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接受（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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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行远蓦地语塞，一向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他，哪怕是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在这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她知道了？虽然他早就做好这个准备，可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早地知道这件事。
叶行远慢慢地低头，慢慢地，脑袋一寸一寸地下垂。
这样的慢动作，将他脸上呈现出来的低落抵达谢沐的眼里。
谢沐站了起来，像是有意不等对方的答案，她几乎是奔进厨房的。
叶行远跟了过去，却被她冷漠的背影隔在门口边。徘徊了好一会，他才开口解释：“我想……你多半是再也不愿意听到他的名字，所以就没告诉你。”好吧，他也承认这个借口有些蹩脚，可要他如何去坦白？非要他说……他就是自私地隐瞒了这个事实，不想让谢沐接触到苏逸然的任何消息吗？
谢沐还是背对着他不说话。
沉默的气氛让叶行远感到陌生，他第一次对谢沐毫无办法。
以往能够看着谢沐在自家厨房里忙活，是他最大的兴趣所在，而今这个爱好倒像一把灵活的刀狠狠地捅向他的心脏。曾经是他最喜爱的背影，现在他却更情愿从未留恋过。
叶行远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看着谢沐忙碌的身影，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下楼接童童回来吃饭吧。”对方还是不给回应。叶行远似是自我嘲笑地抿了抿嘴，勉强地堆出一个笑容后，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这样彼此相持的僵局一直持续了好几天，连童童都明显感受到不对劲。他扯着叶行远的裤脚问他：“叶行远，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看见妈妈呀？你和我妈妈吵架了吗？”
叶行远苦笑着抱起童童，他还真有点后悔提前把小孩子带入成人世界，给他灌输了太多成人思想，现在想随便胡诌都有一点难度了。“你不是最期待我和谢沐闹别扭的吗？”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上次还满口肯定地声称他不能当自己的爸爸。
“不行，你不能和妈妈吵架。”出乎意想地，童童非常严肃地摇头说。
“为什么？”
童童很认真地看着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摸了摸叶行远的头，说：“妈妈为了赚钱，已经很辛苦了。叶行远你不能烦着我妈妈，如果妈妈不开心了，那一定是你调皮捣蛋的。”
叶行远快笑不出来了。如果他不开心呢？谢沐有没有想过，她能影响着他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他的喜乐哀愁？
“叶行远，妈妈到底去了哪里呀？”童童总算回归到原始问题上。
叶行远没急着回答童童，他还不确定泄露机密会不会引来谢沐的不满。
然而童童没有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不断催促他。
叶行远只好告诉他：“超人叔叔病了，谢沐上医院去照顾他了。”
“叶行远，那我们也去好不好？童童好久没有看到超人叔叔了！超人叔叔病了，童童也想陪着他。” 童童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
叶行远拗不过童童，点了点头。
母子俩都一个德性，一听到“苏逸然”这三字，立马紧张兮兮起来。
谢沐这几天都请假提前下班，为的就是前往医院照顾苏逸然。
巧得很，她去的时候，苏逸然都在睡觉。
不过这样也好，她本来就不打算让他知道她曾来过。像六年前那样，悄悄地溜进病房照顾他就行了。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她无比希望时间能就此停止，那么她就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地，时刻担忧着苏逸然突然醒过来的时候，她该想出怎样存在的理由。
好几次纪如璟想拦住谢沐，让她留下来和苏逸然面对面地谈一谈，却都被她巧妙地推脱过去。
“你都来了，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可能他很快就会醒过来呢？”纪如璟是这样劝她的。
谢沐摇了摇头，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往下压。“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过。”
“可他一醒来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你啊。”
“也许那只是六年前才会发生的事。”谢沐不再解释，打开门走了出去，把纪如璟接下来脱出口的话锁进病房里。
毕竟那天她是那样粗暴而蛮不讲理地对待他。
但有多么滑稽呢，明明是她说不想再见到他，可现在又是她主动来找他。
谢沐替苏逸然掖了掖被子，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搭在床沿边上。
昨天她神差鬼使地登上T大学生论坛，重新注册一个新的马甲，想看看这六年来，苏逸然是怎么为她争辩的。一开始她还能顺着注册步骤一个空一个空去填写。而到了最后一步，按下“确定”的那一刻，谢沐却把浏览器给关掉了。
越接近真相，就越没勇气向前。
她缺少了当年勇猛朝气的精神。那时他们两个谈恋爱的事情才刚刚在学校里传开，论坛上遍地都是关于苏逸然和她的八卦舆论，而且抨击她的言论是与日俱增。虽然她能理解这些狂热粉丝的心态，但大凡听到是自己莫须有的恶意揣测和八卦，谁心里会舒畅？
谢沐瞪着满屏幕的帖子，皱起眉头抱怨一句：“有没有搞错，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啊！”
坐在床上看书的苏逸然没有任何表示。
这让她这个心灵受到重挫的人更加郁闷。谢沐扭过头，眼巴巴地盯着苏逸然。
他知道她在看他，却恶劣地把书本举得更高，这下把他露出一半的脸完完全全挡住了。
谢沐无理取闹地“哼”了一声，掉头接着拖动页面。
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走下床，又是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反正等她有了感觉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偏离开，缓缓移至她的耳畔。苏逸然的双手从她身后环抱过来，把她搂在怀里。他的唇贴着她的耳边的头发，声音柔柔的，悦耳得很。“不用在意那些，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他的一句肯定，胜过一切安慰，也击败了他人所有的否定。
谢沐得寸进尺，锲而不舍地追问他那段时间里她特别想刨根问底的问题：“苏老师，你当初为什么就答应我了呀？是不是因为我在医院照顾了你那么久，你感动了？我的表现是不是在众多竞争者中最优秀最出色的？”
苏逸然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习惯性地回答她：“你开心就好。”
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谢沐感到合意。她推开苏逸然的双手，站起来转过身，挥起毫无恐吓力的小拳头威胁他说：“苏老师，不许老这样敷衍我。再敷衍我，我就把你的考试题高价卖出去！”
有这种厚颜无耻的女朋友，他还能说些什么？苏逸然微微扯动嘴角，算是豁出去地说：“我想，反正你也缠了我那么久，那我就牺牲小我地继续接受你的纠缠好了。”
什么意思？他是嫌她之前守株待兔式的倒追法吗？
见谢沐一脸迷惑，苏逸然忍俊不住，笑呵呵地对她说：“谢沐同学，老师我已经做好了被缠得准备，你也必须做好继续缠下去的准备。”
谢沐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问了那么多遍，等了那么久，原来答案是这个。
“苏……”
她剩余的话都在苏逸然跟下来的动作中略去了。
唇际一暖，苏逸然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留下他的温度。
而她事后还百思不解地问他：“苏老师，你今天干吗偷亲我两次？”
苏逸然笑笑，拾起床头边的书，翻到夹有书签的那一页续读。
谢沐气得跺脚，哪有人仗着自己的美色，占了人家便宜就甩下一副很在理的样子拍拍屁股走人的。
谁能想象得出苏逸然私下里会是这样的人？
谢沐颤颤地举起手，伸到苏逸然脸上，停了几秒钟，又缩了回去。
她做不到啊，她终究是做不到。
六年了，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他们每一个人，也足以改变他们的命运。他们哪里还能回得去啊……
谢沐不再犹豫，索性站起来想到外头透气。
可手却被苏逸然擒住了。
他这个病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留住她前进的步伐。
“谢沐……不要走……”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谢沐没敢回头看他，她愣在那里不进不退。真丢脸，到最后还是被他当场捉到了，而这也是她最不乐意看到的局面。
身后的苏逸然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谢沐有些疑虑地别过头，吃惊地发现他在拔掉针头。根本不用思考，谢沐立刻退回去，果断地按住他的手。
和他对视后，谢沐低下头，又把手收回。
她伫立在床前，像等候发落的犯人。
苏逸然捂着胸口轻微地咳了几声，而后看着她，脸上有了点笑意，提议说：“谢沐，我们……和好吧。”
这是在感激她这几天来的照顾吗？就像六年前，因为感激她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免费看护，而答应做她的男朋友。这样廉价的报答，满足了她虚荣心的同时，也给了她最尖锐的刺痛。
还是真心真意地求和，诚衷恳求延续两个人六年前结局未完的纠葛？
她抬起头看了看他，那样炙烈的目光像一团火围着她。从他的眼睛里，她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谢沐简直是逃亡一样惶恐地逃离病房。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接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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