想象着雪儿姑娘胞妹的模样,哪怕不及雪儿之绝色,也一定才貌出众。

      他们边说边往乾缘肆外走,雪儿侧眸望向秦如初:“子元,你可有兄弟姊妹?”

      谈到这个话题,秦如初垂眸。雪儿也不急,待秦如初沉默许久,这才开口:“我曾有过一位兄长。”

      曾有?沐初雪暗中挑眉,看来秦如初是不想认秦肃白这个哥哥了。

      雪儿咬了咬下唇:“曾有?子元的兄长,可是已经亡故?”

      秦如初眸中波澜汹涌,语气却异常淡漠:“在如初心里,与亡故无异。”

      秦如初脸色似覆了霜,明显不愿多言。饶是沐初雪再想打听秘密,也深知此刻不是细问的时候。

      雪儿唇上挽起一抹温和的浅笑,似是要为他打气一般:“子元,如今时候尚早。若是子元无事,不如与雪儿一起泛舟洛河?花朝节时,洛河两岸的景色最美。”

      秦如初的面上仍有些寡淡之色,但他知雪儿只是无心之问。见她转移话题,秦如初便点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雪儿姑娘相约,如初岂有不去之理?先谢过姑娘带我游玩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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