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L】蛇缠百合》一子夜吴歌一

8、女王

　　费德罗特几乎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

　　拉斐尔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费德罗特的时候，北苏格兰高地的天气难得晴朗，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拽着塞巴斯蒂安的袍角让他不要走得那么快，不断地问他费德罗特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是不是和霍格莫德一样”？

　　“和霍格莫德一样？不，看在梅林的份上，霍格莫德大概是除了霍格沃茨之外最有意思的地方！”塞巴斯蒂安夸张的挥舞着手臂，嘿嘿笑着顺着自己的袍角拉住女孩微冷的手，装作不经意似的握着她的手一起揣进他自己的校服口袋取暖，“费德罗特...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地方，呃，介于有所罗门在，我给它的评分或许会更低。”

　　“但是安妮也在，你该给它加两分。”拉斐尔笑起来，别开脸将眼神落在路边哔哔叭叭的黄色喇叭花上，清了清嗓子学着布莱克校长的嗓音说道，“斯莱特林加两分！”

　　塞巴斯蒂安被逗笑了，他们在风里一起往前跑，手指于黑暗却温暖的袋子里交缠。

　　大概这是唯一和记忆里不一样的地方，现在的风太冷了。

　　拉斐尔缓缓抬起右手揽住自己的左手臂，风吹动她的黑色长斗篷，勾勒出女人瘦削单薄的身躯。

　　她缓缓叹了口气，迎着扑面而来的寒风从费德罗特走向山崖的方向，那曾是伊西多拉的家——也是安妮被诅咒的地方。

　　在他们五年级的那一场混乱之后，火灰蛇党散落各处，这里也一度被废弃，韦斯莱教授似乎想过是否要将这里重建，但最后只是请菲戈教授帮忙将其中古代魔法残留的部分全部清除——他们无法分辨古代魔法，最终解决的方式不过就是全部毁掉。

　　而现在这片饱经折磨的废墟再一次被占据，火灰蛇党在维克多卢克伍德回归之后出于某些原因占领了这个地方，乱七八糟的帐篷层叠的堆在一起，挤出堪比贫民窟的景象。

　　纯血巫师大概是没有见过麻瓜的贫民窟的。拉斐尔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着泥泞的车轴，眼神落在周围的草木上，连一丝都懒得施舍给已经被篝火点亮起来的帐篷堆。

　　有多少黑巫师，有多少妖精，有多少巨怪。

　　她无所谓。

　　她看着不远处那因长久无人居住而显得破败的、曾属于萨鲁家的小屋，许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喧嚣的吵闹声里低声喃喃：

　　“阿瓦达索命。”

　　......

　　“我们真的不需要帮忙吗？”穿着魔法部傲罗制服的年轻人蹲在窗户边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山坡的方向，隔着老远都能看见那边闪烁的魔咒光芒，红绿的光映得天边一片斑斓。

　　蹲在他身边的傲罗响亮的咂了咂舌，然后摸出怀里的锡制卷烟盒打开，抽出根纸烟卷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帮忙还是添乱？你就在这里待着，待着，小子，一会儿我们过去清点就行了。”

　　“清点什么？”年轻傲罗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前辈，冷不防被他在额头上敲了一下，摇着头说道：“当然是清点尸体的数量，你以为在黑魔王的手里能活下来几个人？哦——或许会有一个俘虏，之前部长要求他们询问出维克多·卢克伍德现在在什么地方。”

　　全部都会是尸体？！年轻傲罗抽了一口气，有些惊讶和畏惧地睁大了眼睛。年长的傲罗冷哼了一声，将卷烟盒塞回风衣的口袋里，然后从马甲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怀表，按开看了看时间，然后重新将它合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行了，格兰杰，我们该过去了。”

　　那些闪烁的光已经停止了，篝火也已经熄灭，风里遥遥地传来树叶被拍动的声音，除此以外安静得惊人。

　　年轻的傲罗脚步格外快，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黑魔王”的真面孔，他还没有结束考察期，事实上刚从霍格沃茨毕业不久，对于这位曾五年级的时候才来到霍格沃茨的古代魔法持有者、阿兹卡班首位逃犯、革新派的领导者之一、黑魔王，他的兴奋和好奇或许更多于恐惧和敬畏。

　　年轻人迅速的穿过了那片长满荒草的广场，将泥泞小路上的车辙踩得七零八落，急迫的冲过几块被炸碎的木桩，然后脚步骤然停止，险些让追过来的年长者撞到他的背上。

　　“梅林...梅林啊......”年轻傲罗喃喃地说道。

　　满地都是尸骸。

　　尸体的脸上还保留着惊恐的神色，有些被火焰烧灼成了一团焦炭，有些因四分五裂而显得残缺，但大多都是完整的，乍一看去什么伤痕都没有，像是偶然跌倒，或是看这块草地不错而坐下歇会儿，只是没有了呼吸。

　　黑色长裙的女人正站在遍地尸骸中央，鞋尖镶嵌着珍珠的小高跟踩在血水里，沾染了丁点火星的裙摆逶迤于血污之中，很快就沉重的垂下去。她银白如月华的长发从黑色斗篷之中露出丁点，像是死神自黑暗里露出一截干枯的指节。

　　自她双翼之下，无处不见古老的死亡肆虐。

　　拉斐尔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被捆在篝火堆上的男人，轻声说道：“你知道我能让它们熄灭，就可以再把它们点燃，是不是？”

　　火灰蛇党的黑巫师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他惊恐的扭动自己的身体，肥硕而臃肿的身躯被麻绳越勒越紧，年轻傲罗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会被这么勒成几节的时候绳索停下了，只是将他死死地固定在篝火堆上，保证他无法脱离。

　　“她杀了人！她杀了人！！！”黑巫师惨叫着将头扭向傲罗们的方向，双眼突出，脸上因极度惊恐而青筋毕露，“她用了不可饶恕咒！！她杀了人！阿瓦达索命！是阿瓦达索命！是死咒！你们抓走她！你们不是傲罗吗？！你们不是魔法部吗！！”

　　“我最后问一次。”拉斐尔头也没回，及腰的银发如瀑布一般顺着她的脊背倾泻而下，遮蔽了傲罗们的视线，他们看不见她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女人的语气平静而冰冷。

　　“维克多·卢克伍德在什么地方？”她轻声问着，语气飘忽而显得柔和，竟然像是母亲在安慰不知足的孩子似的，黑巫师尖锐地哈哈大笑着，片刻又求饶起来，却仍旧不肯说出她想听的任何一个名字。

　　“奥古斯丁小姐，我们需要把他交给魔法部。”年轻傲罗突兀地说道，他抓紧了自己的大衣边沿，有些紧张地、结结巴巴地说道，“呃，我的意思是，嗯......我们需要问出答案，不是吗？”

　　拉斐尔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年纪大些的傲罗紧张的将手缩进袖子里，似乎已经抓住了魔杖，随时准备将要动手的黑魔王杀死在这里。

　　可笑至极......拉斐尔垂下眼帘，入目尽是一片刺人的血色，她突然觉得累极了，只想回到暮色庄园里踢开卧室的门，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榻之中裹上被子睡上一整天，或者在温热的水里浸泡自己直到所有的皮肤都变得皱巴巴的——但洗不干净了。

　　她所沾染的血，她所犯下的罪行，全都洗不干净了。

　　如果替被关进阿兹卡班的时候她只是无辜的替罪羊，那炸开那些冰冷栏杆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是罪犯的一员。

　　“如果你把他带回魔法部就能问出维克多·卢克伍德的下落，那么你可以带走他。”拉斐尔平静地说道，她抬起眼看向两个傲罗的方向，缓缓地说道，“但如果你不能做到，就不要质疑我的做法。”

　　年轻傲罗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年长的傲罗用手肘撞了撞他，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什么，然后对拉斐尔挤出一点笑容来：“当然，奥古斯丁小姐，这是你的俘虏。”

　　没什么属于我。拉斐尔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过头看向那个仍在扭曲着的黑巫师，抬起手用冰冷苍白的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指尖上亮起点银蓝色的黏稠光芒，年轻的傲罗眨了眨眼，恍惚感觉自己看见其中夹杂了一抹暗红色流转，但好像又只是黑巫师额上滑落的血迹。

　　女人苍白的手指穿透黑巫师的颅骨没入进去，红白的液体争先恐后的溢出，顺着僵冷的脸颊滴落。拉斐尔只是微微合眼，片刻之后抽出手指嫌弃地甩了甩，简单的用清水如泉将自己的手洗干净。

　　“他不知道维克多·卢克伍德具体在哪里，但知道他就在苏格兰高地，偏东南，海岸洞穴曾经是妖精的领地，那是天然的屏障——卢克伍德应该那附近。”拉斐尔说道。

　　她的表情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丝毫差别，似乎她刚才只是随手打开地图看了看，而不是将手指嵌入了某人的大脑之中，借着魔法的效果强行读取了他的记忆。

　　“我会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回伦敦，之后......”年长的傲罗将自己的眼神从拉斐尔已经洗净的手上强行挪开，他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刚才那名黑巫师尖锐的惨叫声，干巴巴地说着，但没等他说完，幻影显形的约书亚就打断了他的话，年轻的男人从一团烟雾之中钻出来，然后急切的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拉斐尔的手腕，在她皱眉之前飞快地说道：“出事了，塞巴斯蒂安·萨鲁现在在马伦威姆湖附近，魔法部失去了他的行踪，我们也是。”

　　马伦威姆湖？

　　傲罗们对视了一眼，年轻傲罗猝然想起，几乎是立刻叫了出来：“在海岸洞穴东南，靠近波德希尔海岸的地方？！那不是......”

　　刚才那名黑巫师记忆之中，卢克伍德可能在的地方。

　　拉斐尔一直平静无波的脸色骤然变了，她的表情乍然慌乱瞬间，不需要约书亚再多说什么，她的周身浮现出星点的暗蓝色光斑，下一瞬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约书亚此时才终于松懈下来，他长出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可千万别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