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81、第 81 章

　　翌日粤州天气晴朗，日光晒在身体暖洋洋，青云很享受日光浴下的清风，不似宁市寒风呼啸，冬日里头每每出门都得口罩围巾紧紧包裹，密不透风，才能抵挡寒意。

　　青云正式进驻并购项目组，与恒丰的投融资总萧敬仁共同负责风控。

　　谈判竞价似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成天在恒丰的报价基础上要上浮十个点做资本性投入，投资规模占成天资本性项目六成，却仅持有三成股份。徐新佯装同意成天的要求，提出了利润率指标的对赌协议。按照成天目前的经营模式很难达到。

　　这次到成天犯难，靳羽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想受人诟病被人拿捏，但恒丰也不是软柿子。

　　收购计划在徐新的预测进度，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各类信息越来越完善，成天有苦难言，拖下去对成天而言极其不利。

　　而岑溪的消息也放到了她的面前，那是青云的消息。

　　徐新忙好了手头工作，摘下眼镜，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拉了拉脖子，闭目揉了揉鼻梁，岑溪才入内汇报：“林律师，1980年生于A省C市，父亲吴可华任职C市第一高中，母亲林觉雯在C市经营一家化工企业。A省公安厅副厅长林觉民是其舅舅，本人98年入学法大，2002年毕业入职宁市东城区刑警支队，次年7月因执行公务被刺伤，同年8月调至公安局组宣科，年末辞去公职。”

　　徐新闭目，耳朵却集中精力，前后做警察不过一年：“辞职原因呢？”

　　岑溪捏着文件：“不得而知，之后便入职了JD所，次年夏便去港城深造，去年夏才回宁市。”

　　她睁开眼，目光游移：“人际关系方面呢？”

　　“往来密切的大学同学张楚瑜，目前同在所里。我还查到一个人，林律师一直挺照顾的，叫罗安然，是她的同乡，她父亲的学生，在宁市师范大学读书，后来这女孩毕业去了川西支教，对了，就是我们能源项目的所在地。”

　　“没别的？”

　　“林律师的履历很干净，人际关系也并不复杂。”

　　“不过，我发现一件事。”

　　徐新瞧了她一眼，岑溪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

　　“林律师在刑警支队因公负伤，凶手是罗安然母亲再婚的丈夫，叫吕军；被刺之后她便被调往组宣科。在此前，一直跟的一个案件在她调走后很快侦破，案件的主犯是这个罗安然的父亲，她们的关系因此降至冰点，罗安然的父亲被判入刑，罗安然的弟弟被送往了福利院，后来罗安然父亲在狱内自杀，罗安然毕业后便找回了弟弟带在了身边。所以林律师和罗安然女士之间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被刺而后报复吗？徐新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胡思乱想，随意地恶意地揣摩他人。林律师并不像自己忖度的那样子，可是，商场尔虞我诈，知人知面不知心。

　　岑溪的声线不稳：“我还有额外的发现。”

　　徐新白了她一眼，天爷啊，能不能一次说完。

　　“张楚瑜和秦渺似乎是一对情侣”，岑溪顿了顿，“她们都是女性。”

　　“情侣？同为女性？”徐新眉头紧锁，声线低沉。她不迂腐，也不守旧，在美国那么多年看过形形色色的爱情，对于同性间的爱情并无恶意，身边也有同性情侣，他们也很相爱。只是，回国第一次接触到同性情侣，她不免有些诧异，不知怎的，听到这个词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陪伴她大学时光。

　　“对。宁南制药的股权纠纷似乎和张楚瑜脱不开关系，张楚瑜的父亲也是宁市高官，只是他们保密意识太高，后期查不到更多的资料。”她起身，把文件袋收好交给徐新：“徐总，档案袋里有详尽的资料，是林律师、罗女士的毕业照，还有一张是罗女士入学时，最初宿舍四人毕业的合照。”

　　岑溪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徐新用指尖挑开档案袋，抽出照片，岑溪心细，在照片的背后用黑色的铅笔将青云和罗安然的名字圈了出来，甚至连秦渺的也圈了出来。徐新目光如常，将几人的模样深深地刻画在心中。

　　最后一张是她们毕业时洛均来找她们拍的，四人穿着学士服，紧紧地靠在一起，安然被挤在中间，陈玉莲狡黠的哈着她的腰，张贝贝搂着她的肩，安然猝不及防地躲避着，学士帽掉落半空中，而洛均坐在安然身后的栏杆上，双手在安然的头顶比着两个耶，身后百年垂柳素素，宽大的学士服在夏风下躁动，如丝蔓……透过相片好像能够听见她们的嬉笑打闹的笑声。

　　徐新坐直了身体，指尖不受控地颤抖，红唇紧抿下成一抹白，呼吸短暂而急促，她翻过照片到背页，洛均。

　　洛均，她姓洛，她们有着几乎一样的面容。

　　她一个人静默了许久，呼吸渐渐平缓，指尖扶额，闭目沉思。

　　她很乱，思绪乱糟糟的，她消失了很多年，她也寻了她很多年，可是杳无音讯，在她以为一切石沉大海时，却迎来了转机……她手持照片，微微颤抖，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

　　黎明和他们开了个碰头会之后便把工作全权交给了青云处理。他转头飞往川西，张楚瑜已经在川西等他，期间她和川西市检察长吃了几顿饭，对方依旧吞吞吐吐，不肯引荐药监局的局长，只能等待黎明的到来。

　　他们是在年十五碰面的，正值小年。

　　川西是少数民族羌族的聚居地。当地环境优美，物产丰富，城市规模虽小，但生活指数颇高，居民安居乐业，不似大城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为生计而奔波。

　　唯一的缺点是基础设施不完善。

　　安然当初选择到这里支教，其实是想远离宁市，但事与愿违。

　　城市广场前的路灯大半都湮灭了，暗沉沉的，不远处百货大厦的绿色射灯偶尔射过来，像是激光之剑。

　　元宵节各路摊贩已经正式营业，城市广场一圈围满了各类售卖的物品。摊主在尽力地吆喝。

　　路灯虽暗，但小摊贩前却亮着五颜六色的霓虹，好不热闹。

　　孩童天性好动，安然不得不牵着乐乐，在广场上闲逛，乐乐的右手执着一只糖葫芦，偶尔舔舔糖衣，不舍得吃下整颗山楂球。

　　“你先走了，我也走了，就剩安然了。”洛均开口，她缩了缩脖子，竖起衣襟，寒风四起，吹得额头发冷，她想不通安然怎么对YZ晚报的邀约犹犹豫豫的，毕业是，去年是，年年都是……

　　程湛目光聚焦在前行的姐弟俩，忽然觉得，安然这样也很好。安然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在这里得一方安宁，有何不可。

　　洛均顺着他的目光：“你倾心于她，甘心就这么放弃？”

　　程湛叹气，安然于他是无望的幻想，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他说：“她好像怎么都可以，又好像什么都不行。”茫茫人海匆匆人世空无一物。她对外界的新生事物不感兴趣，一心一意只为乐乐着想。他很庆幸，当初他伸出援手，否则安然可能也会把他归入这芸芸众生之中。

　　乐乐停在一个小摊贩前，这是卖着闪光的兔耳朵。安然见乐乐大眼睛黑不溜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蹲下身问：“你喜欢这个？”

　　乐乐点点头。

　　安然问了价钱掏出纸币给了摊主，而后把兔耳朵套在了乐乐头上。乐乐摇摇头，摘下了兔耳朵：“姐姐，你带。”

　　于是闪亮的毛茸茸的兔耳朵套在安然的头顶，她转头寻找洛均和程湛，春风过畔，笑容拂面。

　　程湛说：“她现在很幸福吧。”

　　“洛姐，程哥哥，你们看，我姐姐好看不？”乐乐对他挑选的这个兔耳朵非常满意。

　　“好看。”洛均快步上前，摸了摸他的帽顶，“你姐姐是天仙下凡，隐入尘间。”
　　乐乐忽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不明所以。

　　程湛乐呵呵地说：“就是你姐可好看的意思。”

　　乐乐嘿嘿的笑，孩童的笑声如银铃，钻入耳际。

　　逛得久了，乐乐有些乏力，不太愿意走，和安然撒娇要抱抱。安然正要发挥老师的特性，教育一番，程湛抢先一步：“我来吧，然后把他扛在肩头。”

　　安然怪：“你们就宠他吧，你们把他宠坏了，我以后怕是没法子满足他的各类稀奇古怪的愿望。”

　　洛均絮叨叨：“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宁市，这样我们可以满足。”

　　安然呼吸一滞，没做回答，如同先前玩笑时回复洛均那般，缺少一个可以回去的理由。

　　安然低头，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良久她道：“我，在犹豫。”

　　她把回宁城等同于和青云在一起。

　　还好，及时的电话铃声拯救了突破天际的尴尬。

　　安然拿起手机，张楚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