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89、第 89 章

　　青云在宁市休了一周的假，启程赶往川西。

　　没有飞机直达，只能至渝市换乘大巴。

　　叶青伴她而行。

　　去往川西的旅途中，绵绵细雨悠悠然而来，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山中细雨容易起雾，如同漫步仙境，可现实中却很危险，因为能见度不高，加之山路崎岖，坑洼不平，泥土混杂着雨水，容易打滑，司机尽力开的平稳，但每一段都是艰难的旅途。

　　雨颇有增大之势，天色也愈加暗沉。青云靠椅背上，转首看向窗外，山顶却郁郁葱葱，林木茂盛，绵绵细雨在山林间雾化，层层叠嶂，如梦似幻。

　　她本以为接近川西，会凌乱不安，可越是接近川西，内心却越是平静，似乎这一日或早或晚，总会到来。

　　她半阖着双眼，调整了身姿，歪头靠在车窗间。目光向下独自一人欣赏着窗外的雨幕下的水墨景色。

　　叶青忽然凑到耳边边上，指着窗外说：“林律师快看。”

　　青云抬眸，层雾弥漫，山风撩动青山黛翠中，裂开了一到缝，金色的阳光穿云而下，似乎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她似乎闻到了泥土混杂着青草的芬芳。

　　嘴角不自觉的染上了笑容，光线斜散开，乌云浮沉的天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

　　“嘿，林律师，就说你要多笑笑吗！你笑起来真好看。”叶青咧开嘴，青云端坐身体，竟然觉得有些羞赧。

　　“对了，临行前，黎主任叮嘱我，说这次驻场服务条件会很艰苦，要我多叮嘱您，按时吃饭别工作起来废寝忘食。”

　　“徐总家大业大，咱们提供服务尽力就好，她非的参和这煤炭干啥。好好的房地产开发不行吗？怎么说也是全国500强企业，这么战略大转移…”

　　这也是青云的疑惑，与其说疑惑不如说兴趣，她很想亲口问一问徐新，为何会选择一个与恒丰集团毫无关联的行业去从头开始，企业发展如此跳跃事出何因？集团的多元化战略考量吗？

　　叶青活络，挪动了屁股，从包包里取出小零食和一次性餐盒，打开，递给青云，“先吃点垫垫肚子，预计四点半到，但是这路况和龟速，烦着呢。”

　　青云拿了一块糖糕和一个橘子，低声道谢。她的背包里准备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希望可以用上。

　　她抿抿唇，剥开橘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让她想起了和安然游秦淮河吃糖葫芦的场景。

　　叶青见她橘子成功的消灭掉，顺势递上面巾纸，青云道谢。剩余的旅途在叶青的聒噪好奇声中也不显得无趣。青云不由得感慨，年轻果然很好，富有活力，精力充沛。虽然她和叶青相差无几。

　　事实却如叶青所言，他们到川西已经七点有余，刚至下榻的酒店大堂。岑溪身着轻薄的白色西装套装，长发盘的一丝不苟，高跟鞋踢踏着地面步履轻快的来到青云面前。看样子早已得知到来的时间。

　　“林律师、叶律师，二位好。”

　　青云和叶青异口同声：“岑秘书好。”

　　“房间已经安排好，您入住便可。”

　　“谢谢”。青云道谢，叶青把两人的身份证拿给前台。不多时前台将门卡和身份证还给叶青。

　　酒店服务生接过二人的行李道：“这边请。”

　　岑溪道：“徐总安排了晚餐，二位休整完毕可至三楼用餐。”

　　青云点首道谢，跟着服务生一起进了电梯。

　　到达餐厅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岑溪见青云，笑意吟吟自沙发上起身，礼数周祥，为青云拉开座椅和和气气的说：“林律师，叶律师，请慢用，总部诸多事宜缠身，徐总预计明早九点到，按计划参加政府会议。”

　　青云点头应好，随后邀约：“岑秘书若是没有用餐坐下一起吧。”

　　岑溪摇摇头，谢绝了青云的好意，“徐总安排我提前过来，就是为了妥善安排个个与会人员。”

　　言外之意，她不是唯一特殊安排。

　　不得不说，徐新做事确实让人很舒服。好似古代帝王雨露均沾，不会让青云觉得她是唯一被特殊照顾的。

　　青云微微笑，眼角浅浅的眯着。岑溪瞬间被吸引，林律师真的挺，挺好看的。怪不得徐总对她青眼有加，美女谁不喜欢呢，何况是要颜值有颜值，要才华有才华的美女。就，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岑溪觉得自己的目光过于直白了，她舌头打结：“林律师，叶律师，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和徐总汇报，再会。”她点首侧身离开。

　　“再会。”二人目送岑溪袅娜的身影伴随着高跟鞋落地的声音渐行渐远。

　　岑溪待在徐新身边许久，养成了端庄内敛，沉浮于心，不喜行色的性格，但刚刚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失态了。她在电梯中暗自摇摇头，用掌跟拍了拍太阳穴才作罢。

　　餐厅里，青云和叶青对坐。叶青向嘴巴里递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米饭，细细咀嚼咽下和青云对话：“林律师，你应该多笑笑。”

　　青云正低头喝汤，她咽下微烫的鱼汤，擦了擦嘴角，不解的望着叶青，那神色像是初出茅庐涉世未深经历如白纸的学生。

　　“你没见着刚刚你冲岑秘书微笑，人家脚步都虚了啊，这得亏是女性，男性多少得败在你的石榴裙下啊？”

　　青云抬首，点了点叶青的额头，不多言。这家伙啊真是被宠坏了，口无遮拦。

　　“实话实说嘛。”叶青嘟囔着嘴，耸了耸肩，表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前倾，手掌撑着桌沿上半身越过半个台面，“八卦一下，林律师你有男朋友吗？谈过恋爱吗？”

　　叶青这个鬼灵精，她用工作做挡箭牌，“赶紧吃吧，吃完把我发你的材料多看几遍。黎主任把你交给我，可不是让你吃喝玩乐来的，他对你期望很高的。”

　　“知道啦！”叶青埋头干饭，表示只想做一个闲人。

　　青云眸光转动如流水，她也希望自己恋爱了。

　　青云和叶青在客房前道别，进入房间后，她开了顶灯，手中握着一只黑色的钱夹子和手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抬头望向酒店装潢华丽的天花板，时而低头沉思，睹物思人，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像是做了个决定，眼神颇为笃定。

　　对着镜子拾掇好，按照警察的习惯整理着装，最后自背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戴好，捂的严严实实的出了酒店。

　　她们住的酒店距离学校不远，都在市中心，安然支教的学校是川西当地的希望小学。

　　她身形单薄地立在酒店门外，伸手招了出租车前往安然的学校。此时正直煤矿交接班，这小小川西竟然也有些拥堵。

　　西部的人民民风淳朴，为人朴实，路边的行人衣着朴素，司机接上青云便觉得气质不凡，操着□□问：“姑娘你不像本地人咯？”

　　无论走到哪里，总是会碰到热情的人。

　　“出差来的。”

　　司机：“哦哦，晚上少出门哦，看你穿着打扮就是外省来的哦，最近不太平哦，市区出了好几期夜间抢劫的案件哦，罪犯还没抓到，注意安全噢。专门挑年轻有钱的女性下手。”

　　青云闻言，点点头，感谢他善意的提醒，“谢谢您。”

　　“不客气哦。哎呀，这会子正好附近的煤厂下班了，就是堵。”

　　口罩上方的明亮的双眼咪蒙成一线天：“我不赶时间，您慢慢开。”

　　其实自决定偷偷看看那刻起，她的心跳就过速，异常的频率，急促的呼吸，紧握的双手，以及无法安放的双脚，直到司机和她聊天的这一刻，她才慢慢的缓解。

　　一路漫长，像是被拉长了时间，在这扭曲的时空里踽踽独行。

　　“姑娘到了。”青云看了看计价表，从钱包里掏出两张十元，“谢谢你师傅，不用找了。”

　　司机怔了怔，赶忙接过纸币，一个劲儿的道谢。

　　青云没有多言语，推开车门，笔直细长的右脚先触地，下车关门一气呵成。笑容隐藏在口罩厉：谢谢您才是。

　　夜九点，校内路灯昏沉，三四层高的教学楼仅有零星的灯光，或许是加班批改学生的作业的老师吧。

　　不知道安然在不在其中？她的学生听不听话？会不会调皮捣蛋，上课睡觉啊？青云望着近在咫尺的教学楼，暗夜中嘴角浮现着笑容。

　　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青云似乎找到了生活的真谛，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要和安然在一起。这一刻，她确定了，对安然或许有愧疚，但更多的是爱。她的爱历久弥新，经过时间的沉淀，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如同陈年的女儿红，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消散，且酒香味愈浓。

　　来到川西，像是开启了埋藏泥土的女儿红，酒香扑鼻，她的感情也溢满了胸腔。一口酒下肚，全身都暖烘烘的，沉醉在此。

　　雨夜疏疏，细雨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微颗粒包裹着带到地面，空气难得的清新。她靠着生锈的铁门旁的墙角，不顾潮湿的墙面依墙而立，头部歪靠在墙上。一滴眼泪自左眸滑落。

　　今夜的天空没有璀璨的星河，可路边老旧微弱的街灯也在竭力的散发光芒。

　　彼时，安然正在教学楼一街之隔的大院里，为乐乐准备洗漱水。安然在灶头看着热水，乐乐坐在沙发上看着猫和老鼠，笑声满屋。

　　青云顺着学校的围墙向外走，绕过大院，院子里的参天的银杏古树吸引了她的目光。

　　安然端着热水，扎着马尾，穿着深灰色居家服走向乐乐，白炽灯的照耀下，明媚身影被放大数倍投在窗帘。

　　若有所感，青云顿下脚步，转首扫了一眼，只见放大的背影略过，她抬腿继续向前。而安然放下了热水盆，转身走向窗台，把青灰色的窗帘拉的扎扎实实，密不透风，转身叮嘱乐乐：“今天动画时间超标咯，剥夺你的故事时间咯。”

　　“知道啦，姐姐。”乐乐很乖，主动关掉了电视，对安然嘻嘻笑着，而后把遥控器放到了原木色的转角柜上，对着安然说：“晚安，姐姐。”

　　安然靠近他，摸摸头，温柔的说：“去睡吧。”

　　阔别已久，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