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38、第 38 章

　　开学后，课业开始增多，按照学校的课程设置，二年级下学期和三年级上学期，是最为忙碌的学期。对她而言，省出时间去兼职并不容易，她在找到一份性价比更高的家教后，思来想去，向馆长辞掉了图书馆兼职管理员的工作。
　　可是，这次的家教的小朋友只有十岁，特别古灵精怪，很难伺候。
　　安然第一节课上就被小孩捉弄的晕头转向，最后安然结束课程，竟然向她泼墨。当时家中只有一位保姆，说不上她也不敢造次。
　　安然语气很重凶了那孩子：“徐子其，你不要太过分。”女孩向她吐了吐舌头，嘭的关上门，害的安然额头都被撞了下，有些发红，只能自认倒霉。
　　为了生计她忍了，谁料周五晚上再次去补课时，徐子其的奶奶竟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安然体罚学生，安然百口莫辩，赔礼道歉，却被徐子其的奶奶退了课程。她的心一下子悬到了谷底，开始后悔辞掉图书馆的工作，奈何没有先见之明，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趴在书桌上休息。她有奖学金，先前盈余了不少，即便没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也能够挺下去，虽然也着急工作的事情，但是很多事情可遇不可求。
　　时间一晃而过，已经四月下旬，学校的足球决赛即将开赛。进入决赛的是数学系和物理系，这两个系男生很多，自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安然被玉莲和贝贝拖拽着来到了体育场观赛。
　　偌大的体育场中运动员已经准备就位，等待裁判开球。
　　安然周围的同学疯狂的呐喊，声音振聋发聩。
　　“物理系的都好帅啊！”
　　“数学系的也好帅！”
　　玉莲热络的向她介绍：“安然，红衣服黑裤子是物理系，白衣服蓝裤子是数学系。”
　　现场很是振奋人心，安然趁机放纵自己，也跟鼓掌，不过也不知道为哪个系，听到玉莲的解释，她颇为得意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陈玉莲一脸的不可置信，嘴角略微抽搐。
　　安然忍俊不禁：“海报不都贴在橱窗吗？”
　　玉莲拉长了声线：“哦……”用肩头轻轻的碰了安然的肩头，“咦，你是不是还关心人家啊，暗地里稍稍的关心啊。”
　　安然很想翻白眼，满校园都是足球对抗赛的海报，能看不见吗，除非眼瞎。
　　比赛开始，看台就分成了两派，众多观赛的同学摇旗呐喊，可谓是声嘶力竭。现场特别嘈杂，坐着喊不得劲儿，站着喊，站着喊不得劲儿，边跳边喊，安然的耳膜震动，直觉看台也快要共振。
　　男生爱足球，女生更疯狂。
　　拉拉队特别给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数学系：数学数学，宇宙之源。
　　物理系：物理物理，万物归一。
　　呐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最后两个院的学生拉扯着巨行横幅在绕场奔跑，气氛烘托到极致，场上对抗的两个学院的男生，颇有破千军万马之势，互相争夺，毫不手软。红白相间，在足球场来一场你争我夺的比赛。
　　真是千鼓擂万鼓锤。现场太热烈了，躁动不安。
　　连说话都得靠吼。
　　“靠！数学系和物理系怎么有这么多女生啊！不是和尚系吗？”贝贝吃瓜看戏，对着玉莲的耳朵大声喊，全然不顾一直以来极力维持的淑女形象。
　　风声在耳边呼啸，呐喊声特别嘈杂，“别的系借来的啊，就这两个和尚系，怕是半个女生都凑不出来吧。”
　　“也是哦。”贝贝大大的咬了一口香瓜。
　　“安然，吃瓜！”贝贝伸出手从玉莲的后背穿过，把切好的分给她。
　　“谢谢。”安然拿了一块。
　　“什么？你说什么？”分贝出奇的高。
　　“我说谢谢！”安然也不得不提高嗓门，这种情况下传输只能靠吼。
　　“哦哦，不客气！”
　　哇！数学系进球了！
　　啊！是数学系学霸程湛！
　　啊！好帅啊！
　　学习好，运动好，人品好，长得帅，这样的男人那里找啊？
　　安然安心吃瓜，心却被场上的形式牵动着，目光随着足球四下穿梭。
　　“安然”，陈玉莲凑到耳边，悄咪咪的说，“怎么样啊？”
　　安然凝眉，贝齿停止了咀嚼，“什么啊？”
　　“程湛很受欢迎啊！”
　　安然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
　　“程湛啊！”隔壁坐的女生凑过来，一脸不屑的模样，“别想了，人家有女朋友了。”
　　贝贝咋舌，这不……她瞧瞧安然……
　　“人家是中文系的小学霸，罗安然。”女生似乎很得意，自己知道这么多八卦的消息。
　　“我靠！这什么鬼啊？”陈玉莲一脸懵逼的看着安然。
　　安然的眉头凝结，仿佛在说：我知道个鬼啊？
　　“你们不知道？”旁边的女生兴致勃勃，“人家在一起都快一年了，神仙眷侣哦，真是羡煞旁人。”
　　玉莲和贝贝齐刷刷的转头。
　　安然一脸无辜。
　　贝贝：“你知道罗安然长什么样吗？”
　　“不晓得啊，但听说长的挺好看的，还听说是个冷面小美女，据说程湛都快把人宠上天了，他受欢迎啊，女生去表白，他都直接拒觉，说自己有女朋友，也不说谁，后来追她的女生发现她老跟在一个女生后面，鞍前马后，俩人还曾经在同一家做家教！这不妥妥的恋人？”
　　“对了对了，还有人在湖边看到他俩搂搂抱抱的。”后排的女生凑上前来，校草的八卦不能错过，“还有还有，有人看到过程湛背着她回宿舍，别提多恩爱了，宠上天了。”
　　得了，这场球看的值，一场球看出个男朋友，还是交往一年的男朋友。还不是人家推断出来的。
　　球场上还在厮杀，数学系前锋强悍，中场控球率高，后卫组织得当，仅上半场就打了物理系一个3比0。物理系的呐喊声肉眼可见的消沉了。
　　下半场开始，安然看球已经没有了心情。足球场东南西北四个角千瓦大灯开启，球场上明珠璀璨，物理系调整了队型，进攻不得力，只能加强了后场防卫。看台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主持人配合的开始玩起了人浪，此起彼伏。
　　口号声响彻云霄，欢呼声络绎不绝。
　　最终物理系以2比5惨败数学系，数学系顺利在三局两胜制的比赛中拔的头筹，全场程湛独中三元，完成了师范大学第一个帽子戏法。他也成了当之无愧的热点人物。
　　比赛结束，物理系淡然退场，数学系的队员，场上评杀的，场下候补的手拉手像现场的观众鞠躬。就连球场旁的住宅楼里的居民都有拿着喇叭呐喊的。真的燃爆了。
　　这时，有一位女同学拿着一捧满天星，奔向了操场中央，主持人最爱见到这种场景，开着麦：“好了好了现场有人送花，请问是送给谁的呢。”
　　“程湛程湛……”
　　呼声越来越高……果不其然女生羞红了脸把鲜花献给他。
　　队友撺掇他：接受接受…
　　玉莲看好戏的调侃：“安然，看吧，追程湛的人可真多。唉！贻误时机啊贻误时机。”
　　“别胡说，”安然瞪她，她不想看下去了，毫无意义，有些生气，“我先回去了，你们一起吗？”
　　“别啊，看戏。”贝贝想要拽住安然的衣角，可人员嘈杂，拥挤在一起，安然挤出去，贝贝抓错了衣角。
　　安然不理她们，径直下了台阶，独自回寝。
　　玉莲和贝贝目光交汇，觉得有戏。
　　贝贝递过来：“这瓜怎么样？”看向安然的方向，意有所指。
　　“熟不熟不知道了，反正挺甜的。”玉莲又顺了一块。
　　“有些人可能不觉得甜。”贝贝偷笑。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安然一路都在腹诽，什么鬼？越传越离谱，还交往一年，女孩子家不要脸啊。
　　安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就是气饱了，拒绝吃晚饭，可是到了深夜十点多，饿的前胸贴后背。
　　玉莲嘴碎骂她自讨苦吃，别人说让别人说去呗，程湛也没来打扰她，何必糟蹋自己身体，不过骂归骂，还是找到了外卖名片给她叫了份蛋炒饭，叮嘱多加了一个蛋。
　　送至楼下，安然脚步生风，五楼来回两分钟。
　　玉莲瞪大眼睛：你长翅膀了吧！
　　安然的吃像很斯文，即便再饿，也是细嚼慢咽的。
　　“安然？”陈玉莲把椅子挪了过来，反向坐，岔开双腿，双手搭在椅背，撑着下巴。
　　安然回首，嘴里还有炒饭：“干嘛？”
　　“你真的不好奇？”
　　她清理口腔，喝了口水，“什么？”
　　玉莲一副可惜的模样：“唉，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安然明知故问：“怎么了啊？”
　　玉莲拍了拍自己肉肉的大腿：“程湛啊。”
　　“哦”，安然埋头，继续吃饭。
　　这是什么反应啊。
　　安然放下手中的筷子：“旁人不晓得，你们俩还不晓得啊。”
　　玉莲顺势撺掇：“人言可畏啊？”
　　贝贝插嘴，黄色小漫画不离手：“说不定就故意的呗，可能想赶鸭子上架。”
　　玉莲接着说：“我挺好奇的，安然恋爱起来啥样子，不会像青云姐吧！”
　　安然的耳膜瞬间鼓动，看向玉莲的目光也带着询问，犹犹豫豫：“青云姐……恋爱怎么了？”
　　玉莲愁上眉头，思忖几秒钟，说：“唉，我也不知道耶，最近总感觉他俩不对劲呀，青云姐很冷淡啊，我越来越觉得我哥哥剃头挑子一头热。”她挪动椅子，凑到安然的而后，“我偷偷跟你说啊，你别跟青云姐说。”
　　安然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贝贝侧身用手张罗耳朵想要去偷听。
　　玉莲推开她：“不行不行，你不能听。”
　　贝贝端正身姿，“切，谁稀罕，不如我的漫画好看。”
　　玉莲压低的声音：“春节咱们不是去游玩了吗，我哥初四又约了青云姐出去吃饭，他说集训了，后面要三四个月见不到面，挂念的紧，装扮的人模狗样的出去，一直到深夜，酒气熏天的回家。”玉莲顿了顿，“我以为是和青云姐在一起喝多了，没太在意。可接下来的几天，总窝在房间里不出门，以前一大早就出去晨跑了，再后来，就集训了。”
　　安然悬空的心缓慢的回落，却又被堵的难以呼吸，他们会约会，也会做情侣间亲密的事情吗，她不敢深想，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这有什么问题吗？”
　　玉莲一脸愁容，寻思着该不该说，可想着从安然这里获取些信息，她直道：“本来没问题的，问题是他集训，妈妈给他收拾房间，抽屉里有一束干枯的玫瑰花。”
　　生日前的那捧花散射的光芒，如同海浪席卷而来，安然的心当时被卷入海底、被撕扯、被揉拧。
　　花是情侣表达爱意最简单明了的方式。可干枯的玫瑰花意味着什么呢？安然不去想，玉莲给了她答案：“后来我给他打电话，几次问青云姐的情况，他都支支吾吾的，要么说有事挂我电话，要么就一言带过。”玉莲微微叹气，“你说她们是不是闹矛盾啊？情侣之间闹矛盾也正常啊。我哥还有一个月才能归队，真怕他搞不定青云姐。”
　　“闹矛盾吗？”安然机械的复数这几个字，涌上心头的潮水退了回去。
　　“唉，”玉莲一声叹息，“我都觉得我哥不是在恋爱，怎么这么凄惨。”
　　“安然啊，下次你见面帮我打探打探啊。”安然的耳膜鼓动，这句话记载了心底，不是为了玉莲，她自己也想弄清楚。
　　数学系和物理系的第二场比赛正式开始。
　　玉莲拿着红旗，举着：“安然安然，今晚的足球决赛去不去？”
　　“不去，我要去图书馆。”她可不想再去听那些糟心的传言，还是学习比较重要，况且前天的足球赛后劲太大。
　　“去嘛去嘛，今天周五，就当是陪我，贝贝她回家了，没人陪我，你看我多可怜。”玉莲抱着她的手臂撒娇，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安然要挣脱，哪里是玉莲的对手。
　　“那我预订你的时间了哦，这次我准备齐全，可乐爆米花。”玉莲最优秀的特征就是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却没有了同样的心情，球赛依旧很激烈，呐喊助威更胜一筹，她提不起兴趣，她目光在场上，没有焦点，漫无目的的观赛也只是徒增烦恼。
　　此时，洛均身着黑色长裙，长发挽起，步履从容，坐在她身侧，轻轻了拍了拍她的肩。
　　洛均？安然神色敛了敛，“你怎么也来。”话刚出口觉得自己是傻瓜，地理系的决赛。
　　“观赛。”
　　安然嘴角扯动，觉得周遭燥热的空气也透着凉意。洛均真神奇。怎么可以冷淡到如此地步。
　　“你也观赛？”话题进行的如此坎坷，不看比赛坐这里干嘛。
　　“嗯。”安然回答她。
　　“嗨，洛均”，玉莲发现她的到来，热络的招呼，“爆米花随意啊。”
　　洛均点头：“谢谢。”
　　洛均坐在安然身边，她觉得时间流逝的似乎变慢，洛均气场辐射安然全身，她都不太敢动弹，腰背挺的笔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你脊椎有问题？”安然听出来洛均语气中的调侃。
　　“没。”你在身边，我不习惯。
　　“那你干嘛这么紧张？”
　　安然语塞，洛均没再逗她，继续观赛。安然用余光渺她，还是觉得冷。可她说不出，总觉得她和青云姐很像，却说不出那里像。
　　她用手指戳戳玉莲凑到耳边小心翼翼的说：“我们换个位置。”
　　“啊！不要，我这位置正好。”玉莲没有理会她，独留安然内心煎熬。
　　声浪一浪接一浪，安然随波逐浪，她咧起嘴角向洛均一笑，洛均那里看不出她的牵强假笑。
　　真有意思，“你很怕我啊？”
　　“啊？没有。”
　　“你的表现不像没有的样子。”洛均莞尔，这姑娘一直都没变，“我吃人？”洛均拢了拢凌乱的额前碎发，露出洁白的额头，肤色冷白、凤眼狭长。
　　这人怎么这么较真呢！
　　洛均低低的笑，神态自若。
　　“2：1，安然，你希望谁赢？”
　　安然望向记分台，谁2谁1啊。不对啊，怎么觉得是个套啊……
　　“我猜，你希望数学系赢。”耳边传来热气，安然往陈玉莲身边靠了靠。这还是那个冷面洛均吗？就不该答应陈玉莲的，见机就逃吧。安然也不啰嗦，身体力行，抬脚就走。
　　洛均望着安然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须臾，摇头低眉浅笑，她还是那么的谨小慎微。
　　出了体育场，闲来无事，压马路，却见大批学生向体育场跑去，她不解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是玉莲一个人无人作陪，她才不会来。
　　“打群架了，听说数学系和物理系比赛比着比着打起来了。”路过的学生边说边跑，“这热闹可得凑一凑。”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安然站定，勿自纠结了一会，决定折回去。等她到了台阶便听到球场内嘈杂一片，现场主持开着麦在喊：“快停下啊…大家有事好商量啊，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什么事儿啊。”东北话都蹦出口了。
　　安然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迈开腿小跑去，等她立在球场周围的看台，已经看不清场内的情况，周围人黑压压的一片一片向里面赶，正中心的两只球队的队员是真的在厮杀，汗水血水混在一起。
　　校保卫处已经无法控制局面，惊动了校长，最后，惊动了城东分局治安大队，警车鸣笛浩浩荡荡的开入学校，这场对抗才停下来。
　　当人去楼空，球场留下的各种瓶子，衣服，原本装修完美的足球场有种历经历史岁月，断壁残垣的既视感。
　　几个主犯被请到了城东分局喝茶，程湛在内。
　　恰逢青云和师父小孙被借调至治安队。
　　青云越过会议室，带教小孙啐了一口：“这年头学生都不安分。足球踢着踢着竟群殴起来了，真是吃饱了撑的。”说完又愤愤不平，“我们那个年代吃饭都是问题。”
　　“哪个学校啊？”这勾起了她的兴趣，“这个怎么会到分局来？派出所不管吗？”
　　“师范大学啊，这些学生以后还得为人师表呢。”小孙凑到耳边，“听说里面可有市长公子。”
　　青云警觉的蹙眉。
　　路过的同事感慨：“嗨，这也是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啊，人生不多的可贵经历哦。警局门外这么多女学生也是头一遭啊。年轻啊，真是好。”
　　“孙队，你电话。”
　　“真是有够烦的。”小孙越过青云，而后青云就见着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师父立正军姿状，不停的点头说好，明白之类的。
　　小孙回来了，灰头土脸的，一群干警望着他，“看什么看，赶紧做完笔录，统一好口径，送人回去，青云你也去帮忙。”
　　“哦。”青云被抓包。
　　只听见小孙边走边骂：“有特权，真他妈好使，他的以为多大的案件呢，这种事交给派出所不就行了，真当我们闲着没事做。”
　　一直闹腾到凌晨，才做完笔录。
　　程湛的口供是青云做的，青云口供做的头皮发麻，她终于意识到，安然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热烈的成长，被追求，被爱慕。她认出了程湛，程湛却没有认出她。
　　小孙驾车和青云一起送程湛回校。夜间，车内光线不明，但青云也瞧见了他的鼻子肿得老高，她的眸色暗了暗。
　　车行至学校，小孙转首咬牙切齿的叮嘱：“程同学，都落定了，你们就是简单的踢球中的冲突而已。”
　　程湛低首。
　　夜深，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