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28、第 28 章

　　年二十五，青云的父母来到宁市，青云无暇顾及，她出差了，去了G省。
　　这案件之所以留存在宁市，是因为当时一家人在宁市打工，后来女儿失踪后他们报案后毫无进展，便辗转回了老家。
　　带教师父小孙叫她不用太上心，本来就是旧案，何况失踪人口智力低下，很可能被拐卖了又或者死亡了。至于在哪个深山老林，就不得而知，要她做做样子，做个结案报告。
　　拖久了，局里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青云不太同意师父小孙的做法，既然已经分派到手里的案件，她想着经过前期调查，能把案件立起来最重要，立起来后侦查资源才会有所倾斜，不然的话，自己一个新人，很难办。
　　这户人家住在山沟沟里。
　　青云和师父小孙多次辗转，才来到锁石村。
　　昨夜刚下过雨，晨间温度较低，路面的积水结了冰，道路湿滑。
　　青云开车的速度不禁的放慢，村头寻着一户人家，小孙下车询问，上车后吹了一嘴，使命儿的搓着手，不停的哈气：“说往前走，简单第三个路口右拐第一家黑砖瓦房就是了。”
　　车停在泥泞的路牙边，尽量不占用公共道路空间，经管占用也没什么大碍，马上春节了，不少农家门前都挂起了灯笼，红彤彤的，企求来年的好运。
　　这是一套带着小院子的瓦房，院子是泥土垒起来的，顶上还插着些玻璃碎块，这是农村人家防盗的传统方式。
　　他们立在门前靠了两下门前的铁圈。咚咚作响，无人应。
　　小孙，一个大男人蜷缩着身体，冻的瑟瑟发抖。
　　小孙从警也十来年了，是个老油子，什么时候该上，什么时候不该上，都门清。
　　这脑子一时糊涂，想避开家里的母老虎，趁着年关放松放松，公费游玩，就跟着青云就出来了。没想到被青云给坑了，这一路颠簸不说，半路接到出来前的给G省L市警局发了协查函的回函，对方听说还没立案，也不重视让他们自己去，不派人对接。
　　小孙觉得这真他妈的不道义。
　　现下就想着什么时候回去，老婆该骂骂该打打，再也不糟这穷罪了。
　　青云再次敲门，这回院内有了动静。
　　木门咿咿呀呀的被打开，来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似乎已达耄耋之年。身着朴素，套着花袄，穿着套鞋。
　　青云和小孙出示了警官证表明来意。老妪请他们入室。
　　小院简陋不堪，外面堆了些柴火，为防被雨水打湿，盖上了一层薄膜。二人入室，果真家徒四壁，除了堂屋中一个正在燃烧的锅炉外什么也没有。
　　老妪不会说普通话，磕磕跘跘的说着方言，青云和小孙连猜带蒙大致了解了具体情况。
　　两年前，她的儿子媳妇带着孙女去打工。因为孙女智力低下，没有工厂肯收，儿子媳妇儿就合计在工厂外边摆个摊，给人擦鞋。夫妻俩每天都带着孙女一起上下班。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一天下班孙女就不在自己的摊位上了，俩人自下班找到天明。亦不见踪影，经好心人提醒才想起来报警，没到24小时，也不立案，后来夫妻俩每天去警局门口坐才接他们，当时接待的警察只是简单的记录了事情经过，就让回去等消息，一等就是半年，毫无音讯，最后二人只能回老家耐心等待。
　　去年俩人听说孩子在宁市，又折回去，半夜的黑车超速行驶，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一阵唏嘘。
　　只留下这个老母亲，老妪泪眼斑驳，手上已经生满了老年斑，颤颤巍巍的擦着眼泪。人世间的喜悦可能并不想通，但悲哀却能引起共鸣。小孙出门去点了一个烟。
　　青云问有没有照片，又解释说队里的那张照片只有侧脸，而且汗水浸染，图像晕染开来，已经看不清失踪女子的面容。
　　老妪佝偻着腰说有一张十年前的全家福，那会儿自己的老伴儿也还在。
　　青云说想看看。
　　照片里一家五口人，爷爷奶奶端坐在前，爸爸妈妈立在身后，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扎了俩朝天辫。

　　青云直觉女孩有些面熟。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征求老妪的意见，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留底。
　　“再走访下邻里。”小孙抽完烟灭了烟头，对她说，青云点头。二人又陆续走访了三户人家，最后他们决定去村长家获取些信息。
　　去到每一家，都是在说这家人的悲惨事迹，一圈走访下来，情况摸了大概。
　　小孙说他又冷又饿，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二人把车开到镇上，才觉得年味欲浓，到处都是叫卖声，可能碰到赶集了也可能快过年了。
　　他们下车，把车落锁。寻了一家最近的早餐店，要了两碗牛肉面，青云给小孙多加了一份牛肉，麻烦师父跑这一趟挺不容易。
　　吃完牛肉面，两人准备启程，小孙说他来开，青云也未反对，说到底，她是觉得累了，这一路，路程不好走，许多乡间小道坑坑洼洼，她连续不间断地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疲倦难耐。
　　回程的路上，青云着实没抵住困意，最终沉沉睡了过去，这种老旧的警车，空调系统本就不好用，就连减震也很差，路面稍微颠簸，坐在里面就感觉要被颠的散架。
　　小孙头一次觉得这个女孩子挺能忍的，是个做大事的料。
　　筋疲力尽，自然熟睡，睡醒后已经上了宁海高速。车速明显加快，路也平稳了许多。
　　小孙见她醒了，问她：“局里都不重视了，你干嘛这么费尽心思呢，吃力不讨好。”
　　青云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整了整衣襟，说：“不想过手的案件石沉大海。在我们眼中不起眼的案件，可能对家庭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即便希望渺茫，虽然现实往往很残酷。
　　小孙看的多了，也明白新警刚入职的信念，他说：“人活在世，都挺不容易的。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青云笑了笑，不置可否。
　　青云问他是否累了，可以到下一个服务区换着开，小孙拒绝了。
　　青云便未客气，靠着车窗，高速上的绿化带加速往后飞去，她有种归心似箭的错觉。
　　农历二十六夜，回到宁市，不想麻烦舅舅舅妈、也不愿父母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她选择回宿舍，一番洗漱后清醒了许多，翻出手机盯着那张全家福，看了许久。
　　又进入了收藏夹，收藏夹只有一张照片，她承认自己胆怯了。
　　春节的氛围愈加浓厚，局里也开始了装扮，红色是春节亘古不变的主体。
　　年二十七，青云照常上班，师父小孙急冲冲的喊她：“帮我记录，快！”
　　青云不明所以拿上笔录纸跟着小孙进了审讯室。
　　坐在审讯桌前的女性抬眸，她惊呆了，手中的审讯纸也被捏的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