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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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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失手跌了扇子。
这倒是稀奇事。
卫珹岚印象中的谢宜永远冷静稳重,行事端方,不出一点差错,今天居然在她这里跌了扇子。
既然他正好来了,卫珹岚道:“后日宫中赏花宴,为二妹相看,你和本宫一起去吧。”
谢宜清淡的目光扫过那封精致的请帖,脸上的表情分毫未动。
那天夜里月下抚琴隐含温柔说着“公主可以相信臣”的谢宜好像一个幻觉,现在面前的仍是那个冷淡疏远的谢宜。
他应了声“好”。
片刻后,他仍没有走。
卫珹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已经请过安了,难道还要留下来下棋?
她将手里的棋盘拨乱,推到一边。
下棋是不可能下的,她现在没有心思,输给丹蔻无所谓,输给谢宜会让她的心情更加烦乱。
等了片刻,卫珹岚已经想下逐客令了。
谢宜自己开了口:“臣告退了。”
卫珹岚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吧。
转身的瞬间,谢宜微顿了下,语气不经意地问道:“冯少将军要回京了?”
卫珹岚漫不经心地道:“是啊。”
冯昭虽然赶不上后日的赏花宴了,但公主选驸马也不是一次赏花宴就会定下的,他回京的时候二妹应该还未定亲。
毕竟看李贵妃的样子,还是很看中少将军的,肯定要等冯昭入京了召进宫见几面,再决定驸马人选。
镇国大将军战功赫赫,在军中极有威望,于当朝也颇有资历,冯昭又是大将军的独子,自己也是少年英雄好儿郎。
李贵妃和卫瑜既有野心,想和镇国大将军结亲也在情理之中。
卫珹岚不担心冯大将军,大将军是绝无与二皇子结亲的意思的,可是冯昭……
她想到那张精致考究的画像……她印象里的冯昭活泼跳脱、豪迈英气、不拘小节,小时候冯大将军常说他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泥猴子,最不耐烦的就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给人画像。
莫非长大后转了性,对自己的形象也在意了起来?
他若是有意与嘉和公主结亲,那恐怕注定要伤心了,毕竟卫锦岚后面是铁了心要嫁给唐秦的,而且卫珹岚也绝不会允许他们结成亲事。
卫珹岚微微皱起眉,重生之后她做了一些与上辈子不同的选择,也知道了一些上辈子不知道的事情,虽说上辈子冯昭没和卫锦岚走到一起,不意味着这辈子不会有变数,她还是得盯着点。
谢宜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问:“是为了嘉和公主的婚事?”
卫珹岚脸色有点沉重,看起来有些不悦:“应该是。”
不知怎么的,谢宜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转身欲走,走之前还想起来丢下一句:“臣告退了。”
卫珹岚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宜好像有点不高兴。
本来她对谢宜的情绪变化是没那么敏锐的,毕竟上辈子两个人见面也不多,谢宜又一贯都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好像天塌了他也不为所动,根本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最近可能是见面的机会过多,特别是夜探荣王府过后,谢宜月下抚琴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无端添了许多活人气息。
以至现在他的情绪低沉变得尤为明显。
他为什么不高兴?冯昭回京关他什么事?
他一个文臣,冯昭一个武将,难道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卫珹岚突然想起两人和离那天,谢宜好像提到过什么少年将军。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他?”
“……少年将军,青梅竹马,威风赫赫,又英年……是令人难忘的。”
威风赫赫,英年什么?英年早逝?
当时她有点气懵了,觉得这人怎能如此无耻,明明自己沾花惹草,还倒打一耙说的好像她和别人有旧情一般。
就算有又如何,她可不会在国孝与人忆旧情!
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决定气一气谢宜,干脆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接了一句“是又如何?”
现在想想,他说的这个少年将军莫非就是冯昭?
卫珹岚大吃一惊,搞不懂谢宜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和冯昭最大的交情,就是童年时候,一起跟着冯大将军学了段时间的骑射。
很快冯大将军回边疆戍守,卫珹岚另拜了武师父,冯昭回了大将军府,两人偶尔见面,也是父皇怜惜他独居府中,特命入宫,每每见面都是一宫殿的人一起。
十五岁时,冯昭离开了京城,一直到卫珹岚成婚,两人都没见过面。
卫珹岚成婚后第一次见冯昭,还是冯昭回京之后特备了贺礼前来公主府,恭喜她新婚大喜,两人客客气气地见了礼,浅浅回忆了一番儿时趣事,冯昭就回家去了。
怎么看怎么都是普通京城勋贵人家的交情。
算哪门子的青梅竹马难相忘?
真是无中生有倒打一耙!
卫珹岚给这事定了性,心里蹭蹭冒火。
等夏至过去,她果然还是得找机会和谢宜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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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赏花宴。
贵妃娘娘在宫中设宴,邀请京中公子们入宫赏花的消息早已传遍京中,成了一桩美谈。
卫珹岚和谢宜早早便前往宫中,卫珹岚坐在轿子里,谢宜则骑马在轿旁随行。
透过晃动的帘布缝隙,卫珹岚看到谢宜不紧不慢地跟在轿旁,他线条清晰的侧脸映在阳光中,却感觉融不进丝毫暖意,鼻梁挺直,厚薄适中的唇轻抿着,看不出情绪。
明明大婚次日还自说自话先她一步上了轿子,和她相对而坐,前几天还说着“请公主相信臣”这样的话,今天倒是自觉地骑马跟在轿边,也不说话,好像想和她保持距离似的。
哼,这样更好,本该如此。
好像感觉到了轿子里的目光,谢宜微微偏头。
两人四目相对。
卫珹岚下意识地收回目光,仅仅一瞬,她便反应过来,为何她要收回目光?
是谢宜非要走在帘子旁边,她不往帘子外面看风景,难道盯着轿子里四四方方的小空间看?
分明是谢宜遮挡了她的视线,该他避开目光才是。
于是卫珹岚又理直气壮地望了回去。
她的眼眸很黑很亮,灿然有神。
片刻后,谢宜移开了视线,稍稍落后几步跟在了轿旁。
他一退开,帘外景致映入卫珹岚眼中。
熟悉的皇城街景,这个时辰两边商铺已经开张,商户们沿街叫卖着自家的招牌,人声鼎沸,阳光疏朗,淡淡落在街头。
卫珹岚看了会,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收回视线,盯着面前的绸缎帘子发呆。
好在公主府离皇宫不远,轿子很快停了下来。
宫人看到轿子上精美的牡丹花图样便知道是高仪公主到了,早有宫人掀开轿帘,卫珹岚理了理衣裙,步下轿子。
谢宜也已经下马,等候在轿子边上,朝她伸出一只手。
卫珹岚目光从他手上划过,扶着他的胳膊下了轿。
谢宜好像只是完成驸马的职责,扶她下轿子后很快抽回了手臂,但卫珹岚比他更快,脚尖刚碰到地面就收回了手。
来迎接的李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吉祥。
吉祥人如其名,一张圆圆讨喜的脸,满面是笑,看起来就很有福气:“奴婢参见公主、驸马,殿下这边请。”
跟着吉祥在宫中几番穿梭,便到了举办赏花宴的宫殿。
赏花宴邀请未婚的公子入宫,自然不能在后宫举办,因此虽说是李贵妃张罗的,举办的地点却是二皇子以前在宫中的居所。
因为卫锦岚性子喜静,不喜欢与这么多陌生男子坐在一处,宫中便划分了两片区域。
前厅坐着各位公子,由二皇子卫瑜招待。后厅则坐着李贵妃、周蕴宁、林闲月和卫锦岚,隔着小片花枝就能看到那边公子们的情况,也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今日卫锦岚穿了一身玉兰色长裙,外罩天蓝薄纱,裙摆绣着兰花,流光溢彩,衬得她整个人雅致又温婉。
她含笑道:“姐姐,你坐我旁边吧。”
李贵妃也笑道:“是呢,你们姐妹坐在一起,多说说话。”
卫珹岚看了一圈,也只有卫锦岚身边还有两个空位,便和谢宜一起坐在了她身旁。
旁边的林闲月正给周蕴宁看着一件新做的小衣裳,笑道:“我闲来无事做的,不管是小皇孙还是小郡主都好穿,皇嫂若不嫌弃,就收下吧。”
周蕴宁脸上带着妥帖的笑,将小衣裳拿起来看了看,只见这衣裳的用料是极柔软的罗烟锦,绣了金玉满堂等吉祥图案,刺绣极细极精致,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她赞道:“弟妹的绣工越发精湛了,这小鱼竟像活了一般,必然花了很多心思,劳弟妹费心了。”
林闲月笑道:“这有什么?皇嫂有孕,这是合宫的福气,我不过闲来无事动动针线,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面上到底露出些许怅然,她与卫瑜成婚两年,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
两年时间说长也不长,但皇室王妃,最要紧的就是开枝散叶。
李贵妃又是请名医又是拜神佛,就盼着卫瑜早得贵子,虽说卫瑜言辞间对妻子多有维护,常宽慰她不必着急,但林闲月知道丈夫心里也非常想要孩子,她无法避免感受到压力。
现在李贵妃张榜请了民间杏林高手为她调理身子,她也确实气色好了许多,若是过段时间再无法有孕,只怕李贵妃就要做主停了府中侧妃的药……
想到此事她便有点烦心。
再看看坐在一边的周蕴宁和卫珹岚,不由感到羡慕。
同为皇室儿媳,皇嫂成婚一年多便诞下麟子,现下又怀有身孕,从未受过不孕的困扰。
至于卫珹岚……身为公主,她就算迟迟无孕,也不会有人敢说她不是,驸马还不能因此纳妾,只能供着她一人。
周蕴宁性情敏锐,如何不知道林闲月心里所想,她只好握了林闲月的手宽慰道:“弟妹别急,你如今身子调理得越发好了,自然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的。”
林闲月听了这话,好像得了安慰,笑容更真切了些。
卫珹岚却知道这不过是一句安慰。
上辈子的林闲月一直未有亲生子嗣,李贵妃就做主停了王府中侧妃们的药,后来几位侧妃侍妾都有了身孕,林闲月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还是颇为苦闷的。
这时外头传来卫瑜的声音:“枯坐岂不无趣?现下正是花开锦绣的好时节,不如我们便以赏花为题作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