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87、第 87 章

　　四月底，恒丰并购成天的消息正式公布后，市场一片哗然。董事会不少董事想要借机上市，圈一波，而徐新希望稳扎稳打，牢牢掌握控制权，而不是一味地求体量，赚热钱。

　　经过在董事会的一番博弈，徐新力压众人排除众议把这事儿压了下去。资本追逐利润，机会就在眼前，许多人都会迷失方向。

　　粤州气温很高，临近晌午，青云身着烟灰色定制西装，脚踩黑色半高跟，姿态端庄地坐在办公室等待徐新，叶青陪同，她被黎明分派给了青云。青云也很满意叶青，除了话密了些。

　　今日她是和徐新正式签约，作为川西项目的法律顾问。

　　散会后徐新拖着沉重的步伐，风尘仆仆地赶到办公室，小陈赶前一步，准备推开门被徐新制止，她简单地整理着装，理顺了发。

　　门被推开，日光跃进眼帘，徐新调整了步伐，又变回了那个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职场女王，容光焕发地进入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出现在青云面前的是焕然一新的徐新，原本的栗色卷发被修剪齐肩，卷发烫直，纯黑透亮。一身墨绿色绸缎般顺滑长裙徐徐流动，没有过多的装饰，简约大方，和她的气质相得益彰。可她琥珀色的眸子似乎失去了光彩，不知是否合适，青云觉得徐新此刻表现得不如先前那么积极向上，她有些黯淡无光，似乎是强撑着待人时基本礼节，虽然她良好的着装打扮与先前无异。

　　青云和叶青见她入内，洛洛然起身，徐新道，“别客气，请坐”随后三人落座。

　　岑溪照例送来了三杯咖啡，徐新眉头挑起，开口道：“换水吧。”岑溪不明所以，依旧照做，送来了三杯温开水。

　　青云把合同签好，推到徐新跟前。原本琥珀色的瞳仁才多了些流光，然嘴角的笑容像是硬撑着扯出来的一般，撕裂了原本绝色的容颜。她收起合同顺道递到背后，岑溪接过。

　　“真的不考虑入职恒丰吗？”徐新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探到边缘，温度适中。

　　青云放松，神色淡然，却不再疏离，也坦诚地说，“不了，徐总，我很喜欢现在的职业。”

　　“或者待遇不够？”

　　青云莞尔眉眼弯弯，知道徐新在打趣，“徐总您说笑了，徐总给的待遇放眼望去也没几家公司能比得上。”

　　她盯着徐新看，忽而觉得徐新琥珀色的眸子璀璨如月华，过分的好看。

　　“但还是吸引不了你呢。”徐新微不可闻叹气，在心底惋惜。

　　青云秀眉微微上翘，微抿双唇而后低首，收敛着目光，“徐总，真的感谢您给予我这次机会。”

　　倏而目光灼灼，“那你要好好把握”。别像我，把人弄丢了，再也寻不见。

　　二人对接了些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青云察觉了徐新的心不在焉，她起身道别，主动伸出手，徐新略微诧异，而后轻握，她的指尖稍凉，青云道：“徐总，节后川西见。”

　　徐新闷闷地：“川西见。”

　　青云走后，徐新终于卸下了连日来的伪装，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岑溪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赶忙起身要帮忙，被徐新拂去来意，她起身立在百叶窗前，透过缝隙，俯瞰全城。

　　先前她不愿意用对待青云的方式去对待洛桑和洛均。她在向青云寻求帮助时，体会到青云的无可奈何，甚至是不愿意出手援助，或许青云尚未修补和罗安然的关系，所以没有给予自己正面答复。可秦渺和张楚瑜的情侣关系像是定时炸弹一般随时可以引爆。自欺欺人地，她向岑溪再一次确认二人的关系，意料之中肯定地回答，她再也按捺不住躁动和悔恨的心，只身一人前往了宁市。

　　可这宁城之行却让她方寸大乱，洛桑与她天人永隔，洛均却查无此人。

　　她寻找洛桑并非要打扰她的生活，只是想确认她的消息，是否一切安好，她想亲口解释当年的误会。在她抽丝剥茧地开始理解对洛桑的情感时，却永远的失去了她，不，她也不曾拥有过她。

　　身处偌大的、死气沉沉的公墓，那青石墓碑上黑白照片里洛桑笑靥如花的面容像是对她无声的凌迟，那笑容太刺眼，以至于她不敢直视那熟悉的璀璨面容。她瘫坐在坟头，眼泪在脸颊下划出了微弯的弧度，滴落在青青的草地中，没入泥土里，可她连哭泣都是沉默的、无声的，她怕自己的哭声惊扰了她的长眠。

　　她木然空洞，可恒丰并购处在关键的节点，工作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岑溪一个人顶不住，她没办法离开太久，恒丰需要她坐镇，主持大局，她只能先行回粤州。

　　窗外风景依旧，却物是人非。她心乱如麻，像乱针穿插，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她兀自思考了一会，“岑溪，罗安然女士是在川西对吗？”

　　岑溪还在脑海里思考这个熟悉的名字，还未来得及回复，又听得徐新自言自语：“她认识洛均的，怎么会查无此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话，岑溪眉头微微凸起像个小山丘，她搞不懂老板怎么去了趟宁城，就性情大变，手上的工作能推就推，不能推的交给自己处理，凡事亲力亲为的徐新怎么就变成了甩手掌柜，整日思绪游离。

　　她的眉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你去查一下她现在的具体情况，去往川西前我需要。”

　　是夜，青云和叶青飞回了宁市，秦渺张楚瑜接的机。

　　自机场开始，张楚瑜就上下打量青云，一丝一毫也没放过。头发长了些，精神尚可，可人却清瘦了许多。

　　“怎么又瘦了？”张楚瑜和青云坐在后座，侧身正对青云，她今日穿着米色阔腿裤半耷在后座，整个人斜靠在座椅，手掌撑着脖子，歪着头问她。

　　她顺手开启顶灯，暖黄的灯光亮起，青云秀丽的面容愈加清晰。

　　青云瞧瞧她，不明所以，又望了望正在开车的秦渺，示意她关掉车顶灯。张楚瑜纹丝不动，青云道：“你干吗这时候开灯，影响秦渺的视线。”

　　“别岔开话题。”张楚瑜甩甩头发，长发全部散在身后，顶灯垂落，她姣好的面容却在垂直的死亡光线下毫不褪色。

　　张楚瑜接着问：“这个项目做了，休息一年不成问题吧？”她可太希望青云留在宁市了，黎明下个月又得回美国。

　　青云坦白：“我跟恒丰签了顾问合同，接下来要去川西。”

　　张楚瑜刚听到签约，内心轻叹，青云不会长驻粤州了吧，紧接着听到川西，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冷飕飕的逼人清醒；又像是跌进了炙热的岩浆中，热滚滚的脑袋一片浆糊。

　　思绪如海浪，电光火石间，她直视青云，这青云，脑袋终于开窍了吗！

　　开车的秦渺则脚下一顿，车子猛然加速，青云还好，本就是正常的坐姿；张楚瑜则额头和靠枕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她吃痛地揉了揉额角，后视镜里投去的不满的目光。

　　张楚瑜半挑秀眉，双手环胸，似乎看好戏：“你不会是为了安然吧？”

　　青云真是对她这直言直语又爱又恨，“不全是，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中外合作煤炭开发。”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恒丰脑抽了？它不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吗，这是做甚？战略大转移了？”

　　青云闷不吭声，眯了眼，张楚瑜捂住嘴巴，漏出指缝，“嗨，我瞎说了”，瞄了眼秦渺，意有所指：“人家企业家的眼光比咱长远。”

　　青云不回答，她不过是个律师，怎么能够得知恒丰高层决策的出发点和意图呢。企业接受市场检验，运营调整常有，她不是一个商业嗅觉很敏锐的人，只能利用自己所学为徐新提供法律服务，仅此而已。

　　张楚瑜戳戳她的膝盖：“你能不能说两句，默不作声，总显得我很叽歪。”

　　青云眯着眼睛瞧她，一字一字冷冰冰地蹦出来：“你确实很叽歪。”

　　驾驶位的秦渺忍不住一个偷笑，张楚瑜里外不讨好，转正身体甩甩秀发调整坐姿身体前倾靠着驾驶座开始向秦发难：“你也觉得我叽歪？”

　　秦渺挑眉，不言而喻，只是后视镜中的她明眸皓齿，眼含春水。

　　张楚瑜收了潋滟春水般的目光，心荡得不是时候。

　　她收回身体，“言归正传，你去川西，做什么？”

　　青云睨了她一眼，“还能做什么，工作。”

　　张楚瑜噎她：“鬼才信。”

　　青云无意解释：“爱信不信。”

　　张楚瑜再次凑到前排：“如果谈话可以颁奖，给她办一个话题终结者奖。林青云，去了趟粤州，改革开放试点区，果然长进不少。”

　　张楚瑜妥妥一大美女，说起话来却毒舌无比与其人美容秀的风格相去甚远，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只有秦渺镇的住。她撇了撇嘴，唇色饱满，似乎这些毒舌的话语不是从她的嘴巴里出来的。

　　青云不甘落败，回怼：“那烦请你定制个奖杯给我。”

　　“青云，唉，算了。”她想了想和安然的对话，也算助纣为虐，火把早就递出去，随便这两人吧，“我们订了餐，你离开宁市这么久，应该很想念淮扬菜吧。”

　　淮扬菜。

　　青云在心底重复，微不可闻的叹息。

　　宁市街景依旧，星辰密布，她沉思片刻问：“你们进展如何？”

　　张楚瑜抢先一步：“刚开始很顺利，但他们很鸡贼，内账和外账做得很好，我们拿到的行贿资料明显不能斩草除根。”

　　秦渺如玉瓷般的双手紧握方向盘，面色无波。

　　“方便透露吗？”青云想作为朋友，甚至战友，没能在第一时刻建言献策，此时，她也想略尽绵薄之力。毕竟如果去了川西和当地政府对接。她可以利用徐新给的头衔去旁敲侧击一番。

　　车停，秦渺拉上手刹，转过头道：“先吃饭，边吃边聊。”三人依次下车，秦渺把钥匙放入侍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