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跑的娘子

18、接受（二）

　　出来的时候，谢沐是压着脑袋的。她走得很快，没有留意到四周围，结果在转角处撞到人了。
　　谢沐赶紧抬头，“对不起”三个字尚未出口，便看到叶行远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他恢复的速度真惊人，前几天还愁眉不展，成天用忧郁的眼光瞄她，害得她做什么事情都不心安，总觉得一偏头就能看到那双充满哀怨的眼睛。现在他却可以这样怡然自得，仿佛之前的争执就没发生过，还能冲她抛媚眼，然后优雅地翘起嘴角。
　　“你……”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裤脚，谢沐低下头，意外地看见童童，闪了闪神后，勉强接上话，“你们怎么都来了？”说着，谢沐把童童抱了起来。
　　童童抬起头，嘟着嘴巴责怪她的不及时上报实情：“妈妈好过分！知道超人叔叔病了也不告诉童童。童童和超人叔叔可是好朋友！”
　　谢沐讪笑，要她怎么告诉他？她若是告诉童童这件事情，小家伙还不天天吵着来医院？谢沐捏了捏童童的鼻子，解释说：“妈妈会代替童童照顾好超人叔叔的……”下意识地，几乎是同时，在说完这句话后，谢沐和叶行远对视了几秒钟。
　　没有看到这几日的怅然若失，他的眼神很干净，澄澈如水。
　　谢沐松了一口气，移下目光看着童童。
　　她错过了叶行远随后补上来的苦笑，那笑容里有毫不掩饰的失落。就连刚才单纯的眼神里，也添上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偏偏这个时候，童童这小淘气鬼还要刺激他，在他伤口上狠狠加上一刀。“咦，妈妈，你不生超人叔叔的气了吗？妈妈会来看超人叔叔喔，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搬回去了？”
　　谢沐没有想到童童会提出这个问题。她首先想起的，不是如何回应，而是苏逸然先前在病房里对她说的那句，“我们和好吧”。
　　没来由地一阵脸红耳赤，谢沐决定忽略这个问题。
　　可惜童童和她没有高度的默契，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妈妈，是不是呀？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过去呀？”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小家伙就这么断定他们会搬回去！他可以再聪明一点吗？当他的妈妈，压力可真大……
　　谢沐连忙打官腔，试图绕开这个话题：“童童，我们回家吧。现在很晚了，好孩子可是要早点回家的喔。”
　　“妈妈……”童童还在挣扎，语气却越来越弱。妈妈又在瞪他，他哪里还敢开口。咦，童童奇妙地发现妈妈脸红扑扑的，就像前几天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猴屁股一样。
　　谢沐不知道童童在心里是这样不厚道地形容她，还在为儿子突然这么懂事听话而感到宽慰。她抱着童童往楼梯口走，没走几步，停下来，侧过身提醒叶行远：“叶行远，快跟上啊。”
　　叶行远这才懒洋洋地走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依旧挂着他固有的迷倒众生的微笑。
　　快走近谢沐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什么，站在她背后，轻声说：“我已经把那房子退了。”
　　谢沐明显一怔，再次转过身时，叶行远已经走远了。
　　他只撇下一句话：“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请要处理。”
　　第一次，这是她第一次，被叶行远甩掉，也是她第一次，忽然惊讶地发觉，叶行远一向俊逸洒脱的背影也有让人感到深刻的落寞寂寥的时候。
　　叶行远慢悠悠地走进办公室，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捕捉到反射在门中央那块玻璃片上的纪如璟的身影。他有那么一瞬间，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叫住她。可他终究没那样去做，只是耸了耸肩，摇摇头，走了进去。
　　何苦在她身上挖出更多的消息来重伤自己呢？
　　叶行远低下头，顺手把门关上。
　　纪如璟是提着一篮水果来看望苏逸然的，再过几天他就能出院了。这几天帮他处理了不少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等他出院了，她就打算把所有任务丢给他，然后偷懒休息一下以犒劳自己这几天没命的忙碌。
　　推开房门，苏逸然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窗外穿进来的晚霞的照射下，斜长地投到她脸上，挡去了一大片余晖。
　　苏逸然是一个看上去就很舒服很搏好感的男人。他身上混合了隐逸高人和成功人士特有的冷静沉着的气质，简直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
　　她真是不得不承认，当初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被他这种内敛深沉的气息所吸引。
　　当年可多女生如飞蛾扑火般倒追他啊，可惜中途有一个上来就以青梅竹马身份杀出的季尺墨，而且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不少同学立即断了倒追这个表面温柔实则冰山的美男的念头。后来工作了，她也渐渐失去了苏逸然的相关信息，不过隐隐约约听说他和季尺墨分分合合极为扑朔迷离的恋情。再见到他是那年T大部分教职员工调职，他被T大特意从S大聘请过来。当天上班一看到同在办公室的他，纪如璟吃了一惊。当然，更吃惊的还在后头，他居然会和学生在一起！
　　他是苏逸然啊！就是那个脸上永远摆着用一个单调表情，嘴稍总是带上一抹无所欲无所求的浅笑，眼睛里也噙着那点似有如无的笑意的苏逸然。他看起来似乎很好相处很自来熟，可一靠近又会一种莫名的疏离感从每一个角度每一个方向漫过来。
　　有时候T大经管学院学生会或者院团委会组织不少比赛，学生邀请他当其中的裁判或特邀嘉宾的时候，结果一律都是被苏老师笑着婉拒。然后活动当天，纪如璟偶尔会在办公室看到苏逸然一个人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积极参加比赛的学生。
　　他茕茕孑立地立在窗棂前，一手贴着裤子下垂，一手插着裤兜，和楼下人声鼎沸的热潮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个场面像极了现在！窗外是热闹繁盛的街道，而他则独自站立在窗前，旁观外头的与他无关的喧哗兴盛。
　　一道窗户，隔开了他和外面的世界。
　　那么，横在他和谢沐中间的，是什么？
　　是六年来时间造成的隔阂，还是彼此的不互相坦诚？
　　纪如璟关上门时，带动了一声轻微的声响，从而引来苏逸然的回头。
　　苏逸然见是老同学，免去之间的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你等会去能帮我去办出院手续吗？”
　　“咦，有那么急吗？再呆一两天就能正常出院了呀。”纪如璟不能理解，“你现在提前出院的话，这两天还得回来复诊呢。”医院本来就安排明天给苏逸然做一次全面的复诊，确保出院的可能性。
　　苏逸然摇摇头，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还是头一次见到苏逸然这样没有了平日里的淡然若定。
　　纪如璟搔头，想再劝告一下：“苏逸然，你不考虑一下吗？”
　　他还是摇头否决这个意见。
　　纪如璟“哦”了一声，只好说：“那……”她的视线偏到病床旁，看到没有滴完的吊瓶，猛然失色地叫了起来，“喂，你还没打完点滴怎么就……哎，为人师表还那么任性，要不得啊！”表面上像一个老妈子啰啰嗦嗦地教训他一番，纪如璟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好几分感慨。谢沐就是谢沐，即便时隔六年，她对苏逸然的影响还是震撼无比。
　　而后纪如璟出去替苏逸然办理出院手续，他则留下来收拾后续。
　　她离开没多久，穿上一身白色大褂的叶行远一边敲门，一边推门。
　　苏逸然听着渐近的脚步声，也不抬头给点响应。好像早就知道叶行远会来找他，苏逸然丝毫不觉得诧异。
　　叶行远走到他身后，盯着背对自己弯下腰来整理床单的苏逸然，开口提示他：“苏老师，你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的，过会会有人过来打扫房间的。”
　　苏逸然暂时缓了下来，转过身，笑了笑，说：“我习惯了尽力避免增加别人的工作负担。”
　　“你这样很为难等会过来收拾的护士。”叶行远微微锁眉，很不赞同苏逸然的做法，“提前出院本来就不对，越俎代庖抢了别人的工作范畴就更不对了。苏老师，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字字句句不像争锋相对，可他低劣的口气却又咄咄逼人。
　　苏逸然一言未发地看着对方。
　　叶行远环视了四周，触到那瓶挂着的吊瓶时，愣住了。
　　他收回目光，一句话也不说地退回门口。脚步还没跨出去，叶行远不甘心地威吓身后的苏逸然：“对她好一点，别再让她难过掉眼泪了。”
　　“我会的。”苏逸然回答得很爽快。
　　叶行远深吸一口气，没有扭头，只是握起拳头，叮嘱他：“谢沐身体不好，绝对不能让她冷着了。要时刻注意她的身体，一出状况立刻联系……”话说到这里，叶行远即刻改口，说，“立刻联系医院，刻不容缓。”
　　苏逸然仍然很快就回话：“好。”
　　“她不能吃辣，别再让她陪着你吃辣了……你的肠胃忌咸忌辣忌重口味，陪着她多吃一些清淡的菜吧。”
　　“好。”
　　“童童早上会赖床，你只要在他耳边提‘糖糖’的名字，他就会起床。”
　　“好。”
　　“下班要记得接童童，尽量帮谢沐减压，她这六年来没少为童童操劳过。”
　　“好。”
　　叶行远这时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喉头像被什么死死塞住了，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他紧握在一起的五个手指抠得手心发疼，而疼痛则一直延展到胸口，甚至准备蔓延全身。
　　叶行远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大吼大叫的冲动，他沉默地走了出来，关上门便匆匆赶回办公室。一路上有多少美女向他眨眼，他全都视而不见。
　　回到办公室，感受不到苏逸然存在的气味，叶行远被揪紧的心才得以松懈。
　　“师兄，我叫谢沐，谢是谢谢的谢，沐是沐浴的沐，不是仰慕的慕。”当时谢沐亲自登门纠正他邀请短信里的低级错误时，响在耳边的清脆的声音至今还时时响彻耳畔。她那天喜眉笑眼的样子，把他在这之前追过的女孩全给比了下去。
　　这六年来，一直都是他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亦不弃。
　　而今，他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到另外一个在她心里始终无人可以取代的男人身边。
　　从她大一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十年的时间里，他始终比不过苏逸然。
　　叶行远走近窗户，推开窗，然后对着窗外路过的穿着艳丽长相靓丽的美女统统漠然置之。
　　承认吧，叶行远，承认你这将近的十年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承认你假装视若等闲其实嫉妒苏逸然嫉妒得快要发狂吧。

作者有话说

　　呃……接下来是很温馨的互动画面了……那自然会虐到叶行远。。T T儿子啊。。。。儿子。。。。
待会会小小修一下文，一点半以后再看。^^
周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