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35、第 35 章

　　坐上车，安然才彻底放松下来，她蜷缩着身体像是个刚孵化的小鸡窝在座椅里面。
　　熟悉的声音在做耳畔响起，“我今天没想到他们会来。”安然微微起身，侧首，不明所以。
　　“昨天你给我打电话时，玉鑫正送我回家。”似是在解释，为什么会偶遇。
　　“哦。”安然的声色低沉，原来他一直陪着她。
　　“所以可以不要不开心了吗？”
　　“啊？”安然双目微恐，这么明显吗，张口否认，“我没有不开心。”
　　青云嘴角上扬，低语：“傻瓜。”
　　“什么？”安然的眉头都要挤到一起。
　　“没什么。”青云的眉宇间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开心，她又道，“你不喜欢玉鑫？”
　　“哪跟哪啊？没有啊。”安然矢口否认显得十分激动，四肢并用，似乎肢体语言更能够说明她的真实意图。
　　青云低声笑，笑声如风铃悦耳动听。
　　怎么回事啊？安然觉得要被整蒙了，她可没喝酒啊，现下可没醉，现在怎么又笑啊。前言不搭后语……
　　“所以你喜欢他？”
　　“啊……没有啊……他，他是你男朋友，我不可能喜欢他啊……”安然急得想要打转，怎么都没法解释清楚了。
　　“那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安然觉得自己上当了，掉进了循环里面，又瞅了瞅青云带着坏笑的眉眼，双手愤愤的抱胸，“不理你了。”而后将身体靠近车窗远远的离开青云。
　　青云伸手侧身摸了摸她的发，像拨弄小猫咪：“不逗你了。”
　　安然很受用。
　　刚点火，张楚瑜的电话便进来，青云开启蓝牙，“林警官，我可以问你，那个陈玉鑫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小伙子吗？快点快点，我很期待。”
　　青云像是被按在张楚瑜的案板上的鱼肉，张楚瑜已经磨刀霍霍。
　　原来青云姐的朋友也知道他的存在。方才抚摸她安抚她，也会对他做吗？思及此，刚刚满上的心又空落落的。
　　青云按灭电话，而后回了一条短信：是，但也不是。
　　张楚瑜回：什么意思。
　　青云：下次再说。
　　张楚瑜撇撇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
　　“放些音乐来听，随便什么都可以。”青云嘴角上扬，止不住的开心，有了上次的经验，安然轻车熟路的找到碟片，插入，点播，一气呵成。
　　车行至学校停驻在马路边，她并没有熄火，郑重的邀请：“安然，明天来吗？”
　　“啊？”
　　“去我家，我自己家。”青云饱含期待，眼神里有细碎的光芒，她再一次发出诚挚的邀约：“你是第一个去的人，我还没去过。”
　　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她怅然若失的心情终于在此刻有了些回旋。
　　过去发生的不值一提，上帝是否给她关了一扇门，又开了一扇窗亦不得而知。
　　“第一个吗？”安然的嘴角已经捂不住了，心生荡漾。
　　“嗯，第一个。”她回答的慎重，眸光里充满了期许，流光溢彩。
　　“去，当然去，我要去，一定去，肯定去，怎么着都去。”
　　一连很多去。青云也被逗笑了，望着安然的目光逐渐清晰，柔和至极，如一汪清泉，泛起细碎的涟漪。
　　这是安然不曾见过的柔软温润。
　　“你都有自己的家了。”安然羡慕的感叹，忽而腾起热意，自头至脚，暖烘烘的，且车载空调暖风直吹，哄的她双颊绯红。
　　“你可以常来。”温润如水，清泠低沉的嗓音，提示她，可以行使特权。
　　常来。安然心底碎碎念。常来。
　　青云望着女孩的目光逐渐热忱，伸出掌心放在安然眼前：“礼物。”
　　安然错愕，“什么礼物？”
　　青云佯装委屈，撇撇嘴，而后发出了灵魂质问：“香囊，不是我的吗？”
　　哪有人直接索要礼物啊。可安然却心潮涌动，“是你的。”她侧首向后座，伸手去够背包，取出香囊，放在青云的掌心。
　　掌心的温度温暖了香囊。青云的眉眼如清风明月扫过香囊，而后收入囊中。
　　“不挂吗？”
　　“挂哪里？”
　　安然指着原本风铃的位置。
　　“不挂。”
　　忽而一阵失落。想问挂哪里，又突然觉得没资格。她总是在这种患得患失中迷惘。
　　“我先回去了。”话题戛然而止，安然打起精神，开门下车。
　　“安然。”青云摇下车窗，安然弯腰低头侧首与她四目相视，“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好。路上小心。”
　　“安然”，青云唤她，“香囊挂别的地方。”
　　安然脚步并不算轻快，在后视镜中愈来愈远，听到发动机嗡嗡作响的声音逐渐远去，她才原地驻足，回头展望。
　　须臾，她提步而回。
　　回舍后，洗澡完毕，打开暖光的台灯，关掉寝室的日光灯，安坐在座位前，伏案写手稿。
　　她发现今天的进展很顺利，没有卡顿，一气呵成。写完后，长舒一口气，落笔撑颚。
　　毋庸置疑，青云姐对她独一无二，她对青云是否也一样，不得而知。会幻想，会奢望。想着想着，和煦的暖黄灯光下的双颊，泛起潮红。思及青云说的她是第一个将要到访新家之人，胸口不免燥热起来。第一个，意味着她的确实是特殊的吧。不自然的赧意涌上心头，她喟叹。
　　去年的今天青云自老家回来陪她。那时的她还沉浸在悲伤中，如今那些伤痕早已经被青云抹平。
　　年初三，安然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她嘟囔着天气预报也没播要下雨啊，天刚蒙蒙亮，凑着光，摸到枕头下的手表，才六点多，少有的开始赖床。许是冬天的被窝太暖和，自言自语的一顿嘟囔后稀里糊涂的又睡了过去。
　　而青云一大早便被父母催着出门来接安然。
　　天公不作美，冬雨萧索，阴冷寒湿的天气并不是搬家的好时机，但选定的日子却不能随意更改。
　　她把车停在校外，时间尚早，廖无行人的雨幕中一把暗红色雨伞下气质如珏的女性踏雨而行，融在天地中，如同仙侠世界特立独行的侠客。
　　安然仍然在熟睡，她睡了个回笼觉，美美的做着梦，恍惚中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梦翻了个身并未理会。
　　可敲门声时断时续，隐约听见有人唤她。
　　她惊的一骨碌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消，赶忙下床，连拖鞋也忘记穿：“青云姐”，她尖叫，“什么时候了！”她深感不妙。
　　青云自上而下扫了一眼，头发炸开，眼角挂着惺忪：“没穿鞋。”
　　安然才觉得脚下冰凉。
　　青云将雨伞斜靠在门外，雨水顺着伞轱辘流下，湿了一片。
　　进门后，安然已经穿好拖鞋，揉了揉头发赧羞着说对她说：“稍等，我洗漱一下。”
　　显而易见，女孩还在睡觉，果然这样的天气适合窝在被子里。
　　她拉开上衣的拉链，把捂在怀里的红薯和牛奶拿出来放在安然的桌上。来到阳台。
　　女孩顶着瑟瑟寒风正在刷牙，感觉到有人站在身后，她停下动作，一嘴泡沫，对青云说：“青云姐，你进屋，外面冷。”
　　雨势逐渐增大，冷风呼呼的吹夹杂着雨点飘落在阳台，安然的头发也被掀开，像梅超风。
　　青云觉得可爱。
　　“早餐放在桌上，你洗漱好了可以吃。”女孩只穿着薄薄的纯黑色秋衣秋裤，连睡衣也没有。可这贴合身体的秋衣怎么回事，曼妙的曲线，紧俏的臀部……青云脸色潮红不自然的别开目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她觉得自己太荒唐了，太不可理喻。
　　抬脚进屋，不再去看女孩。
　　安然洗漱好，跺着脚瑟瑟发抖进屋，顺带拉上玻璃门。冷热交替，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女孩搓着手说道。
　　“是，挺冷的。”青云目光闪躲，女孩的正面，似乎也挺有料。这女孩怎么变化这么大。先是个头，然后是……
　　“快穿衣服，别感冒了。”
　　安然打开衣柜，挑了看起来比较新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的穿好，青云靠坐在对面，像窃贼时不时的瞄一眼。
　　“好了，青云姐。”
　　青云紧着的一口气这才松懈。
　　“吃早饭。”
　　“怎么只有一份？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那好吧。”
　　她还在平整呼吸，可女孩在跟前绕，笔直的双腿，挺翘的臀部，丰满的胸，惊鸿一瞥，这些挥之不去。
　　红薯太干，女孩噎着了，青云把牛奶的吸管拆开，插入奶杯：“慢一些。”
　　而后退回原先的位置。
　　“青云姐。”
　　“嗯？”
　　“我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
　　“就很开心啊，一会可以见吴老师和师娘，还可以去你的新家啊。”女孩喝了口牛奶。唇珠轻抿，牛奶粘了些在唇上，女孩伸出舌头，舔了舔。这是每个人喝牛奶的自然动作，可青云看在眼里，心脏不受控的噗噗跳，太美好了，想拥有，甚至想凑上去尝一尝牛奶的味道。
　　“你怎么了青云姐，脸怎么红了啊？淋雨发烧了吗？”
　　安然放下手中的牛奶，起身，伸手探过来，青云双脚像是固定住，怎么也动弹不了，在探上的一瞬间别过头，“没事，就是有点热，可能穿多了。”
　　“哦”，女孩不满的撅了撅嘴。回到原位把早餐吃完。收拾妥帖一切，把垃圾拎在手上。
　　青云觉得自己疯了，这么寻常的一件事，为什么她会无限制的联想。
　　“外面下雨。”青云见她背个包，提个垃圾袋也没带伞，温柔的提醒她。
　　“哦。”安然跑回书桌，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折叠伞。
　　两人撑伞并列而走，相聚却有一米远。
　　雨势增大，落在地面淅淅作响，安然穿的球鞋不太防水，脚尖已经有些湿，她感觉有些冻脚，鞋面也已经粘了些细碎的泥土。
　　雨天着实不适合出门。
　　节日的浓厚氛围似乎也在这雨中被洗刷，逐渐褪去，重回平静。
　　关门落锁安全带，安然已经熟稔于心。把伞收在脚下，怕青云开车不便，接过她的伞，帮她收好，女孩的指尖花划过青云的手背，带着凉意，有阵阵电流穿过，青云竟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我开车了。”青云喉头灵动，轻声提醒。
　　“嗯。”安然应她。
　　青云觉得今天的车很难开，注意力很难集中，副驾驶的女孩靠在椅背上，指尖有节奏的在车窗上律动，怡然自得。
　　落雨如瀑，一档的雨刮器明显不够，青云挑了一档。窗外的雨水顺着车窗沮沮落下。车外冬雨萧索，车内温暖如春。
　　前车已经开启了双闪，乌云压城，天幕极低。
　　她的车技很好，算来也是老司机，饶是技术过关，也不敢在这样的天气里掉以轻心。
　　“青云姐，你开慢点，前面好像出车祸了。”安然坐直了身体，探出头想看个所以然。
　　青云绕过两台停在半道中的小车，向新的方始去。“先去我舅舅家呢接我爸妈。”
　　“嗯。”
　　青云提醒她：“我舅妈和舅舅都在家。”
　　“那我可不可以不上去？”安然发出恳求的目光。虽然那个房子已经去过两次，她不太想认识青云的舅舅和舅妈。上次撞破了青云家中事，还心有余悸，“但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可我又想出一份力，大的搬不动，小包总可以。”可这鬼天气可怎么搬家？不都得打湿了。
　　青云望着女孩纠结的模样觉得好笑，她啊总是无端无故的把自己陷入诡异的撕扯中。
　　“谁说搬家要大包小包啊。”
　　“我爸妈年前就弄得差不多了，昨天也添置了些日用品，可以拎包入住。”
　　“啊？”吴老师和师娘真贴心。
　　“不过你不得祝贺我乔迁之喜吗？”
　　“那肯定要的。可我没有礼物送你了，昨天被你要去了。”
　　够了，有那个就够了。
　　青云把车泊在车位，安然把伞递给她后青云便下了车。思前想后，她决定下车。也没撑伞：“青云姐，等等我。”
　　暴雨尚未停歇，落在安然脸上，湿了脸颊，她钻到青云的伞中，握紧青云的手臂，“我还是上去吧，不然忒不礼貌了。”
　　青云换了个姿势，左手执伞，右手搭在安然的肩头，稍稍用力，把安然带向自己，安然比她矮了一些，侧脸贴近她的身体，两个人俱是一怔，青云不明白她为何就做了这么亲密的动作，而安然已经脸如火烧，雨幕中，二人身体紧紧依偎，走完了通向舅舅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