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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推心置腹 ...

  •   在前往码头租船之前,雪儿先去酒肆沽了两斤酒。秦如初疑惑询问,雪儿便笑着答道:“游船赏景,如何能没有美酒相伴呢?”

      秦如初不由得对雪儿另眼相看——喜欢美酒的女子不多见,原以为雪儿是某富贵人家宠溺着的千金,没想到却喜好饮酒,莫非是将门虎女?

      他们共同租用了一艘小舟,船檐上刻着流云飞鸟,脊上挂着串串桃花。他们没雇船夫,只是由秦如初撑着船。

      洛河上风景果真如雪儿所说,美不胜收——夹岸桃树树影翳翳,红粉桃花顺着傍晚微风飘至水面上,如红霞一般,而那清澈见底的河水便如晴空一般。秦如初一撑船,只见那红霞追着晴空,晴空裹着红霞,煞是好看。

      金乌落下山头,雪儿在隔舱中点起一盏烛火,斟了两杯琼浆,抬眸朝船头的秦如初眨了眨眼:“子元,撑船累了,不如来与我共饮?”

      河水平静无澜,秦如初将船竿挂在船边,抬起隔舱竹帘走进舱中。

      雪儿支着手臂伏于案上,明黄烛光照亮了她的半边脸颊,另外半边隐于夜色朦胧。她勾唇一笑,晃了晃手中铜樽中的玉液,绯红霓裳于桌边似柳条般垂落。

      光是看见这番场景,即使滴酒未沾也令人微醺。

      秦如初撩袍在雪儿身旁落座。在摇摇晃晃的船舱中,他们的距离离得比往日更近。

      秦如初喝了一杯酒,脸颊微红。雪儿便抬手为他又斟了一杯,她自己也饮下一杯。

      酒过三巡,雪儿的视线看着有些懵懂,抬眸颇有些迷茫地看向秦如初:“子元,你家中可有小妹?”

      秦如初一怔,端着酒杯在手中摇晃:“有一堂妹,许多年没见过了。”

      雪儿玉颊泛红,愁容爬上眉梢:“我家的小妹,可是让我操碎了心呐。”

      秦如初看着雪儿脸上的悲戚表情,心里一揪:“雪儿姑娘,令妹何事令你担忧?”

      话未出口,两行清泪先从雪儿的脸颊滑下:“鸾儿与一郎君曾订下婚约,两人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原本应在今日完婚。奈何那郎君犯了事,竟被关进大牢,不知何时才能出狱啊……”

      一边说着,雪儿一边轻声啜泣。秦如初急忙拿出一面方巾,抬手替雪儿拭泪。

      沐初雪内心是平静无波,而秦如初可为她急坏了,见她伤心,真不知如何是好:“雪儿姑娘,世事难料,进了大牢,出来时也不是曾经的那个郎君了。雪儿姑娘还是为令妹早做打算吧。”

      被秦如初这样一说,雪儿哭得更凶了。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琼浆与泪水一并从她脸颊滑下。

      秦如初见不得雪儿这样难过,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一咬牙,也道出自身境遇来:“雪儿,实不相瞒,如初也曾下过狱,深知这监牢的折磨。”

      沐初雪眼眸一亮——他终于上钩了。不过他真没想到,秦如初居然进过监牢?沐初雪直觉,秦如初与秦肃白断绝关系应该与这件事有关。

      秦如初说完这句话,只顾自己喝酒,完全没看到雪儿姑娘脸上转瞬即逝的欣喜。

      雪儿下一刻立马换了表情,面上一怔,担忧地看着他:“子元曾因何事下狱?”

      秦如初这事儿没点醉意真不好开口,他又是仰头举樽,灌下一杯琼浆。

      “因为‘偷盗’。”

      秦如初说完后,他暗自打量着雪儿听到这话的表情。只见雪儿桃花眸中闪着疑惑,却没有对他的失望。秦如初暗松了一口气。

      “偷盗?是怎么回事?”沐初雪直觉秦如初不是会偷东西的人,这其中或许有着某些渊源,而这渊源可能是秦素白兄弟二人反目的关键之处。

      秦如初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娓娓道来:“我十四岁时来洛阳求学,师从楚巍老先生。与我同窗有一人名叫晏溪,他家室显贵,其父官拜尚书。在读书时,他曾拿出一把玛瑙白玉扇子来炫耀,可第二天那扇子就不见了。”

      讲到这里时,秦如初面上浮现出几分困惑:“在查那扇子下落时,同窗都翻开了自己的行囊。结果,却在我的行囊里发现了那把扇子。

      “我……我当时极力否认,但晏溪随后报了官,我就……”说到这儿,秦如初的喉头滚了滚,没有继续再说了。

      雪儿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背,眸中波光粼粼地看着他:“那晏溪,可是工部尚书晏丘之子?”

      姓晏的尚书,朝中只有一位,多半便是了。

      秦如初带着苦涩地点头:“正是。我与晏溪无冤无仇,我至今仍不知他为何陷害于我。”

      雪儿微微敛眸,柔荑托着玉腮,如瀑墨发顺着她素白手腕的弧线垂下。

      此事颇为蹊跷,沐初雪虽未与晏家有过直接接触,但也有所耳闻。晏家名声很不错,世代忠良,也没听说过子嗣中出现阴狠之辈。何况秦如初只是个苏州小小县丞之子,晏溪为何要难为他呢?

      “在学堂时,你可曾和其他人有过龃龉?”雪儿望着秦如初,温和问道。

      秦如初皱眉思索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应该未曾。”

      雪儿执起酒壶往樽中斟酒——这事要想弄明白,恐怕还要去找一找晏溪。不过,她仍不知秦如初和秦肃白为何绝交。

      “子元,这件事与你……曾经的兄长,有关吗?”

      秦如初拿酒杯的手停滞在了空中,抿着唇一脸郁结。就当雪儿以为他不会说了,打算岔开话茬时,秦如初将酒杯重重地落在了桌上,叹了一口气:“啊……其实我的兄长,就是当朝礼部侍郎秦素白。他也确与此事有关。”

      雪儿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我就说初见子元时总觉得熟悉,原来你是秦大人胞弟。”

      面对秦如初诧异的表情,雪儿解释道:“我与秦肃白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我曾在一个雨天于他家屋檐下避雨。”

      听到这儿,秦如初脸上的紧张之情才缓和了些许:“是这样啊,他的府邸一定很宽阔吧……总之当时在结案之前,那理正也算清明,虽然看起来是证据确凿,但也不能排除诬陷之嫌,于是迟迟没有定罪。”

      理正是负责偷盗之类不算严重案件的官员,一般行偷盗之罪,根据其偷盗物品的价值,会判一年到三年不等的刑期,并没收所偷得财物。

      秦如初眼中闪烁出些许痛苦和悔恨:“我虽未被立刻定罪,但天天受着严刑拷打。而秦肃白那厮过来探望我时,却劝我认罪!当时他说,无论我是否真的偷盗,事已至此,他帮我求求情,我早些认罪,兴许能减少些刑罚。

      “我当时愚钝至极,竟信了这厮的鬼话!我认了罪,三年牢狱之灾……且不提了,最可气的是,我重见天日之后,才知我竟不能再参加科举了!”

      秦如初咬着牙关,死死握着自己的拳头:“原本偷盗之罪与科举无关,但就在我入狱期间。有曾偷过东西的人科举后当了官,偷了库房的金银。后来律法就变得更加严苛,犯过偷盗,甚至拾遗的人,都不许再参加科举。

      “现在想来,秦肃白压根就不相信我未曾偷盗!他是信我偷了那把扇子,才劝我认罪!可恼哇……”

      是因为一向温良,却被人诬陷下狱?是因为寒窗苦读,却终生无法参与科举?还是因为无比信任兄长,兄长却不曾相信过他?无论哪个原因,都像千斤重担一般,压得秦如初喘不过气来。

      沐初雪心下动容,伸手握住秦如初发颤的手指,声音放轻地说道:“子元,你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相信我,一定会沉冤昭雪的。”

      秦如初自嘲地一笑:“呵,这事已经过去十年了,还怎么可能翻案。”

      沐初雪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眸光晶亮:“我说,相信我。”

      隔日。

      阳光暖融融地从云雾间洒出,顺着黑木老宅的屋檐切割而下,那屋檐上的白鹤仿佛衔着金丝,勾勒出檐下二八少女粉雕玉琢的面容。

      晏家东院书房内,晏溪正执笔画着画,笔下看似随意地一划,便勾勒出竹叶被露珠缀着下垂的形态,十分逼真。

      “大少爷,门外有一女子求见。”小童匆匆地走进书房禀报。

      晏溪挑了挑眉:“女子?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回少爷,她说她名唤雪儿,是少爷的故交。”

      晏溪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故交,不过他还是摆了摆手:“请她进来吧,备些茶水点心。”

      “是。”

      晏溪来到东院正堂,只见八仙方桌旁坐着一位女子,她的如墨长发挽成了精巧的流云簪,堂外的阳光倾泻于粉雕玉琢的脸颊上,仿若误入凡间的仙子。

      晏溪更加确定自己没有这位故交——倘若认识这般清绝出尘的女子,他又怎么会不记得呢?

      “在下晏溪,雪儿姑娘,幸会。”晏溪抱拳作揖,随后落座在了沐初雪对面。

      沐初雪起身也向晏溪行了一揖:“雪儿见过晏少爷。”

      “雪儿姑娘,请问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虽然晏某记性不算上佳,可也是记得的,我从未见过姑娘。”晏溪疑惑地问道。

      沐初雪挽起一个笑容,星眸抬眼看着晏溪。

      “我确实不是晏少爷的故交,但我是为了晏少爷故交之事而来。晏少爷可记得一人,其名为秦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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