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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陈季宁吓了一跳,苏沆的反应远在她预料之外,她只想让他愧疚一小会。

      一小会而已。

      像他们这种自诩君子的人很容易过意不去。

      只要让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就够了,他可以自己和自己较劲,每天三省吾身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为什么。

      苏沆自己也吓了一跳,手上像被电了一下缩了回去,他强很快镇定下来,“陈姑娘,对不起。”

      陈季宁状似没有察觉他的失态,仍沉浸在自己的忧伤中,摇了摇头委屈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冒犯了。”

      “你的东西还要送给我吗?我一定会好好收着。”

      陈季宁心中一哂,送什么送啊,看热闹的人都走光了还有什么好送的。她哀默片刻,道:“现在不想送了,你不喜欢,我就不送了。”

      苏沆左右没了办法,他大可以一挥手把她抛到脑后,云淡风轻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单一看到她单薄可怜的身子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做了一件糟透了的坏事,无论如何也永远绕不过心中那道坎。

      大厅里人稀疏了些,零零散散经过几个看热闹的。

      他脸上愈发挂不住,陈姑娘只给他一个风雨不动的侧脸,一张小脸板着,红润嘴唇嘟着。

      他无可奈何,心中里不由多了点包容,

      “陈姑娘,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你想让我怎么赔偿、怎么道歉都行。”

      陈季宁露出一个喜出望外的笑脸,却很是拘谨,笑容一闪而过,带着才从悲伤中缓过来的脆弱,声音柔柔细细,

      “那么苏公子,我有句话想和你说,可是这里......”

      她不安地看了看左右,垂下了头,带有几分羞涩和淡淡的忧郁。

      苏沆一愣,耳边轰然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在脑中,不会是那个意思吧,从前也有过姑娘给他送东西,唐昧没有骗他?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陈姑娘,我们去后院说吧,那里清净。”

      “嗯。”陈季宁点了点头,强压下嘴角,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在脑中飞速成形。

      她低着头含羞跟在苏沆身后,双手绞着帕子似是惶惶不安,眼睛只敢盯着脚尖,任由苏沆把她带到客栈后院的一处僻静地方。

      泛黄的枯叶掠过头顶,后院寂静能听到他们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一下一下清脆又郑重,和心跳声重合,苏沆耳后红了一片,“陈姑娘,你想说什么。”

      陈季宁鼻息抽了一抽,扭捏着没有开口,好在苏沆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她的问题。她在心中默数,时机成熟后错开苏沆的目光,苏沆也没在看她,他正专注地盯着一片杏黄叶子,眼珠紧张得都不会转了。

      “苏公子......我......我其实很......”她叹了口气,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整话。

      苏沆更不敢看她,后院空旷,她声音虽小,在空气中产生的震动却足以包围两个人。

      “陈姑娘,不如别说了。”

      苏沆知她难为情,这种事情让一个姑娘家如何开口,还是金枝玉叶般的人物。

      他明知她要表白心意,也清楚自己一定会拒绝,这可是陈湛的女儿,他暗笑了笑。

      心底隐秘一处角落竟还暗戳戳想继续听她说出来,怀着一点恶意,好像看她出丑是在陈湛身上捅了一刀。

      可他也明知等待她的是怎样一个结果,失望、难堪、屈辱,这些是她能受得了的,寻常平头百姓家的女儿都会哭泣、会羞愤难当。

      “不,我想说,我想告诉你其实......”

      “陈姑娘,你知道是不可能的。”

      “啊?什么不可能?”

      陈季宁也怔了一下,懵懵懂懂不像装的,苏沆愕住。

      陈季宁秀眉微蹙,继续认真道:“我是想说,其实孟嘉挚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能不能别去他家?”

      苏沆足足愣了半晌:“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个?”

      “不然呢?你觉得我能和你说什么,”陈季宁故意把“你觉得”三个字咬得很重,好死不死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问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无辜至极,“对了,刚才你说什么不可能。”

      苏沆额角突突直跳,“没什么。”

      巨大的羞辱之感从天而降,陈季宁如花瓣一样红润饱满的双唇显得格外刻薄,微张着像是在嘲讽他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可她当真又如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纯洁、天真?

      那张殷红的唇上扬着,坐实了别有用心。

      “没什么我就放心了,所以孟家那边你还去不去?”

      “你和我说这些,用得着来后院?”

      陈季宁无赖道:“不是你带我来的?”她闲庭信步,火上浇油,“是啊,苏公子,你拉我来后院说,你以为我要对你说什么,你不会以为我要......”

      苏沆脚下一顿,表情僵住。

      “你不会以为我要骂你吧!是,你是让人弄坏了我送你的东西,但我心胸宽阔不和你计较。你把我想得太狭隘了,我不是那种人!”

      她得逞一笑,苏沆在想的东西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她偏不说出来,憋死他。

      苏沆转头就要往外走,陈季宁两三步跟上:“苏公子,为什么孟嘉挚来邀你入诗会,你痛痛快快就答应了,唐昧,就是那个你讨厌的唐公子,他来请你赴宴你就拒绝的那么干脆,还恶言相向!”

      苏沆想明白了,陈季宁给他送东西意图不善,不只是因为燕尾巷中不满他不喜陈湛。

      还因为唐昧。

      唐昧是唐韵的儿子,和陈季宁两个人大概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唐昧一找她告状,她就来替他报仇,他没有回头,不就是应唐昧的邀请,有必要这么记着,

      “原来陈小姐是来为他鸣不平来了,我就是不乐意与他交好,如何?”

      “你心胸能不能宽广一点,他又没招惹你,我知道你看不上他父亲,但唐相公是唐相公,唐昧是唐昧,他们不一样的。”

      “陈小姐,这就是你错怪苏沆了。”

      韩素从一座石像后头钻出,脚下的枯叶被他踩实了一片,看样子藏了许久。

      “韩素,你偷听。”苏沆皱眉道。

      韩素现出全身,满不在乎道:“就这有什么不能听的,你们两个有必要弄得那么神神秘秘?”说罢他没理会慌乱不堪的苏沆,朝着陈季宁拱手,“陈小姐,在下抚州韩素。”

      陈季宁大方得体地回礼:“陈季宁。”然后一脸打趣地看着韩素,这人就是来看好戏来的,万一她真的是要表白,怎么办?

      “韩公子,你就这样不声不响躲在石头后面,万一我真的想骂他,不就让你听见我骂人了?你让本小姐怎么做人。”

      韩素会心一笑:“是在下失礼,本来也没想躲,但是看苏沆那么紧张,一下子不敢出来了,苏沆你在想什么啊?”

      苏沆面如寒霜,不理会他们放声大笑。

      韩素看了看上空,“陈小姐,天色尚早,不如在这里略坐坐,有些事情是你误会苏沆了。”

      三个人仍在后院一处小亭子里坐下。

      亭子里四面透风,秋日天气算不得温暖,几阵风吹来,闹得发热的脑子逐渐冷静下来。

      陈季宁:“你还没说为什么不答应唐昧的邀请。”

      苏沆:“陈小姐要是不高兴,可以着人写一篇檄文声讨让在下声名狼藉。”

      韩素不满道:“苏沆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啊,把实情说出来不就好了,”他面朝陈季宁,“陈小姐,唐公子没告诉你他要请我们去花满楼吗?”

      “啊!”陈季宁恍然。

      “陈小姐,你说花满巷是好去的地方吗?若被人看到我和苏兄这一趟来京城可就白来了。”

      陈季宁点了点头,是唐昧荒唐了。

      因开国高祖皇后厌恶男子品行不端,陈朝对士人有着一套不成文的标准,尤其是对那些做官的,大摇大摆像唐昧那样逛窑子一定不行,“苏沆,那你好好拒绝不是了,为什么要说他心术不正?还说他......说他不走正道?”

      韩素惊叹道:“唐公子真是这么说的?可不管是我还是苏沆都没说过这四个字。苏兄只说来最近还有许多书要读,恐怕不得空。”

      陈季宁豁然,唐昧不喜读书,在家里肯定经常被唐韵骂其不走正道,一看到别人读书他不读,就把别人的意思歪曲成骂他“心术不正”。

      “你们说的和他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该信谁?”她嘴上强撑,心里早把唐昧骂了一千遍,谁让他前科太多,苏沆又天生长了一张让人信服的脸。

      苏沆闭口不语,不愿再多说一个字的情绪溢于言表,好像在说随你怎么想,不关我事。

      陈季宁哑然失笑,这神情,不就是在骂她和唐昧是一丘之貉,但他不知道,她也是被唐昧害得好惨。

      她一下子想不出收场的办法,苏沆面如寒冰,侧着脸眺望远方,好像生怕看到她玷污了双眼。

      她苦笑,苏沆这副冰雕玉琢的模样也怪好看的,要不她干脆表个白算了。

      然后让他想也不想、干脆了断、恶狠狠地拒绝一下,也好出口恶气,否则憋死了可不妙。

      小亭子缄默如沉冰,风吹树叶哗哗作响,韩素紧了紧衣服,“好冷啊,你们要吹冷风,继续。”

      苏沆想要起身跟上,陈季宁憋了半炷香的表白无处施展,硬邦邦对苏沆道:“不管唐昧怎么样,那支笔都是我真心想要送给你的,你弄坏了就要赔。”

      “我说了,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做,你想让我怎么赔?”

      “我......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

      说白了,损坏的不过是一支毛笔而已,贵重之处在于先皇御赐,要是让苏沆赔她一支笔,那也太轻松了。要是让他赔另一件御赐的东西,也没意思。

      别人没有,怎么可能给,陈季宁自问还不会蠢到强要一样不存在的东西......实际上,也不是没有,只要苏沆考上进士,皇帝会赐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比如一朵花,或是一本书,但他若想用这些把她打发了,也不可以。

      到底怎么办呢。

      再一抬眼,苏沆正静默注视着她,呼吸均匀,没了被戏弄时的窘迫,目光认真得像是想要看到更多的东西,渐渐地竟成了戏谑的打量,还要隐藏情绪,矛盾极了。

      他比陈季宁高了不少,陈季宁用眼睛飞快量了一下,似乎自己才到对面那人的肩头。

      就这样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有一种被审视个透的错觉。

      良久,苏沆平淡道:“陈姑娘,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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