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的咖啡馆》净桃矢

5、第五章 晚香（回忆篇）

　　看着面前的礼物盒，或许他方才的惊诧正是因为没想到我也送出相似的礼物，那么这一切还挺巧合。一样喜欢香氛，喜欢清淡的味道。
　　“可以打开验验货，我专门找人调的。”陈晨递过一把美工刀，示意我自己拆开，我如实照做。才划开封住盒子的塑封胶带，熟悉的味道又萦绕上心头。
　　银色山泉的前调略带一丝柠檬和青桔的味道，微酸中包含着一丝丝别样的清香。随着时间沉淀，中调反而浮现柑橘的清甜。不可否认的是初次闻见时，扑面而来的清甜感或许就来自这里，甜的恰到好处。适当的距离感给予我的感官更加丰富的体验，能够预留出更加充足的神经细胞去品味后调檀香以及降龙涎香和麝香的皂感。
　　或许是第一印象，我总认为银色山泉的味道更应该是冷冽幽深的，可如今拿在手里把玩时，那股散发出浓厚温柔与沉稳力量的气息，仿佛秋意正浓时缓缓铺陈在大地上的枫叶，若有若无地撩拨山间清泉泛起圈圈涟漪。高冷或许是它的第一印象，可唯有更深入品味下去时才真正体会到隐匿在深处沁人心脾的柔和。
　　我放下礼物盒，心里复杂情绪随着面前笑意更浓的陈晨愈发强烈。不知为何，明明年龄差距也挺大，从前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我同他，却能够因为一顿饭关系便熟络起来。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我终于脱口而出这句埋在心底的问题，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和你品味习惯等都异常投缘，我总觉得如同一场早有预谋的企图。但我有什么能够企图的呢？我一没钱，二没颜值。总不可能把我拐去当童工给他打一辈子工吧？不过晨明公司家大业大的，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这等卑鄙下流事情的公司。
　　“或许吧？”陈晨打了个太极，将头扭向一边，没有直面我的问题。从他话语中我隐隐能猜出一点，我和他从前应该是有交集的，只不过发生在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完全没有记忆。关于我从前的生活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并不做任何过多的留恋。相反的是，我更愿意选择面对新的生活。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如果陈晨愿意说，他早就告诉我了，否则的话我就算用尽酷刑也不会逼问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短暂沉默，陈晨依旧率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他伸手将两个礼物盒拿至一边，而后把早已备好的饭菜推至桌面中央转盘，递给我筷子，“不说那么多废话了，我也忙了一天，都快饿死了。吃饭吃饭。”
　　如此，今天晚上的邀约才算是真正开始。
　　吃饭时我们聊了很多，天南海北什么都说。当我谈及他过去的生活时，他只说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彼此也都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他也问我有什么梦想，以后有什么想干的事情。由于饭桌上没有准备除红酒外其他饮品，几番辗转下来，红酒酒劲已经微微开始在身体里蔓延。
　　“我其实现在蛮迷茫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开口，都说酒壮怂人胆，而陈晨也没有小说里霸道总裁那般架子，反而和领家哥哥有几分类似。我便只把人家当作朋友，将最近发生的一切全都一吐为快，“我想去参加艺考，学习播音主持还有编导，可是家里面人总觉得这是一条不正经的路子，剑走偏锋。而学这个东西的经济开销又非常大，我不想给家里增添太多经济负担。”
　　陈晨闻言，认真点点头，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我面前的小食碟。我拿着酒杯一边喝一边吐诉着，而他也只管听，“我们家也不是拿不出这个钱，只是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我家里还有个姐姐，我总是害怕如果在我身上花的钱多了，那我姐姐以前吃苦的日子是不是就算云烟一样逐渐消失不被人提起。家里给我花更多的钱，那属于姐姐的爱可能就会分给我一些。姐弟之间不能一方比另一方受到的关爱少一点，否则谁心里都会不平衡。”
　　我放下酒杯，夹起糖醋排骨囫囵剔出骨头吞了，才听陈晨安慰道：“你姐姐也是成年人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她也是最希望你好的人呢。”
　　“我知道！”我立马反驳，“可就是总觉得心里面过意不去。”
　　“想那么多作什么。”
　　还想开口辩驳几句，忽地发现自己兴许是喝的有些多了，脑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便没有再出声。陈晨放下筷子，凝视着我道：“或许你现在只会觉得我说给你的话像心灵鸡汤，但是如果你连下一段人生的起点都走不到，你还能够继续走下去吗？我不否认你的能力，但是艺考意味着取舍，你要花费更多时间在艺术专业知识学习上，那你的文化课学习又该如何跟上？”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其实我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纵使我已经知道家里人的态度是不同意我去参加艺考，但当我告知他们这个想法时，他们斩钉截铁的否定，更滋生我心里逆反的脾气。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快吃饭吧。”说罢，陈晨挥手示意服务员端来两杯热水，“喝点水吧，别喝酒了，等会我送你回去。”
　　我拿起热水杯小口小口抿着，陈晨刚才的一番话我很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我现在更宁愿走一步看一步，其他的一切就随缘吧。
　　......
　　临近十一点，饭局才堪堪结束。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沉默寡言，反应力也开始迟钝起来，陈晨拉着我上车，我竟有点任人摆布的意味。不过好在对方是一位正人君子，而且也不是同我一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手动脚。
　　他帮我系好安全带，此时我明明意识还保持清醒，却如同十级残废一样，什么都需要陈晨帮着我。我喝酒了，让着点我，也好。
　　车上熟悉的味道包围着我，令人安心，舒适。后来我头倚着车窗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小区中心的广场上，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正拉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撒娇。撒娇的内容无非就是想让男生陪他玩，小孩子玩性大很正常。而男生却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反而反常地蹲下来抱着小男孩。
　　男生的脸埋在男孩的肩膀上，身体有规律地抽动着，没过几秒抬起头来，不知在男孩耳边说了什么，男孩的表情从开心到嚎啕大哭如同渠城的天一样说变就变。
　　男孩手里的球掉落在地上，男生没有理会，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广场。男孩想前去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被一颗小石头绊倒在地上。
　　哭声更烈。我走到他身边，拿起滚落到一边的球，递给男孩。男孩泪眼朦胧，我轻声问他：“乖，不哭了。你怎么了？”而后掏出兜里地纸巾，想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
　　但当我再抬头时，男孩虽仍旧在哭，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见他的嘴不断地闭合，仿佛在说些什么一样。
　　我听不见......
　　......
　　清醒过来时，我发现已经到了上次陈晨送我的公交车站台，而他正靠在座椅上翻看文件，我不知什么时候也躺在放倒的副驾座椅上。我登时反应过来自己许是真的喝多了，人家送我回来，我还在人家车上睡着了。对方不仅没有把我赶下车，也没有自作主张送我上楼，反而是给我调好舒适的睡觉姿势，一直耐心等待我醒来。
　　我从兜里翻出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快要凌晨两点。我心中又是一阵尴尬。吃完饭是十一点多出的门，而我硬生生睡到了近两点......心里不免一阵粗口。
　　回过神来，我立马拿起自己的东西，解开安全带就准备下车。陈晨见我这副慌乱的模样，倒是笑得合不拢嘴。我扭头问他：“如果我一晚上都不醒，你是不是还打算一直停在这里等到明天早上我睡醒为止？”陈晨调整了一下坐姿，忽地正色道：“那怎么办，我可不想落个叫人喝酒还不负责的罪名。”旋即示意我赶紧下车，他要走了。
　　我前脚落地，后脚还没站稳，陈晨故意将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还十分恶趣味地降下车窗，神秘地和我说已经知道了我过去全部的事情。这副轻佻戏弄我的模样还真是让人心中一阵恶寒。我跺跺脚，欲意表达自己的不满，陈晨又忽地升起车窗，用乌龟爬行的速度离开了公交车站台。
　　有时候真的会开始怀疑，是不是当老板的都有一点恶趣味，小说里高冷霸道的总裁，为什么放到现实生活里总会干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没走进单元门，手机微信传来阵阵提示音，划开一看，撅屁股的小狗又给我发来几条信息：
　　“早点回去哦，酒鬼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小心被坏人拐走。”
　　我此刻已经累的无力辩驳，草草回个表情包，应了声注意安全就进了单元。进房门后也没打算洗漱，草草换了衣服，把带的东西随意往床尾一扔，卷起被子就开始呼呼大睡。
　　可能是趁着这股酒劲，我足足睡了个满觉，居然还在第二天正常起床上班。不过昨天晚上没有再做什么怪异的梦，只是在陈晨车上时，那个男孩最后说了什么没有听清，仍旧是我惦念的地方。
　　吃早餐时，我看着餐桌上这瓶散发幽香的银色山泉，忽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