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44、第 44 章

　　校保卫科。
　　“怎么回事？在学校打起来。”保卫科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平时很闲，保养的好又睡得足，挺着个啤酒肚，油光满面的。
　　女人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穿制服的人。
　　“她自称是罗安然的妈妈，还动手要把人带走。”告状的事情玉莲在行，她指着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发疼。
　　科长左顾右看，明白女人不是善茬，指明：“罗同学，你来说。”
　　“我不认识她，”安然矢口否认，“我母亲很早就离开我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已经平复，像是在诉说旁人的家事，与已无关，只是玉莲因为她被掌框，她不由得心生愧疚。
　　“罗安然”，女人气不过，起身指着她的鼻子，“我是你妈，你再否认也没用。”
　　安然没有理会，窝在墙角的暗红色喷漆木椅上，低垂着眼帘，长发有些凌乱蓬松，散落的部分长发遮盖了大部分的面容，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喜悲。
　　保卫科长从未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母女，想着做和事佬：“母女间哪有隔夜的仇啊？”
　　安然抬眸冷笑，声音清冷：“我母亲，她用什么证明她是我母亲？”她目光凌厉，寒光四射，分明是和煦暖阳的日子，却瑟瑟发冷。
　　保卫科长只能用咳嗽来缓解局面。
　　女人不甘示弱：“这还需要证明？”女人扯开嗓门，“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玉莲和贝贝对视，明显感觉二人间有股逆旋的力量，互相博弈。她们自然支持安然。快两年的相处，安然的为人品行自然信得过。
　　安然挺着了腰板，目不游移的直视：“女士您自称是我的母亲，但我确实不认识您，我不知道您这么说有什么目的。”她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也深觉厌倦，她不管母亲是何目的，当初既然已经走了，就没必要再回来。
　　女人开启演员模式，瘫坐在地，说哭就哭：“安然啊，你可得救救你弟弟啊，当初我、抛……离开你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父亲他对我拳打脚踢，我活不下去那日子，我也后悔啊，没带走你。可你不能这么怨恨我啊。我真的有苦衷的啊。”
　　安然眼泪都要笑出来：“您有苦衷与我和干？我说了我并不认识您。”
　　“你可以打我骂我不认我，但是你弟弟，你弟弟现在在医院躺着，我也是没办法了啊，我求求你救救他啊，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我跟他爸都配型了，不合适，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女人哭的梨花带雨，她断然不会拿儿子的生命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会调整当时，重新认识安然，而不是一开始就把关系弄僵。
　　安然不与争辩，可听到弟弟时，不免难受起来，父亲终生的目标就是生个男孩子，而这个目标母亲已经达成。
　　下一秒，她听到了素未谋面的弟弟生病，还是白血病，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可她依旧保持沉默，任母亲单方哭泣。
　　“安然，你不能没良心，对不起你的是我，但你弟弟没错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她。”女人连跪带爬，跪在安然面前，双手合十，欲给她磕头。
　　可安然有些松动，不是因为母亲给她下跪，而是那是一条人命，母亲的行为不仅没有增添同情心，更让她心生厌恶。她觉得好累，生活失去了平衡，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众人在听到女人的哭诉后，亦是面面相觑。
　　清官难断家务事。
　　安然敛了寒光，颤抖着道：“您可以好好跟我说，没必要见面对我就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您生我，但没养我。您儿子，我所谓的弟弟对我而言于陌生人无异。”
　　“好好说，你见我拔腿就跑，还好好说？”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博取同情。
　　可笑，安然觉得甚是可笑：“一开始，如果您不是居高临下的蔑视我，或许基于人性，我会考虑，但现在，休想。”
　　安然冷静自持的语调惊呆了玉莲和贝贝，她过分冷静，仿佛于己无关。
　　“很抱歉，我先行一步。”安然言毕，整理凌乱的头发，大步离开，整个人默入阳光中。
　　这怎么弄？一方当事人已经径直离去，剩下的也毫无意义。
　　科长还想着早些下班，回去陪陪孙子：“罗同学妈妈啊，您好好跟罗同学商量啊，毕竟这是你们家务事，我们没办法逼安然同学啊。”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怎么不行，她怎么这么狠心，那是他弟弟，才十二岁。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安然，终于不在隐忍，如果这点事情处理不好，以后怎么和青云姐面对更多的非议。忽然很想念青云，她在半路给青云去电，电话很快被接通。
　　“安然。”青云柔声细语。
　　“嗯，青云姐。”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开始慢慢回填。
　　“怎么了？”似乎感受到她情绪不佳，耐心的询问着。
　　“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很快就可以见到我。”青云很开心女孩给她来电，略带轻快的言语宛如云端漫步。
　　“嗯。我等你。”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然而第二天，女人依旧来学校找他，这次更为夸张，已经找到了教室，堵在教室门口，不让安然上课。
　　安然怕再生事端。冷着眸子只说：“我们换个地方谈。”玉莲和贝贝担忧的看了看她，安然说没事，要她们先去教室。
　　安然把她带到了保卫科，站在保卫楼前，女人逡巡不前。安然双手环臂：“有第三人在场作见证比较好，避免我们又起争端。”
　　女人硬着头皮跟着安然走进保卫室。科长见到这两人，扶额，头疼了。
　　四方桌，三杯水，一人未动，您说吧，安然双手环胸，承防御姿态，坐在女人对面。
　　女人直来直往：“没别的，跟我去医院做配型。”
　　“休想。”
　　“你不能见死不救。”女人理所当然，趾高气昂，似乎经历了一夜修整，战斗力也略微恢复。
　　“可笑。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您是她母亲，我不是。”
　　女人辩解：“可你是她姐姐。”
　　“姐姐？”安然目光淩厉，“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女人咬牙切齿，“罗安然，你救也得救，不就也得救。”
　　“呵”，安然冷哼一声：“您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去做配型，您造的孽，您自己偿还。”
　　安然起身要走。
　　“罗安然，你站住。”女人起身，座椅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你心肠怎么这么硬？”
　　安然觉得可笑，质问她，语气颇为不屑：“我心肠硬？您当初丢下我任我自生自灭的时候，您的心肠不硬？”
　　女人十分烦躁，安然软硬不吃，现下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自己的儿子还在医院，有一丝希望也不会放弃，“那你直说，要多少钱？”
　　安然和保卫科长均倒吸一口凉气，她如瀑的眸子里溢出了泪花，“所以现下，您用金钱收买我吗？”
　　“你开个价。”
　　安然逼近女人，一拳之距：“原来的我一文不值，现在的我是不是黄金万两？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做配型，否则您才不会多瞧我一眼，也不会来学校找我，是不是？”安然步步逼近，直到女人后退到墙角。
　　安然是真的生气了。
　　“虎毒还不食子，您呢？呵。”安然冷哼，转而走向保卫科长：“科长，校内的安保不会形同虚设吧？无端紧要的人也能随意进出校门？万一同学丢东西可怎么办。”
　　保卫科长眼睛一斜，掂量着罗安然的话。三番五次的让陌生人闯进校门，影响学生的学业。
　　女人被请出学校。
　　正午阳光有些刺眼，安然眯着眼睛目送两位保安一左一右，送走这尊大佛，女人还在挣扎，嘴角依旧不干净。直到看不见女人的身影，她才放松，一身冷汗的瘫软在地，她想要站起来却双脚无力支撑。
　　尝试几次未果，只能在同学的惊诧目光中稍作休整。她没有去上课，她脱着步伐回到宿舍。
　　玉莲和贝贝下课飞奔宿舍，担忧的问：“你妈妈，没有对你怎么样吧？”贝贝探了探她的额头，“你怎么额头上都是汗。”
　　“还好。”她轻描淡写，惊魂甫定。
　　玉莲心疼她：“安然。还是要好好谈谈……如果她一直来闹，你也无法安心学习。”
　　“我知道，谢谢你们。”
　　女人并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在校门口，依旧不停的骂骂咧咧，保安严禁她进入校园。她就坐在门口沮丧着脸，时间太久，日照强烈，她累了去补充着食物能量后继续回到校门口，这次比较聪明，坐在了一刻梧桐树下。言语里都是对安然的不满。
　　正值节前，许多同学都准备外出游玩和或者回家，因此人员越聚越多。不知内情的同学围观，对于女人口中的罗安然表示愤慨。程湛刚好准备回家，便在门口目睹了这一幕。女人哭天喊地的在哭诉。
　　思前想后决定折回去问个清楚，当做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关心也罢，他在返程时打了个电话，而后保安科快速出动，把人扭送送去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