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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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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宫中家宴,人来的很齐。
小皇孙卫辞结束了一早上的骑射,换上了朱红色的衣袍,更衬得眉清目秀、玉雪可爱,他一一向在座的诸位长辈行礼,五岁的小人儿满脸认真的模样,实在可人。
李贵妃看得喜欢得不行,拿出一串红珊瑚珠串给他玩:“阿辞都这么大了,真是惹人喜欢。转眼蕴宁都要生第二个了,也不知道阿瑜这里什么时候才能有好消息。”
二皇子卫瑜一身湖蓝长袍,修眉凤目,长得和哥哥卫瑛有些像,但是卫瑛更内敛沉稳些,卫瑜则看起来十分开朗,他听到母亲这么说,忙笑道:“母妃,这样的事急不得,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再说,我怎么能和兄长比?”
二皇子卫瑜是两年前成的婚,娶的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林闲月。
林小姐长得纤弱美貌,文采好爱风雅,听说她在府中烹茶都是取用露水所煮,待人和气温婉,唯有一点不好,便是身子娇弱,三天两头的生病。
再有便是一直未有所出,让李贵妃总是念叨着。
不过卫瑜十分爱护妻子,总在母妃面前维护她。
对父皇母妃孝顺体贴,对妻子回护疼爱,对兄长恭敬尊崇,对妹妹们关怀有加。
卫瑜一直是一个各方面都让人难以指摘的存在。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卫珹岚也觉得他是一个好哥哥,即使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卫珹岚也并未因此对他有偏见。
但她没有料到,一旦卫瑛地位不稳,卫瑜的野心便如此外露,从前的兄友弟恭、兄妹情深,都成了一纸笑话。
林闲月闻言便抬起头,一双水盈盈眸子望向周蕴宁和她身边的小皇孙卫辞:“皇嫂是有福气的人,令闲月羡慕,大约是闲月无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弟妹才成婚多久,平日放宽心,说不定一下就有了呢……”周蕴宁说着携起林闲月的手,“弟妹的手真凉,该请几个太医调理调理呢。”
李贵妃便道:“我也是这么说呢,闲月这个孩子总是手冰凉,这样气血不足可怎么行,难怪总是头热发凉的。陛下,臣妾想着宫中太医也请遍了,是否从民间选些杏林高手,或许有高人隐于市呢?”
“也罢。”敬元帝道,“民间自有高人出,你和太子妃看着办就行。”
“是。”李贵妃眉开眼笑,看着十分高兴,“孩子们都大了,一个个成家立业,如今阿珹也成婚了,再等到阿锦、阿晴两个出嫁,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她看向卫珹岚,满是关切:“阿珹小的时候还近在眼前,转眼就到了出宫立公主府的年纪,若是府里有什么置办不全的,千万记得和宫里说。”
若是以往,听此关切语,卫珹岚必然承了这番好意,不做他想,现在她却觉得李贵妃面上的微笑似乎也噙着虚伪,只是作态。
她心里有点不耐烦应对,面上倒也含着笑:“多谢贵妃娘娘,府里一应俱全,有劳娘娘费心了。”
李贵妃一脸“孩子大了懂事了”的模样,又将目光移向谢宜:“早闻驸马才名,如今一见原来样貌也这样出挑,果然和阿珹十分相配,阿珹有了良配,我便放心了。”
谢宜:“贵妃娘娘谬赞。”
“如今宫里适龄的就剩下阿锦了,也不知道阿锦能得个什么样的驸马。”李贵妃笑道。
卫瑜便道:“母妃不是已经安排了月底赏花宴?让阿锦自己选一个心仪的,母妃也就能安心了。”
“阿锦毕竟年纪小,怎么看的准人?说到看人的眼光,还得是你父皇。”李贵妃赞赏地看了眼谢宜,“也不求人品模样能像谢驸马这样出众,只要有十分之一,阿锦便是有福气的了。”
谢宜微微敛目,道:“公主金枝玉叶,不论择谁做驸马,都是此人的福气。”
坐在他旁边的卫珹岚听得心里好笑。
福气?他自己恐怕也没觉得尚公主是福气吧。
李贵妃却十分高兴,她方才所说的自然是谦逊之语,在她这个生母心中,自己的女儿无疑是最好的,再出色的男子,也只有配不上她女儿,而没有她女儿配不上的。
谢宜这话说在她心坎上,她抿唇笑:“谢驸马可有什么出色的同窗?不妨也请来一同参与赏花宴,要紧的是人品好,样貌自然也不能差。”
这边关于婚事聊得热络,处于话题中心的嘉和公主卫锦岚却恍若未闻,她一张脸孔柔婉端庄,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享用午膳,仿佛那边讨论的不是她的婚事。
她长得和李贵妃很像,都是端静标致的美人,但比李贵妃更斯文些,她一直没怎么说话。
待到李贵妃开始和太子妃聊起别的话题时,她才微笑着开了口:“阿锦恭贺姐姐大婚。姐姐大婚之时我恰好身子不适,没能来参加喜宴,甚是遗憾。今日好些了,阿锦想怎么也要当面说一声恭喜,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卫珹岚想起来,她大婚的时候,二妹确实因为身子不适没能来参加。
上辈子的卫珹岚对此还颇有点遗憾。
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出,但卫珹岚、卫锦岚姐妹俩的关系一直不错。
小的时候,卫珹岚常带着两个妹妹一同玩耍,比起年龄相差更大、整日哭闹的胞妹,年龄相仿、乖巧安静又漂亮的二妹简直像个小仙子。
是以年幼的时候,卫珹岚和卫锦岚相处十分亲近,比亲姐妹还像亲姐妹。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卫珹岚性子活泼好动,喜欢骑马射箭,常缠着兄长一起出宫玩耍。卫锦岚则温文安静,不喜出门,更愿意在宫中读诗作画。
两人不再像小时那么无话不谈,但仍是互相记挂的姐妹。
一直到卫瑜野心显露之后,两人的关系才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卫珹岚不太愿意见李贵妃一行人,卫锦岚似乎也躲着她,两人从此很少再见面了。
其实仔细想想,卫锦岚并没有做什么对东宫不利的事,但终究立场不同,卫珹岚心中总有一根刺,很难再无芥蒂。
因此她只是“嗯”了一声,道:“身子要紧,怎会怪罪?多谢二妹了。”
卫锦岚愣了一下。
卫珹岚以前从来都是叫她“阿锦”的,今天却只是淡淡叫了声“二妹”,她轻咬了一下娇嫩的嘴唇,有些不解这突如其来的疏离感。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和的微笑,仍旧温柔道:“听闻姐夫连中三元,定然是经纶满腹、殚见洽闻的大才子了,阿锦也替姐姐高兴,恭喜姐姐觅得良缘。”
怎么人人见了她都要夸赞一番谢宜的才学,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卫珹岚:“二妹也到了寻驸马的年纪了吧,贵妃娘娘为此十分操心呢。”
她突然转移话题,卫锦岚愣了一下:“是啊,母妃总是十分着急阿锦的婚事,这段日子拿了不少画像过来,不过看画像如何看得清楚,母妃便着意在宫中办赏花宴,希望我也同姐姐一般觅得才子良人。”
“贵妃娘娘思虑周到。”卫珹岚微微一笑,“只是二妹有所不知,才子不见得就是良人,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二妹可千万要细细甄别,不要被骗了。”
卫珹岚的声音不大,但也足够坐在身旁的谢宜听到。
谢宜闻言便看了她一眼。
卫珹岚坦荡回望他:“驸马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本以为谢宜会生气,但谢宜一贯沉稳淡漠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眉毛微扬,点了下头:“公主说的是。”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卫珹岚没什么兴趣地回过头。
卫锦岚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之后三人都没怎么说话。
家宴吃毕,小皇孙卫辞同父母一起回了东宫,二哥二嫂出宫回府,两位妹妹回了各自的宫殿,卫珹岚也和父皇告别回新立的公主府去了。
好在今天晚上谢宜便会回去他自己的府邸,她不必再对着这张令她不悦的脸。
本朝公主出嫁都会立公主府,是否与驸马同住皆看夫妻俩的意愿,同住公主府、同住驸马府邸或是分开住都是可以的。
比如武阳大长公主,她刚出嫁时便是和驸马分府而住,后来情谊笃定,两人才一起住在了公主府。
像卫珹岚和谢宜这种你不情我不愿的关系,自然是分府而住比较合适。
她记得上辈子的时候,谢宜便十分自觉地在成婚第二天就住回了他自己的府邸,然后在成婚第三天出现陪她回了趟宫,期间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果然这辈子的谢宜也十分自觉,两人在公主府门口道别,谢宜转头回了他自己的府邸。
清心殿。
儿女们走了个干净,敬元帝看着亮堂的宫殿,心想自己果真是老了,偶尔竟也开始觉得孤独。
他唤来黄公公:“你觉得公主今日心情如何?”
黄公公笑道:“奴才觉得,公主今日心情很好,很高兴,许是第一次出嫁后回宫,有时候似乎有些激动。”
“有些激动……”敬元帝重复了一遍,赞同,“是有些激动。”
他也觉得女儿今天情绪很好,好到有点激动。
公主府的人回禀说公主这两日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昨夜不知为何突然奔跑去了前厅。
那个叫做芸娘的妆娘子提到,公主脸上有哭过的痕迹,但她替公主补妆的时候公主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不出异样了。
他本以为阿珹一大早入宫是来诉苦的,结果她不仅没有,甚至还有些过分高兴。
敬元帝想,或许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女儿是因为出宫居住不舍父母而哭泣。
但她很快就会明白,她贵为公主,身在京城,随时都可入宫见父皇兄长,她无须为这样的事伤心。
黄公公提议:“依奴才看来,这门婚事还是比较顺公主的心意的,只是感情还是得培养出来的,若平日不见面,如何能培养感情?”
他将谢宜已经搬回自己府邸的事情告诉了敬元帝。
敬元帝觉得有理。
他吩咐黄公公:“传朕的旨意,给谢驸马放一个月的休沐,公主初嫁,难免不习惯宫外生活,命他于公主府陪伴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