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如梦》农历一十三

23、第 23 章

　　青云回首凝视安然，只见那女孩送上一抹笑容。雨打南窗，电闪雷鸣，忽而狂风骤雨，雨水挂在玻璃上，汇聚，汩汩下流。
　　众人拥搡着，拒绝太过薄情，她也不愿在众人面前让陈玉鑫失望而归，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玫瑰花，她看不出喜怒，没有多余的表情。
　　亲吻、亲吻、亲吻。有节奏的鼓掌声和叫喊声互相回应，陈玉鑫的眼中充满了星星，青云似乎成为了发光体，永不熄灭。
　　他壮了壮胆，润润喉采取行动，青云却把花抵在胸前，语气不咸不淡：“人太多。”似是娇羞。
　　花苞盛开娥罗多姿，娇艳欲滴，像极了陈玉鑫的热情。
　　工作人员事毕功成身退，玉莲配合的给小费。
　　“谢谢你，青云。”陈玉鑫此时却腼腆了起来，不似方才的奔放与大胆。
　　安然凝视这一切，像个局外人，胸膛重重的起伏，似乎缺了一块，很难供足血液和氧气。
　　玉莲关上门，青云放下花，切蛋糕，分了一块给安然，柔声道：“尝尝。”
　　安然说谢谢。低着头，拿起一次性小叉子，切了一块拐角，落入口中，甜腻的奶油味在口腔中弥漫，祝你幸福，她在心中默念。
　　眼见她吃完，青云补了一块蛋糕。
　　雨渐渐小了，雷声也渐行渐远。
　　时间已晚，陈玉鑫送玉莲和安然回校，青云自然坐在副驾。
　　刺眼的玫瑰花在中控台，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车行平稳且缓慢。
　　她单手乘窗，抵着额头轻柔额角，方才淡淡的开口：“玉鑫，今天谢谢你，请安然帮我过生日。”似乎值得感谢的只有这一件，并没有提及而后发生的事。
　　陈玉鑫挠了挠头，似乎不太适应青云的温柔。情人眼中出西施，他觉得青云美的不可方物，不合理的一切被忽略，只记着青云迷人的双眼透出的清澈。
　　青云像是一个局外人目睹发生在她人身上的一切。是的，她乌黑的眸子里未流露出任何的情感，没有接受爱人的喜悦，眼神淡漠迷离，似乎并不在意方才的求爱。
　　她调整了座椅，稍微往后一些，刚好够到角度。镜子里的女孩侧首向外靠在椅背上，看不清表情，女孩闭目养神，一言不发。而同座的玉莲靠在安然的肩头微微的起了鼾声。
　　安然吃蛋糕时的踌躇青云犹记在心，她说蛋糕很好吃，奶油很甜，却丝毫看不出开心，只是机械的吞咽。
　　青云的心当时就揪了起来，可众人在场，她只能宽慰：好吃多吃点，言罢还多此一举给女孩加了一块，女孩的头要埋入蛋糕里。
　　所有的情绪都被深藏眼底，转移到蛋糕中。
　　吃了两块蛋糕，分享她人对青云的爱慕，那是甜甜的味道，刺激着舌尖。
　　安然自作主张的想，吃了青云的生日蛋糕，就算是陪青云度过了一生。往后的生活里，她不能再叨扰青云了。会时刻祈祷，愿她一生安好，得偿所愿。
　　人生尔尔，匆匆数年，许多人都会成为生命中的过客，安然想或许她也是青云生命中的过客。
　　初见乍尽欢，再见亦怦然。安然终于体会到老师讲解这句诗的美妙。她不舍得可她要把青云还回去了，不能无理的继续霸占她了。
　　今后，青云的喜怒哀乐都和她无关，是陈玉鑫的专属了。
　　思至此，她突然睁开眼，像是丟了珍宝的孩子，端坐身体，搜寻青云的身影，和青云的目光不期而遇。青云的深邃的目光透过后视镜凝视着她，所有累积的不安在此刻爆发，被发现的恐惧笼罩着她。女孩紧抿双唇，死死的咬住贝齿，无声的呜咽。
　　青云的心都揪了起来，一阵一阵的疼痛。
　　无法言喻的情感在此蔓延开来。女孩故作坚强的模样深深刺痛了她。
　　雨又开始大了，浇灌在城市上空，令人窒息。
　　车行至校门，陈玉莲还在沉睡，轻微的鼾声已经转变为呼噜声，嘟嘟的，许是累极了，此刻被叫醒颇有些微词，不满的撅撅嘴。
　　车上有两把备用伞，一把阳伞、一把雨伞，陈玉莲和安然缩在伞下，雨不是很大，风却从不停歇，她俩被风吹得歪七扭八。
　　青云欲下车，安然立在窗外摇头，她摇下车窗，雨水渗透进来，女孩说：“雨很大，路上小心。”青云目光扫过女孩的手腕，“嗯，你们快回，小心打湿容易感冒。”
　　两个女孩互相依偎着，渐行渐远。她的目光凝视二人的背影，深沉而悠远。
　　玉莲嘴碎：“安然我怎么觉得你给青云姐过生日都不是很开心啊，菜品丰盛，蛋糕香甜。难不成你不喜欢，亦或是没送上礼物，心里吃的不太平啊？”
　　安然回首聚焦目光寻找那个人，隔着层层细细雨滴在雨缝中窥探，恰巧撞见陈玉鑫在青云的耳边低语，而青云亦嘴角含笑，眉头上扬，相谈甚欢。
　　青云瞥见安然回首，笑容顿时停住，女孩的目光随即收了回去。
　　“确实是因为没准备礼物有些遗憾。”安然惋惜，如果准备礼物就好了，至少能和陈玉鑫一样，留下些什么。
　　“没事啊，毕竟明天才是生日。还来得及哦。”
　　“嗯。”
　　冬雨刺骨如利刃，寒风车外呼啸，空气黏腻而潮湿。
　　车停在舅舅家的小区外，青云解开安全带，满眼的疲倦，说话有气无力：“玉鑫，我还……”没准备好。
　　一阵响铃打断了她。
　　青山的名字跃入眼帘，她的眉毛突突的跳，接通电话，被青山得急切所震惊：“青云，我爸妈撞见我和迈克、亲热。”
　　青云以为自己幻听，正了腰身，解开安全带，面色十分严肃，看的陈玉鑫心中一惊，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捏紧了方向盘。
　　“你说什么？”
　　“爸妈撞见我和迈克在…亲热。我妈气晕过去，在医院。”
　　“青山，你疯了是不是？”青云吓的魂飞魄散，顾忌旁人在场，推门下车却没注意雨后湿滑的地面，一脚踩空滑到在地。
　　雨依旧在下。
　　青云双膝跪地，左手蹭着地面向前滑行支撑着身体的平衡，拿着电话的右手未伤分毫，陈玉鑫见她神色慌张，又摔了一跤，顾不得撑伞，赶忙下车，扶她起身，又检查了伤势，左掌皮下组织有些挫伤，掌丝夹杂着泥土，血丝满满渗开。
　　他对她说：“你先上车，等我下，我去买点药处理一下。不然细菌会滋生。”青云重新被塞回车里。
　　“青云，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们在美国，我不是没和你说舅舅舅妈要去看你，要你收敛一点，几天时间忍不了吗？”青云就差歇斯底里的叫出来了，头发被雨水打湿粘连在脸上，也不得空拨开。
　　“青云你先消消气，我妈，我妈她…”
　　“舅妈有心脏病，你平时怎么疯怎么玩那是你的事，拜托你能不能长点心，如果舅妈有个三长两短，如果她……你要背负千古骂名吗？不肖子孙吗？”
　　“对不起，青云……”
　　青云深感无力，挫败感袭击而来，“青山，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爸妈。”电话那边只有男人的哭泣声。青山的哭泣如同骤雨过境，引起的斑驳和泥泞在青云的心里留下深深的烙印。
　　随着阳光日晒，干涸在大地。
　　“青云，可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啊……”青山在电话那头溃不成军，远在大洋彼岸的求助电话，舅妈生死未卜……青云也湿哒哒的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瘫瘫着。
　　眼泪沁了出来：“我能怎么办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青云湿漉漉的立在门前，双手抖的厉害，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门锁里。陈玉鑫从没见过青云如此失态，他稳住青云，接过钥匙把门打开。
　　黑黢黢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像极了青云的心底的黑暗，看不到光明。
　　借着走廊的微弱灯光打开玄关的壁灯，青云气若游丝的靠在鞋柜，陈玉鑫也顾不得礼数，摸索着附近的开关，把灯打开，拉着青云做到了沙发上，替她清理滑破的掌心。
　　“没买到碘酒，你忍一忍。”陈玉鑫把医用酒精拧开沾在棉签上替她清洗。手掌心摩擦严重，渗了一些泥巴，沾上酒精的瞬间痛感袭击而来青云才从云端回到现实。她低着头看着陈玉鑫认真的为自己清洗的模样，心怀不安，本要拒绝的话迟迟说不出口。
　　他是特警，平时有许多野战训练的课题，处理伤口得心应手，动作迅速而高效，清洗好，又喷了点外伤药，用纱布裹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不要沾上水，明天就能结痂了。”
　　青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做好这一切，不放心的看了看青云。也不提要走，跪坐在青云面前，抬着头看她，“去换衣服，容易感冒。”青云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发凉的脊背。
　　他不晓得青云遇到了什么，想替她排忧解难,青云的模样让他心疼，没有多问起身把她拥在怀里：“不管发生什么，你不是一个人的。”
　　火红的玫瑰花静静的躺在车上，主人已经遗忘了它。
　　夜深人静，屋外的雨还在折磨人，家里只留着壁灯，昏黄朦胧。电视机被消音，打开它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青云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头发散开，看不清侧脸。她只盖了薄薄的毛毯，没有睡意。
　　青山、安然交替着折磨她。
　　陈玉鑫的求爱意料之外，众人在场顾及陈玉鑫的脸面，她只能应下，可当她回头看到安然一副失落隐忍却强颜欢笑送给她笑容的模样，她也不晓得安然为什么会是那副模样，总之，她害怕了。
　　可女孩故作坚强的模样太让人心疼。
　　女孩红肿的手腕，角落里的微笑，惊慌失措的眼神仿佛电影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一遍又一遍。最让她心疼的是女孩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吃蛋糕的瞬间。
　　给她加一块蛋糕，希望她会开心，虽然她自己也不开心了。
　　宛如被抛弃的孩子找不到家的方向，一个人孤零零的，接受他人的施舍。
　　她也吃了一小块蛋糕，甜得发腻，却驱散不了心里的苦涩。
　　她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一杯入喉，有些缥缈，喜欢这种虚空的感觉，暂时抛弃了烦恼，不知不觉中一瓶红酒已经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