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柏》汌幽龙

14、庄楠

　　“庄楠……？”王赫心头一颤。

　　这熟悉的名字诱起了王赫对往事的回忆。

　　五年级时，他曾听说过一个名叫庄楠的富家公子回到流山市，闹得沸沸扬扬。
　　他的父亲从政，母亲为二级律师，曾去国外生活三年，又是流山市的模范人家。
　　在如此良好的家庭环境下，这个庄楠也是出了名的温文尔雅。

　　而至于他真姓什么，又是不是眼前此人所说的庄楠，王赫也记不起来了。因为唯一能够让他回忆起来的，只有“装男”这一听起来就非常有辨识度的名字。

　　不过眼前的这位楚庄楠，倒是十分符合王赫听到这番描述的第一印象。

　　身形纤细，肤色惨白，看着像是刚生了几场大病，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刮飞。
　　可能贵家公子都差不多吧。

　　不过……如果此人真是那传言的公子，怎能来到流山中学呢？

　　但这个问题还没有机会得到回答。也许在之后的校园生活中能够略知一二。

　　至于切入点……楚庄楠也是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他是真的，那就说明流山中学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朴素。

　　既然要辨一辨这位庄楠是真是假，只需要日常观察一下他的行为举止就好了。若真的像传言那般礼仪端正，楚庄楠一定值得深交。

　　“咳。”见王赫双眼迷离，张平的一声咳嗽又把王赫吓醒，他脸快贴在墙上，小声地提醒道，“人要跟您老人家握手呢！咱老年痴呆也得挑个好点犯吧？”

　　王赫与张平也好歹扮演了几年父子，对方的所有信息几乎都已经摸透了。张平深知，王赫这小子有事没事就在愣神。

　　他不知道王赫愣神的时候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但在愣神过后，王赫总能提出些他答不上来的问题和稀奇古怪的设想。

　　王赫侧目瞄了眼张平，随后握住楚庄楠的手，象征性地上下摆动两下，楚庄楠也没再说些什么，在轻轻鞠了一躬后便缓步离开了。

　　“这什么意思……”张平上前挠挠头，“还鞠一躬，日本人来的？”

　　“啧，别说瞎话。”王赫拍了下张平的胳膊，“话说……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个叫庄楠的国外公子？”

　　“啥……”张平摸了摸脑门，“花花公子？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话半，他猛拍一下脑门。

　　“原来是那个‘装男’？怪不得听起来这么熟悉！不过他不是千金大少爷吗？来这破地方干嘛？”

　　“我也在想这个……不过他是不是那个人还不好说。”

　　“这还不简单？你明天给我拿个葫芦。”

　　“干啥？”

　　“我拿着葫芦问他，‘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这不就能认出来了？”说着，张平摆出手握葫芦的姿势，像是真要把楚庄楠收进去。

　　“……得，不说了。”王赫连连摆手，生怕离张平太近会被他的光环影响智力。

　　“诶诶，这开个玩笑咋还真把我当傻子了……”

　　上课铃此时猝不及防地响起，众人在一阵桌椅碰撞声下回到了座位上。

　　王赫默默看了眼课表，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地理。

　　铃声过去几秒，一位身着黑色长衫、头顶背头、戴着细黑框眼镜的成熟男老师步入室内。
　　他的大臂夹着一本地理书，右手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皮革公文包，整个人的神色看上去要比艾老师自信不少。

　　他轻轻把公文包安放在窗台，随后一边放下地理书翻开页，一边以低沉的嗓音说道:“各位同学们好。我是那个教地理的冯天哲。”

　　“啥玩意？”王赫听完这番介绍不由自主地轻哼一声，“这自我介绍……难道还有人认识他吗？”

　　“省特级教师——天哲老师吗？”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王赫一惊看去，发问者正是楚庄楠。

　　“还真有认识的？？他还是省特级教师？！”

　　“不错。”冯老师看似非常满意地点点头，“不认识的同学不要紧。毕竟在学校啊，课堂不见可能在食堂见，食堂不见可能在厕所见。况且我没事就闲逛，再怎么不认识也应该知道今天我又在哪出没了。”
　　冯老师的一番冷笑话，引得众人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好了，同学们，打开地理书第一页，让我们踏上学习地理的痛……不是，快乐之旅吧。”

　　王赫拄着腮帮，虽然困意盎然，但毕竟已是最后一堂课，再睡觉未免有些不舒服。
　　他深呼一口气，从书桌里随便挑出一本书，打开一看，正是地理（因为没有其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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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铃声敲响，王赫已经收拾好了空荡荡的皮囊，随时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不得不说，开学的第一天实在是一波三折。
　　课后梦游误识三弟、政治老师以德服人、体育老师宝刀未老、篮球比赛险胜贤龙。
　　仅仅这一天的经历，他感觉都可以写出几篇文章了。也许再水水字数能写出一本小说。

　　至于那位林洛昕，王赫虽然是第一次遇见，但却莫名地感觉到有些熟悉。

　　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王赫的记忆力异于常人，但有些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回忆起来。就像是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他原本畅通无阻的道路，而这块岩石的来历也无人可知。

　　大概这个问题要埋在地里，等着它发出芽才能去俯下身子轻问。

　　“好了，同学们，下课吧。”

　　“老——师——再——见——”

　　王赫凌空一翻，便从后门匆匆离开。张平紧随其后，前排的李权和只能随着人流慢慢地流淌出去。

　　“这么着急干啥……”张平一边陪着王赫噔噔地飞速下着楼梯，一边颤颤地问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赫淡然地说道，“这不才几个月不见吗，忘了这茬了？”

　　“啥？！”张平突然停下脚步，目光中满挂着难以置信，“那人回来了？”

　　王赫的面色霎时间转变得阴沉忧郁，眼神中却又带着些许淡然。

　　脚步的回响砰砰地撞击着无人的走廊，随着撞击声，他转过身来问道:

　　“张平，你觉得我可能跑得过天灾吗？”

　　“天灾……？”

　　“对。比如说火山爆发、大地裂变。”

　　“额……跑不过吧。人家范围那么大，你两条腿再怎么倒腾也躲不了吧。”

　　王赫深叹口气，仿佛内心中正积压着一团团云雾。没有光芒，也无法拨开。它就静静地待在王赫的内心，既不张扬也不走开。任谁也不能让他的呼吸畅快一丝。

　　“我以前和你说过吧……天灾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根本控制不了，只能顺其自然。”

　　“最恐怖的，是人祸啊。”

　　“张平。你可能跑得过天灾，但你永远都跑不过人祸。”

　　“有些事情，任你跑得多快都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