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回到了新婚夜》谯月

16、第 16 章

　　这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声音还是清脆的少年音，穿着一身御膳司下等宫人的服饰，衣摆上有一些污渍，应该是做活时留下的，一张脸倒是生得俊俏清秀，和翠翘有些相似。

　　连翘远远便看到妹妹和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站在一块，那女子用帕子擦拭着妹妹的唇角，他靠近了才看出来妹妹脸上有明显被掌掴的痕迹，唇角有点红。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脑子不灵光，不知怎么的冲撞了眼前的贵人，被责罚了。

　　他一下跪了下来，恳求道：“奴才参见贵人，这是奴才的妹妹，妹妹行事愚拙，若是得罪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不要责罚于她！”

　　“哥哥！”翠翘轻轻拉了拉连翘的衣服，“不是的，哥哥。”

　　连翘置若罔闻，还在恳求：“这位贵人，妹妹做错了事，也是奴才的过错，您责罚奴才吧。”

　　倒是个好哥哥。

　　卫珹岚扯了扯嘴角，没做解释，将帕子别到翠翘的腰带上，吩咐翠翘说：“你先回去当差吧。”

　　翠翘犹豫地看了看连翘，又看了看卫珹岚，对上卫珹岚隐含威严的眸子，缩了缩脖子，离开了。

　　走前还不忘道了句谢：“多谢贵人。”

　　连翘微愣，这才意识到可能弄错了些什么，似乎并不是眼前这位贵人责罚了翠翘，可是翠翘的脸上分明是有掌印的……

　　卫珹岚淡淡道：“你妹妹是做错了事情，也不至于本宫亲自责罚她。”

　　连翘心里的不安并未消失，一颗心反而愈发揪了起来。

　　他一直知道妹妹翠翘和别人不大一样，比寻常人迟钝一些，很多事情，别人一做就很利落，翠翘却要练习很多遍。

　　好在她的差事不难，翠翘做惯了，便也做顺手了，服侍的太嫔们也都温和慈爱，不会苛待宫人，有些太嫔还颇为喜欢翠翘天真纯朴。

　　唯一令他担忧的就是白娘子。

　　那位小厨房的管事白娘子十分不喜欢翠翘，觉得她呆傻迟钝，其实翠翘办差事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错了，她仍是逢人就说翠翘蠢笨愚钝、什么事都做不好。

　　平日无事还要生事，何况现在听起来翠翘确实是犯了错，那一巴掌必然是白娘子打的了，还不知道翠翘回去后要受什么责罚。

　　想到此处他便心急如焚，想跟去小厨房看看，可是现在面前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品阶的贵人还未发话，他不能随意离开。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但见这人年轻美貌，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后宫某位妃嫔，且听她自称本宫，只怕还是一宫主位，总之肯定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卫珹岚道：“你先起来吧，你这妹妹的性子倒是颇为纯朴。”

　　连翘默默起身，他依着宫中的礼仪仍旧微躬着身子，心里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道：“奴才的妹妹尚且年幼，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行事有些天真，但她并无坏心思，若有冲撞之处，望娘娘恕罪。”

　　卫珹岚知道这是把她错认成后宫妃嫔了，她也懒得纠正，只道：“她不曾冲撞我，倒是你……这个时辰你不在御膳司，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连翘额头上冒出些许冷汗，这位贵人居然知道他是在御膳司当差的。

　　御膳司在外宫，这里则是内宫，而且是偏远的先帝嫔妃们住的内宫，哪怕他是内监也是不该随意行走的，只是偏门的守卫知道他家里的事，他又打点过一番，这才能不时进来关照一下妹妹。

　　这件事当然是不能叫眼前的贵人知道的，他硬着头皮道：“回禀娘娘，奴才刚送膳回宫。临近月底，司里遣奴才来内宫小厨房询问可有需要采买的东西。”

　　这话倒也不完全算谎言。

　　每月月底，御膳司都会遣人去各处厨房要采买清单，御膳司里大部分人都不是内监，不能出入后宫，所以就将这差事给了他。

　　只不过这个月他已经来过一次了。

　　他料想贵人事忙，绝不可能揪着这事不放，就算不相信他，硬要看他办这差事……那大不了他再问一遍。

　　果然卫珹岚对此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这个时辰，各宫都该用膳了，就像翠翘当差的小厨房，宫女们也都往各处送食盒去了。

　　荣王府也是时候用午膳了。

　　那晚夜探荣王府后，卫珹岚想了一下，荣王府守卫森严，周边一圈空地，常人难以接近，最可疑的就是每日去送膳的人。

　　而且眼前这个人还是新换上来的，别人都不愿意去，偏偏他愿意。

　　着实有些可疑。

　　卫珹岚打量着眼前的人。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小内监，没见过什么大人物，宫里人也认不清楚，行礼虽然规矩，做事却有点莽撞，说谎时演技不大精湛，一看就没有完全说实话。

　　这样的人真的敢参与进刺杀皇上的大事里去？

　　他会知道荣王余部的下落？

　　卫珹岚不打算打草惊蛇，记下他的长相，转头离开了这里。

　　连翘松了口气，赶紧往小厨房去。

　　小厨房里。

　　翠翘懵懵懂懂地走了回来。

　　白娘子坐在矮凳上瞪着门外，她越想越气，生怕翠翘去了那么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给自己招来祸事。

　　眼见着翠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正琢磨着是要好言相问，还是恐吓一番，目光便凝在了翠翘腰上的帕子上。

　　这帕子精细贵重，隔老远就闻到了香味，肯定是高仪公主的。

　　白娘子瞬时软了面色，将她拉到凳上坐下：“哈，刚才没打疼吧，你瞧，我就是性子急，安太嫔那边我已经派了别的人去了，你就坐着歇会吧。”

　　翠翘从来没受过白娘子这样的善待，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手指卷着那帕子的边呐呐说不出话来。

　　白娘子看得直摇头。

　　也不知道这小蹄子走了什么运，居然能伺候公主散步，还得了赏赐，她听说有些贵人就喜欢傻乎乎的宫人伺候着，觉得有趣，莫非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白娘子笑呵呵地把一个食盒递到翠翘面前：“折腾了这么些时候，还没吃饭吧，你肯定饿了，这是我特地给你留了，填填肚子吧。”

　　翠翘：“！！”

　　她眉毛微扬，眼睛都睁得圆圆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真是个傻子。

　　白娘子腹诽，面上仍带着笑，和先前简直判若两人：“方才那位贵人都和你说了什么呢？”

　　连翘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娘子和翠翘相对而坐，翠翘吃着食盒的饭菜，白娘子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吃的场景。

　　如果不是素日里见到白娘子凶恶的模样，连翘都要以为她是一贯对翠翘这么慈爱的。

　　但现在看到这幅场景，他只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白娘子看到连翘来了，也一反常态没有质问他为何来此，反而笑着招呼：“连翘来啦，你瞧，这是什么？”

　　连翘默默走近，只见白娘子手指的是翠翘的腰带，上面别了一条精致细腻的帕子——正是今天那位女子给翠翘擦脸时用的帕子。

　　白娘子手拍拍连翘的肩膀，连翘条件反射地一侧身避了开来，白娘子的手僵在半空，她眉心跳了一下，忍下怒火，笑道：“傻孩子，你们可有福气啦。”

　　福气？

　　连翘看着翠翘大口吃着饭菜的傻样摇了摇头，算了，他才不要这样的福气，反正要不了多久，他和翠翘，应该就能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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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

　　卫珹岚一手支着下颌，一手随意在棋盘上落着子，她本身就不是很擅长下棋，现在心思又完全不在棋盘上，若不是丹蔻手下留情，早已一败涂地。

　　丹蔻犹豫着是落了这子结束战局，还是照顾下公主的面子陪她再下一会。

　　正觉煎熬，馀容走了进来：“公主殿下，是贵妃娘娘那边下的帖子。”

　　丹蔻松了口气站起来，接过帖子，递给卫珹岚：“公主，是赏花宴的帖子。”

　　卫珹岚接过帖子，有些意兴阑珊。

　　手里的请帖十分精美雅致，上面绘了一丛清雅的兰花，散着淡淡空谷兰香，倒是很合嘉和公主的形象。

　　李贵妃果然很重视这次赏花宴，光是制作这帖子就下了很大功夫。

　　其实卫珹岚属于自家人，不必下帖请的，但李贵妃为表正式，还是命宫人送上了请帖，请卫珹岚务必要携驸马一同出席赏花宴。

　　带着谢宜？

　　带他干什么，难道是要他介绍赴赏花宴的进士们？

　　她已经不记得上辈子开这个赏花宴的时候谢宜有没有来了，但谢宜又不可能在李贵妃和卫锦岚面前说唐秦的坏话，阻碍两人成婚，他去有什么用？

　　馀容好奇地问：“公主殿下，来赏花宴的公子多吗？今天二公主有看到心仪的吗？”

　　卫珹岚觉得这么多男子，没一个让卫锦岚觉得心仪：“多。二妹有没有心仪我不知道，不过李贵妃有心仪的。”

　　“真的吗？”馀容更为好奇，“哪家公子入了贵妃娘娘的眼啊？”

　　卫珹岚数给她听：“有一位威北侯家的三公子，是新科榜眼。还有一位翰林掌院家的公子，就是二皇嫂的家弟。”

　　只是林公子固然出色，却不可能成为驸马。

　　因为二皇子卫瑜已经娶了翰林掌院家的长女为正妃，卫锦岚就没有必要再和这位林公子结亲了，这也是为何刚翻到画像的时候李贵妃还颇为欣赏，等林闲月说这是她家弟后，李贵妃就未曾搭话了。

　　不过还有一个，李贵妃更满意的。

　　“还有镇国大将军的独子，冯昭。”卫珹岚淡淡道。

　　这下连丹蔻都有点惊讶：“冯少将军要入京？”

　　外头响起东西跌落在地的声音，随后是压低的谈话声和捡东西的声音。

　　卫珹岚皱眉：“外面怎么了？”

　　外头静了片刻。

　　帘子被掀了起来，谢宜面色平静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握着一把摔坏了的扇子：“是臣不慎失手跌了扇子，惊扰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