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34、第 34 章

　　雅致的包间与外界隔绝，包间内灯光昏沉，很有氛围感，窗帘半开，可以瞥见金陵热闹非凡的夜景。
　　圆桌是原木色的，仿佛可以闻到纯天然的木香味，木椅如是。四人围着落座，安然在青云左侧，太过靠近青云，她挪了挪适当的拉开距离，青云听见椅子与地板的摩擦声，低头瞧见白色的运动鞋绕路一个圈远离。
　　青云不露声色的落座，摘下鸭舌帽，头发被压的有些变形，她用手捞了捞。
　　陈玉鑫半个身体倾斜而来，“吃什么？”他是男生，自然而然的征求青云的意见。
　　她似乎不在意，“你定就好”。
　　“安然呢？”陈玉鑫单手翻菜单，为他们倒茶。
　　“我都可以。”她卸下背包转身倒挂在座椅上。
　　“我来。”玉莲拿过菜单，“辣子鸡、毛血旺必须要。”生在淮扬，生了张川渝胃，说的就是玉莲。
　　“你怎么点的都是辛辣的？”陈玉鑫提醒到。
　　“冬天嘛，吃着暖和些啊，吹了一下午西北风了，热量都散了，需要补一补。”
　　陈玉鑫将水杯转到青云面前，青云递给安然，陈玉鑫体贴的问：“你们能吃辣吗？”
　　青云盯着安然，她不自然的接过，双手捧着茶杯取暖。
　　“安然呢？”青云清亮的眸子就这么跌落安然的眼睛里，自从进入这个包间，青云可以的照顾让她顿感逼仄。
　　三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等着她的下文，“我都可以，不挑食。”
　　陈玉鑫接过菜单，点了几个淮阳菜才作罢。
　　“先这些吧，不够再上。”
　　菜上，开席。
　　青云用自己的汤碗乘了半碗炖生敲，落在安然面前，一如往常：“这是宁市特色菜，历史久远，你尝尝。”
　　“嗯，谢……”话到嘴边又想起青云跟她说的不要跟她说谢谢，生生的憋了回去。
　　青云拿过安然的汤碗为自己盛汤。
　　陈玉鑫已经为她乘了半碗的糖芋苗转到她面前。
　　“试试，他们家的甜而不腻，入口绵密，却不粘口，生炖的，放的是藕粉是自己研磨的，市场很难吃的道。”
　　“谢谢。”青云端下甜点，安然埋低头，她连为她夹菜的勇气也没有。淮扬菜偏甜口，鳝丝处理干净，浓油赤酱，文火慢炖，入口软烂，可如此美食安然稚嫩的舌尖却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好吃吗？”青云问她。
　　“好吃。”安然答。
　　“当然好吃啊，这是私房菜啊，不预订吃不到的。”玉莲脱口而出。
　　“预订？”青云侧首挑眉望向陈玉鑫。
　　“别瞎说，是我一朋友开的，昨天跟他提了一嘴，说想来吃饭。”他急忙喝口水掩饰。
　　“刚刚我们进来人确实很多……”青云也不深究，很明显了。
　　“铁哥们。”陈玉鑫说。
　　青云没有刨根问底，一顿饭安然吃的了无生趣，青云和陈玉鑫熟络的对话落在耳边，她很羡慕，如玉莲所言，他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永远不会觉得无聊。而青云和她在一起，似乎一直需要照顾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青云都得照顾得当，分寸拿捏的刚好，可这些，青云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她在陈玉鑫面前是如此的坦然的进入另一个被照顾的角色，忽然，她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多余。
　　饭后，陈玉莲提议坐船，而后去城边喝清酒。
　　临至入口处，陈玉鑫和青云在窗口买票。两人因付款相持不下。陈玉鑫觉得自己是男人，又是她的男友，花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青云则坚持表示，方才请了已经破费，不能再要他出钱。
　　他在跟她置气。
　　两人争执不下，窗口的售票员不耐烦地说：“还买不买，后面还排着队。”青云回头看看身后的长队。
　　陈玉鑫：“买。”
　　青云已经掏出四张船票的钱塞进了窗口，不多不少。陈玉鑫气结。
　　而安然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坐船没问题，不是直接下水。没关系…没关系……可当她拿到船票，一直脚迈上甲板后，水面波动，行人左右穿行，四处张望导致船体晃动，那种溺水的感觉似乎包裹着她，鼻腔无法呼吸，水流顺着口鼻流入肺部，侵蚀大脑的感觉再次袭来，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脚重千金每一步都像是要踏入深渊，她神色慌张：“青云姐，我不坐了，你们坐，我在岸边等你们。”说完转身收脚下船，落荒而逃，片刻不停留。
　　“怎么了？”青云拉住她的回撤的衣角，拽住她，红光印脸颊，如果是白天，惨白的脸色一定逃不过青云的眼睛。
　　“就……”临时起意，“我穿的少怕冷，风太大了，又在河上吹，我怕感冒。”
　　明显是借口，起伏的声调出卖了她，青云了然于心。
　　“我陪你。”青云收好船票，绕过检票口。
　　安然咽了咽口水，缓解不适的感觉：“不用，我等你们就好，别为了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青云的脸色暗了下来，她上船，和坐定的兄妹二人聊了几句后便下了船。
　　她拉走安然，独留兄妹二人在船上吹风。
　　“安然怎么了？”陈玉莲问。
　　“你没听到？”陈玉鑫反问。
　　“不是，我是说，我感觉她今天下午情绪一直比较低落，看不出像是出来游玩的样子，心事重重。她有心事就不爱说话，特别安静。”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陈玉鑫若有所思。
　　约定在街角的酒吧会面，青云带着安然先行一步。女孩在还在为青云未能游船而自我谴责。
　　清吧灯光弥漫，氛围感十足。
　　二人并未进店，而是在店外的玻璃房落座，玻璃房外，零星点着小连灯一闪一闪，像是在心间跳舞，她们欣赏夜景，享受安静。
　　青云替她点了杯橙汁，服务员眉毛都要凑到一起，来酒吧点果汁？暗自肺腑：行吧，客户是上帝。
　　“你怕水，坐船也不行，对吗？”她问的很轻，语气却不容置喙。
　　安然保持沉默，揣在衣兜里的手握成拳。
　　屋内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与青云低沉清泠的语调结合，声声入耳砸在安然的心间，涟漪向外荡开一圈一圈，循环往复。
　　“能告诉我吗？为什么怕水？”她对她有很多耐心，上一次她觉着并无大碍，可如今安然连坐船都排斥。
　　安然依旧沉默，脚趾抓地，不语。
　　青云没继续问。答案显而易见，只可能是发生过极其不愉快的事，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否则她不会连一直脚还在陆地，便微微发颤。
　　她又回想起国庆那天带她去小溪边，那时候她也是拒绝了下水。
　　两个人坐在藤椅上，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的欣赏夜景。
　　这条街与主街截然不同，主街喧哗热闹，这里宁静淡然，往来的多是情侣，很适合打情骂俏。
　　青云端起果酒，喝了一口，也不敢多喝，一会还得开车。
　　“青云姐。”安然开口似是思考良久。
　　“嗯。”她放下高脚杯，杯底和桌面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对你好吗？”没有问谁。
　　突然问这个问题，青云佯装不知道谁问的是谁。
　　“谁？”
　　“陈玉鑫。”夜色朦胧中的女孩，目光弥漫着，似乎很在意接下来的答案。
　　“挺好的。”青云如是说。
　　“那、就好。”女孩端起口杯，闷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的果汁。
　　“你很关心我的情感生活？”此刻安然如果目光稍微聚焦，大胆一些，便会看到青云藏在凄迷夜色中的不易察觉的笑容。
　　呃，安然语塞，也觉过于唐突，补救道：“你也很关心我。”
　　“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问题，我关心的是你的日常学业和生活，你关心我的是情感？”直言不讳，直戳安然的心窝子，还未能回复，兄妹二人便携手而来。
　　安然由衷的感谢玉莲的及时出现。
　　玉莲一屁股坐在安然的藤椅上:“你俩真可惜，河面上观景，老城墙灯光连线，可美了。”
　　青云向右挪了挪，陈玉鑫落座。
　　青云招呼服务生，点单。
　　安然长舒一口气，目光依旧散漫，不敢直视青云，还好没被青云姐追问。
　　夜深，酒吧街也开始陆续来人，他们坐在室外，深藏宁市景区的酒吧，不如市内嘈杂、热闹，自然别有一般风味。
　　“安然，要不明天去我家吧。”玉莲吸着果汁儿，发出邀请。
　　青云先她一步：“我和她约好了，明天帮我搬家。”
　　安然眨巴眨巴双眼，不明所以。搬家？？？青云却和她挤眉弄眼。
　　“你要搬家？搬去哪里？”陈玉鑫纳闷，怎么没听说啊，搬家这种体力活怎么着也用得上他啊。
　　“自己家。”她解释到，“爸妈买的。”
　　“哦……”玉莲拉长了声调，挑眉看向自家哥哥。
　　自己家吗？安然抬眸，目光交汇，她别开双眼。
　　“需要帮忙吗？”陈玉鑫自告奋勇。
　　“我爸妈弄好的，明天只是把衣物送过去。”青云顿了顿，“他们也很惦记安然，指明要她去。”青云发现，说谎其实很容易很容易，特别是对安然，信手拈来。
　　“你爸妈知道安然？”这回陈玉鑫又吃了一惊。
　　“知道，她是我爸的学生。”
　　“啊！原来如此啊。”玉莲拉长了声调，说，“怪不得你送她报道呢，当时我还在猜你俩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玉莲没继续，又怕戳到安然的心窝子，报道那会，两人的穿着怎么看怎么不搭。
　　“看来安然很讨林老师的喜爱啊，是不是啊安然。”玉莲拖着手肘问她。
　　“不是林老师。”安然的轻声细语，如黄鹂鸟的歌唱，很好听。
　　“啊？青云姐的爸爸不是林老师吗？”
　　“我跟我妈妈姓。”青云解释，其实陈玉鑫大致猜到了，001姓林，青云是侄女，也姓林。
　　“啊！看来青云姐的爸妈感情很好啊！”青云回以微笑。确实如此。
　　青云叫了杯清水，冲淡酒精，不再碰果酒。
　　青云见安然兴致不高，瞧了瞧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主动说：“太晚了，我们回吧。”
　　“好嘞。”玉莲抬起屁股，就要走人。刚转身就撞了个人，扑倒别人怀里，馨香满怀，她好像碰到了很柔软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细品。
　　“你没事吧？”被撞到的人出于礼貌的问候了她，目光上下打量，确认安全后，放开了双手。
　　“张楚瑜？”青云看清了来人。
　　“你们认识？”陈玉莲和陈玉鑫不愧是兄妹，异口同声。
　　青云言简意赅：“同学。”
　　“老远看着就像你，这不就过来确认下。”张楚瑜对青云说，“不介绍下吗
　　她直直的盯着陈玉鑫看，又戏谑的扫了一眼青云，她可是惦记着警队被拐回家的小伙子，这可是初二，能够约出来的人，可想而知，关系匪浅。
　　青云见她一脸好戏，特别想翻白眼，忍住了。
　　她依次介绍。
　　安然第一次见张楚瑜，先前造访青云的宿舍，那时候的她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大姐姐，今天见到，只能说，惊为天人，前后反差太大，难以置信，她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青云说完牵着安然的手便要走。
　　张楚瑜喊她：“就这么走了？不聊聊？”。
　　青云停步，回头，半带讥笑，“你没人陪？”安然的指尖冰凉，虽然在玻璃房内，可能坐久了。
　　“那倒没有。”张楚瑜双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下次吧。”她转身拉着安然就走。
　　“唉……”张楚瑜跺着脚喊她。
　　青云已经离开一段距离。
　　这，怎么看也不像相熟的样子啊，怎么感觉谈话间刀光剑影啊，你来我往的几百回合了都。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而后礼貌的与张楚瑜做辞。
　　独留张楚瑜一人屹立寒风中，瞧着四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玉鑫本想送她，但青云开车来的，又见安然陪在身侧，想想作罢，礼节性的和青云拥抱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