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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丢失 ...

  •   北方的腊月很冷,干冷的冷空气席卷而来,下起了大雪。

      依旎这几天下班都会去一趟警局,客流量超级大的A城,所布下的人员信息网也是又大又密,想要查到艾妩的去处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依旎拜托警方如果有线索请第一时间告诉她,但警方获得的消息不过是他去了南方,所以这件事被认定为小孩子闹脾气的离家出走。

      于是警方不再插手此事,让依旎自行处理,而依旎已经确定艾妩处于安全的状态,也没有花太多时间去关注他了。

      在艾妩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医院来了一位新患者,是一位刚上四年级的女孩,名字叫做徐鲸。

      女孩长得很漂亮,鹅蛋型的脸,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笑起来便会弯成月牙,会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嘴,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

      依旎很喜欢她,因为她会用手指一条一条细数自己生病时的真实感受,与冷冰冰的艾妩是两个极端。

      徐鲸的病已经严重到了需要住院的程度,她患有严重的间歇性狂躁症,发病的时候甚至需要打镇定剂。

      依旎现在主治的是徐鲸,她为徐鲸安排了一天一次的领床。

      “徐鲸,我就来咯?”依旎抬手敲徐鲸的房门。

      “好。”

      在得到许可后,依旎才开门进入。

      因为药物治疗的副作用,徐鲸有点微微发胖,但看起来却是匀称的体型。在治疗之前,徐鲸瘦得只剩下骨头,吃了药才因为副作用张了一点肉。

      少女挺直腰板,端正地坐在床上,一板一正地回答依旎提出的问题。

      “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的。”徐鲸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今天太阳公公出来了,我等会想下去玩雪。”

      “好。”依旎宠溺的笑了笑,“最近胃口怎么样?”

      “很好。”

      “最近生气的次数有没有少一点呢?”

      “应该……少了一点,只是小鲸最近很喜欢睡觉。”徐鲸垂下头,有些落寞。

      依旎将所有的休息都记了下来,抬手摸了摸徐鲸的脑袋,说:“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下去玩的时候小心点,今天晚上吃黄焖鸡。”

      徐鲸笑着点头,露出两个小酒窝,她从床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往门外跑去。

      ——

      雨天过后,田间的小路十分泥泞,但日出天晴,村里不像昨日那般寂静,清晨便有了人语声。

      艾妩回来之后,睡觉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虽然依旧没有六七个小时,但也比之前睡下后一两个小时就醒来好太多了。

      爷爷起得很早,戴着草帽已经准备出门了,一开门就看见了屋外吹风的艾妩。

      微风轻轻掠过野草,摇曳在积满水的泥坑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艾妩站在枯草塘前,瘦弱又苍白的他好似都经受不住这微风,被风吹鼓的大衣称得他更为瘦小。

      “怎么起得这么早?”爷爷跨过门槛,顺手拉上门,来到艾妩身边,递给他一个滚烫的红薯,用方言说:“我今天去看看你太奶奶,你自己在家,我煲了粥在里面,饿了就喝。”

      “嗯。”艾妩答应下来。

      大约下午两点,艾妩刚刚小息醒来,就听到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他随便捞来一件衣服,出门查看。

      是八伯。

      那么冷的天,八伯却满头大汗,他急匆匆地跑到艾妩跟前,猛地抓住艾妩的手,力气大得好像要把艾妩捏碎,他惊恐地瞪大双眼,喘着粗气。

      “八伯?”艾妩双手扶着他,帮他稳住身形。

      “你……爷爷!”八伯梗着脖子,脸憋的通红。

      “我爷爷怎么了?您不要着急,慢慢说。”艾妩蹙着眉。

      八伯嘴唇微微颤抖,他说:“你爷爷他摔倒,摔进龙州河里去了!”

      “龙州河!”艾妩尖叫出声,立马松开了八伯,拉开门就往外跑。

      龙州河相传深不见底,世世代代掉下去的人或者东西从来就没有捞上来过。太奶奶的住处在过了龙州河里面,所以龙州河是必然经过的地方,上面长满了青苔,稍不留神便会脚滑狠狠地摔上一跤,更有可能会掉下去。

      艾妩往龙州村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曾停下来,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刮得脸生疼,也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路上满是滑溜溜的泥,他摔了好几下,裤腿,衣摆,手掌上满是泥,还有小石子蹭破的口子,往外渗着血。

      等艾妩赶到的时候,河边已经围满了人。

      “让一下,让一下!”艾妩推开人群,挤出一条路,他站在河岸边向四周张望,可无论他这么找,都找不到爷爷的身影。

      “那个老人,他人呢!”艾妩慌乱地抓住旁边大哥的手,焦急地问他。

      “他……”大哥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已经沉下去了。”

      突然哗啦一声,一位健壮的男子爬上岸,他浑身湿透了,爬在岸边喘气。

      “找到了吗?”
      “有没有看到?”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问那个男人,男子顿了顿,满脸遗憾地摇摇头。

      “啊……”艾妩张了张唇,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喉间像哽住了一块大石,快要呼吸不上来,好似溺死在水里的是他。

      脑袋是撕裂般的疼痛,疼痛使艾妩头晕眼花,无形的手紧紧地拽住他疯狂跳动的心。

      别人的声音他已经听不到了,耳边嗡嗡嗡的,像是破旧风箱的呼呼声,越卖力风声越嘶哑沉闷。

      他好痛,快要痛死了。

      一件精美瓷器的破碎,只需要一记锤子,但它破碎之后就再也无法复回原状了,与没人要的烂玻璃并无两样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坐在爷爷常坐的摇椅上,学着他的样子,一下又一下地晃着,目光所致是漆黑的房梁。

      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屋子里回荡,除了没有炭火的红光,与平时没什么区别。

      没有了爷爷,房子里就没有了取暖的火光。

      锅里煲着的粥已经凉透了,餐具还是整齐地摆放在碗柜里,艾妩一口也没吃,就连今早的红薯,也是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

      两天过后,救援队终于在湍急的水流中搜寻到了尸体,正好被卡在下流的石缝里,没能冲到远处去。

      冰冷的河水泡胀了躯体,嘴唇已经发黑了,手上还紧紧地抓着从家里带出去的果篮,但果子通通都没有了。

      尸体找到后,那天晚上艾秋灵他们就回来了。

      一家人面上没有丝毫难过的神色,只有艾秋灵的脸上有一丝惊恐之意。

      他们第一次走进那老旧的房屋,爷爷的尸体摆在正中间,堂屋也点起了许多灵烛。

      他们越过艾妩,王小丽嫌弃地瞪了艾妩一眼,紧紧拉着艾秋灵的手。艾秋灵想去艾妩身边,却被她紧拽在身侧。

      “妈妈……”艾秋灵想要挣脱她的手。

      “干什么,你是要干什么?”王小丽拽过她,凶狠地开口。

      艾秋灵踉跄一下,站在她身侧垂着眸,也不吭声了。

      她们站在父亲身后,站在爷爷面前,其中王小丽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而父亲则围上去,站去爷爷身侧,弓着腰,说着“是儿子不孝。”这样的话。

      艾妩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一幕,打心底地感到恶心,他不想要他们靠近爷爷,想把他们拉开。

      挺会演戏的,不去发展成事业可惜了。

      他站在一旁,离他们远远的。

      “今天我来守夜。”父亲在爷爷耳旁“寒暄”完,转头对一家人说,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艾妩。

      “当然是你来,要不然还能是秋灵来吗?”王小丽啧了一声,抱着手,丝毫没有自觉。

      “妈妈……你少说些吧。”艾秋灵扯了扯她的衣袖,害怕地躲在她身后,好似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艾妩沉默良久,最后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他是不是不舒服啊?”艾秋灵看着艾妩离开时僵硬的走路姿势,抬头问浓妆艳抹的王小丽。

      “谁知道他。”王小丽翻了一个白眼,看着艾秋灵的眼睛说:“我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想挨着他。”

      “谁知道一个疯子的孩子疯不疯。”王小丽看向艾妩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说。

      房间的隔音不好,他们的交谈全部传到艾妩的耳中,他躺进被褥中,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小灯泡微软的灯光闪烁。

      他不能睡,也睡不着,于是索性摸出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翻了又翻,只有零散的,不再联系的同学。

      最顶上的是依旎的微信。

      他点进去,除了通过好友申请的信息,再没有其他的了。

      艾妩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输入框里写了又删,删又写。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

      自己这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多愁善感,像个姑娘一样。

      手机光亮暗灭,被丢在一边。

      “吵死了。”艾妩用被子堵住耳朵,整个人蜷缩起来,不打算去理会那些复杂的情绪,和吵闹的声音。

      他是期待的,期待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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