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溺水》梦雪灵光

4、第四章

　　“公司安排的宿舍，就是这一间了。”输入门锁密码，推开房门，许宜襄转头，尽量保持着神色一片淡然，微笑道。

　　沈雪意提着行李，跟着许宜襄走进了房间。

　　沈雪意看着面前的员工宿舍，心中十分意外。

　　这是总部的员工宿舍？一个员工宿舍竟然如此的高雅？难道说总公司已经财大气粗到这种地步了吗？

　　只见屋内面积开阔，装修简约清新中却处处可以看出极佳的审美品味，每一处设计都令人感到舒适得恰到好处。

　　客厅很大，一个客厅已经抵得上沈雪意在A市那个小出租屋的两个面积了。且采光充足，正前方是巨大的开放式的阳台，阳台上摆放着精美的桌椅，一旁，还安放着淡褐色的藤椅。

　　仿佛可以看见，房屋主人坐在藤椅上一边惬意地晒着温暖舒适的阳光，一边工作的场景。

　　这房子一看就是死贵死贵那种，尤其是B市寸土寸金的房价，怕是这房租一个月都得花上好几万。而沈雪意那翻了一倍的薪资，不用想，绝对无法支付这间房屋的一个月房价。

　　事实上，跟着许宜襄踏入这片小区时，沈雪意已经非常惊讶了。这很明显是一个极其高档的小区，出入在小区里，放眼望去，从身边驶过的一水水的都是价格不菲的名牌豪车，而且小区治安十分严格，保安亭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

　　除此之外，小区的建筑设计风格也令人眼前一亮，时尚中又尽显厚重典雅。环境清幽，大片大片的绿化树以极其自然和谐的生长姿态，穿插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之间，仿若天生便矗立在这里，散发着清新呼吸。

　　沈雪意环顾了一圈即将入住的房间，不得不承认，比起这里，他以前住的地方，可能就是路边的狗窝。

　　当然了，哪怕心中再惊讶再刘姥姥进大观园，沈雪意也没有表现出来，做不到人前显圣，但他做到不人前显蠢还是可以的。

　　沈雪意不知道为他带路看着满脸风轻云淡的许宜襄，此刻震惊其实不比他少，差点没被惊得在沈雪意面前露出原形，只得艰难地肃着一张脸。

　　虽说从行政口中她早就知道了，要送沈雪意来住的地方是个高档小区，但高档成这样，还是令许宜襄狠狠地少见多怪了。

　　妈呀，这小区放平日里她连进都进不来，更何谈住在这样的地方？那是做梦。

　　哎，现在把人安全送到了，自己可以退场了，但许宜襄半点也不想离开，于是找话搭讪道：“是不是觉得这个宿舍条件有点过于好了？”

　　沈雪意如实答道：“有点意外。”

　　呜呜呜，声音也这么好听，她耳朵真是有福气，许宜襄连忙搬出行政给她的说辞，转述给沈雪意：“其实也就这一间，并不是公司所有宿舍都这样的。我听说这间房是公司打算挖某个策划总监为他精心准备的，后来似乎谈崩了，房子也就搁置了。公司觉得闲着也是浪费，就拿出来给员工住了。”

　　原来是这样。

　　沈雪意笑着道：“那看来我运气还挺好。”

　　许宜襄脱口而出：“也是公司识相，你本来就该住这样的地方。”

　　沈雪意：“……”

　　沈雪意看向许宜襄。

　　没忍住暴露了什么的许宜襄：“……”

　　许宜襄闭了闭眼，算了，装模作样自己也好累的，她有什么错呢，爱美之心天赋人权。

　　许宜襄睁眼，可怜兮兮看向沈雪意：“呜呜呜，不要嫌弃我，我也只是个凡人。我能坚持到现在，我都觉得我太伟大了。”

　　沈雪意：“……”

　　沈雪意哭笑不得：“不嫌弃。”

　　许宜襄自暴自弃，彻底原形毕露，她满脸雀跃，本来想帮忙打扫房间，多和沈雪意呆一会儿，结果发现房间似乎已经被人打扫过了，不见一丝尘埃，公司还挺周到的。

　　于是许宜襄只能看着沈雪意，绞尽脑汁搭话道：“你平日里感到很困扰吗？”

　　沈雪意：“为什么这么说？”

　　许宜襄：“因为你似乎一直戴着口罩。”

　　闻言，沈雪意眸光闪烁了一下，他顿了顿，摇着头道：“不是，是呼吸道有点毛病。”

　　许宜襄一脸恍然大悟道：“哦哦，原来这样，我就说嘛，你长这么好看，干嘛要把自己藏起来。我给你说，要换了其他人，肯定天天出门溜达，恨不得惊呆所有人！”

　　沈雪意淡淡地笑了笑，对这个话题没有多言。

　　尽管许宜襄不愿意离开，但公司里她还有工作要做，于是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和沈雪意道别，安慰着自己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欣赏美人。

　　许宜襄离开后，屋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房间，显得有点冷清空落。

　　沈雪意将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到了房间里。

　　这是一间三室一厅，设施齐全到令人意外，除了最基本的空调冰箱洗衣机，每间卧室都备好了床上用品，洗漱间洗漱用品也一应齐全，厨房里还准备了锅碗瓢盆，洗碗机，微波炉，榨汁机等等，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应有尽有。

　　不愧是准备给总监住的地方，这福利待遇，周到的令人没法挑出一丝错处。

　　参观完了厨房，沈雪意随手打开冰箱，接着，一愣。

　　只是想随便看看，没想到冰箱里竟然塞满了新鲜的食材。

　　沈雪意仔细看了看，全是国产的、进口的各色各样的价格高昂的食材。

　　沈雪意看着一盒西红柿，上面标价，赫然是几百人民币。

　　沈雪意：“……”

　　沈雪意低头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多看了个数。看完了西红柿的标价，沈雪意又拿起一朵西兰花看了看上面的标价，最后沈雪意双手捧着西兰花，姿势恭敬地把它送回了冰箱。

　　所以，这些东西，也是为总监准备的吗？

　　但现在总监不见踪影，而是他这个小小员工住了进来。

　　那么，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沈雪意没有擅自动这些东西，而是给琳达发了信息。

　　琳达也就是人事部部长，今天帮着沈雪意办理入职的人。

　　琳达信息回复的很快：“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冰箱里的食材，如果你不喜欢吃，扔了也没关系的，不要紧。”

　　扔了？

　　沈雪意还做不出这么铺张浪费的事，而且冰箱里的东西恰巧也没他不爱吃的。

　　正好肚子有点饿，沈雪意给自己做了一道简单的鸡蛋炒西红柿便应付了事。

　　不得不说他在做饭上，真的没有天赋，沈雪意看着色香味一样不占的鸡蛋炒西红柿，一边吃饭一边有点出神。

　　一点也不像他那么优秀，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到出类拔萃，就是连做饭都意外的好吃……

　　“还是我来吧。”不知道多少次，对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从他手中拿过了锅铲，将他赶到一边。

　　那时的自己看着锅里四处迸溅的热油，站在一边胡搅蛮缠道：“为什么油一定要在做菜前加热了，不可以直接把油和菜一起冷锅倒下去吗？这样就不会到处四溅了。为什么炒个菜还要这么多规矩，不都是吃吗？”

　　“因为高温可以将油中一些异物杂质挥发，因为高温会产生美拉德反应……”面对自己的胡搅蛮缠，对方语气淡定，一面慢条斯理解释，一面炒菜的手法又快又帅，手中一把锅铲，挥舞得活像是在参加学校的艺术联欢会，好看的不得了。

　　但沈雪意却无暇欣赏，而是闻言后，呆住了。

　　美拉德反应？

　　这又是什么？

　　化学课上有学过这门反应吗？他怎么一点也没印象？

　　难道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吗？

　　为什么连做个菜都要这么残忍地对他进行鞭尸，真是好过分啊，就显摆自己次次年级第一厉害是吧？

　　真是的，不就炒个菜么，要不要这么骄傲、这么得意啊！

　　这么会炒菜，以后就是一辈子包揽炒菜的命，不知道吗？

　　似乎不用回头也能从身后的沉默中知道沈雪意此刻脸上的表情，对方语气体贴道：“哦，你不需要知道美拉德反应是什么，你只要记住高温炒菜味道更好吃就行了，这点对你来说应该不太难……吧？”最后一个字带上了疑问语气。

　　沈雪意：“……”

　　吃饭时，沈雪意气得埋头苦吃，誓要让对方辛辛苦苦劳累一阵，却连口饭都吃不上，饿肚子！

　　对方见此眉头微扬，忽然把筷子放在桌面上，慢慢道：“你知道谢柯最近养了一只宠物猪吗？说是花高价从国外买的进口小香猪，买家当时的宣传语是矜贵优雅智商高的改良品种，但谢柯接到小采后觉得自己被诈骗了，因为它吃饭时就像你这么拱的。”

　　沈雪意：“……”

　　沈雪意在做饭上实在没有天赋，但他也不想在薄其桥面前显得太没用，有一段时间他偷偷暗地里苦练厨艺，终于有一日在觉得自己炒的东西看着没那么惨不忍睹了，他等不住，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薄其桥。

　　那时薄其桥正在准备一场考试，耳朵上习惯性挂着两只耳机，可能是因为戴着耳机的缘故，他没听清沈雪意说的话。于是当沈雪意把他拉到桌前时，薄其桥只看了一眼桌上卖相不佳的蛋炒饭，就蹙眉道：“这在哪家买的，下次别买这家了。”

　　沈雪意：“……”

　　沈雪意顿时不满：“哼，不只下次要买，下下次还得买，这辈子都得买，想退货是不可能的！”

　　薄其桥：“……”

　　薄其桥瞬间心领神会，他看向沈雪意：“所以你最近总是往外跑，就是出去学习做饭？”

　　沈雪意没回答，殷勤地拉着薄其桥在椅子上坐下：“快尝尝。”

　　薄其桥被他拉着在桌前坐下，坐下后，就见沈雪意眼神亮晶晶地趴在对面看着他，满脸期待。

　　在这样的眼神下，薄其桥最终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筷子。

　　薄其桥吃了一筷子蛋炒饭，面色看不出异样，又伸了一筷子。

　　薄其桥的做法无疑给了沈雪意巨大的信心，他按耐住雀跃，问道：“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是不是进步很大？”

　　薄其桥嚼着蛋炒饭，却是看了沈雪意一眼，慢条斯理开口：“如果没有味道，可能就是最好的味道了。”

　　沈雪意：“……”

　　沈雪意听了这话，当即不服气地拖过盘子，自己尝了尝，然后沈雪意就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冷了的缘故，吃起来一股腥气的味道，有点想吐。

　　沈雪意十分艰难地才把口中的蛋炒饭咽了下去，丧气道：“明明做饭步骤都差不多，怎么味道就差别这么大呢。”

　　薄其桥见沈雪意垂头丧气，有点想笑，安慰道：“不会做饭也没什么的。”比如一个家里有一个人会做饭就行了。

　　沈雪意却心中沮丧地想道，可是他偶尔也想做饭给他吃啊，学习眼见着是没救了，总得有点拿出手的特长吧？

　　其实当一个饭来张口的米虫，他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但万一有人某日做饭做累了，反悔了要退货怎么办？

　　他现在完全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伏脉千里好不好？

　　沈雪意忍不住叹气，可怜他用心良苦。耳边忽然传来盘子拖动的声音，沈雪意抬头，就看见薄其桥把蛋炒饭拖到面前，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吃着。

　　沈雪意立刻急了：“你干嘛？不是说难吃吗？”

　　薄其桥瞥了他一眼：“你做的，辛苦一阵，总得给你点面子。”

　　沈雪意顿时感动了，正想感动地说点什么，就听薄其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最主要是，不能浪费粮食，索性我的胃比较强大，吃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沈雪意：“……”

　　这人怎么能这么可恶啊，完全对不起他的用心良苦好吗？

　　后来那盘子蛋炒饭全部进了薄其桥的肚子，但薄其桥也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的胃，还是低估了沈雪意的厨艺，那天晚上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

　　这个时节，吃坏肚子的人竟然不在少数，沈雪意他们去医院后，由于没有多余病房了，是在走廊上输的液。

　　沈雪意愧疚地守在薄其桥身边，一会嘘寒问暖，一会紧张地察看瓶子里的液体，看模样坐立难安，恨不得以身代之。

　　薄其桥脸色苍白，无奈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让他坐好。

　　沈雪意总算乖乖坐好了。

　　手心里是薄其桥冰冷却又炽热的温度，沈雪意悄悄看向旁边的人，发现没人看见。

　　过了一会儿，薄其桥忽然开口，声音低哑：“你不用学会做饭。”

　　沈雪意茫然地看向他。

　　薄其桥看着他，语气清晰：“不用担心被退货。”

　　可是怎么会不担心呢。他那么优秀，今天他还看见有人向他表白。沈雪意认识表白的那人，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就像那人说的，他们在一起会有很多学习上的共同话题，将来还可以一起上一所大学，不用担心异地恋。

　　而自己要和对方上一所大学，那得下辈子了。

　　沈雪意想着想着不由得有点沮丧了。

　　而这时，薄其桥握紧了沈雪意的手，忽然语出惊人：“因为我才是那件货物，从始至终，担心被退货的人，一直是我。”

　　沈雪意猛地睁大了眼睛。

　　薄其桥抿了抿唇，仿佛接下来的这句话说得十分艰难，他抿着唇道：“沈雪意，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只会是你不要我了。”

　　可是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沈雪意心中有点着急，光是听到以后分开这句话，就觉得心脏开始难受了。

　　不过，沈雪意呆愣地看着薄其桥，难道说他做的饭还有攻击大脑的威力？

　　今晚的薄其桥说话怎么这么好听，似乎格外会说甜言蜜语。

　　沈雪意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非常投桃报李地握紧了薄其桥的手，满脸忍不住雀跃地道：“你可不要给我乱扣罪名，我怎么会不要你。我这人品德很好的，从一而终知道不？”

　　说完了情话，沈雪意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脸颊有点火烧火燎的，他还有点不习惯这种场面。

　　但是，今晚嘴里仿佛吃了糖的薄其桥真的很难得，他忍不住想要听他多说一点。

　　于是沈雪意开始问了，并畅想对方的回答了：“如果我真的不要你了，你会怎么做呢？”

　　谁知他这话一说，薄其桥脸色瞬间冷了下去，冷冷瞪着他，眼睛像要杀人一般，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如同幻觉。

　　沈雪意：“……”

　　好一会儿，薄其桥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才响起：“沈雪意，真有那一天，你给自己提前准备好一副棺材吧。”

　　沈雪意：“……”

　　薄其桥依然冷着脸：“不用准备太贵的，我进出不方便。”

　　沈雪意：“……”

　　没想到薄其桥竟然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来，沈雪意有点被吓到，但是……但是这是不是就是如同书上所说的生同衾死同穴？

　　哎，他既然这么喜欢他呢。

　　这么想着，沈雪意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往上翘，握着薄其桥的手，笑得傻乎乎的。

　　而这时，薄其桥无情地戳破沈雪意脸上的梦幻泡泡，寒着一张脸：“你在想什么？”

　　薄其桥没好气道：“你买太贵重了，不方便我鞭尸罢了。”

　　沈雪意：“……”

　　沈雪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向来记忆不好，学习成绩不好，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始终把和他相处的这些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他匆匆吃完了饭，把碗筷放到了洗碗机里。

　　站在厨房里研究了一会洗碗机怎么操作，成功启动洗碗机，沈雪意忽然有点惆怅，这种奢靡生活过多了，以后轮到自己亲手洗碗时，该是多么残忍的戒断反应啊。

　　吃了饭，沈雪意站在阳台上，眼中是远处B市的华灯初上，璀璨阑珊。茫茫人海万家灯火，这座耀眼繁华的城市虽然光芒万丈，却不会照亮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沈雪意心道，就这样吧，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和他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之下，这样就很好了。

　　他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何况发生了那些事……那些事之后，他怎么还能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呢？

　　沈雪意原以为自己冒然换到一个新住处晚上会失眠，可是再次睁眼，却一觉沉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不用去公司上班，但房间里东西太齐全了，也没什么需要他特意去购买的。

　　沈雪意吃过了早饭，呆在房间里，竟然有点无所事事。

　　既然有时间，那么……

　　B市，某郊野墓地。

　　天色暗沉，裹着寒意的冷风在空气中拂过，带动柏杨树的枝丫在风中迟钝僵硬地摇动。

　　山顶有点冷，但沈雪意却仿佛没感觉似的，静静站在一方墓前。

　　竟然没什么意外，和他以前每次到来都一样。

　　墓碑干干净净的，墓前也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整整洁洁，左右摆放着娇艳的鲜花，对比一路走来，看见的有些已经有些荒凉，长了一点杂草的墓，这方墓显然被人一直精心照看着，打理着。

　　至于是谁一年又一年细心呵护，不做第二人选。

　　当然不是沈雪意，他还做不到，他就连在每年祭拜的固定时节来探望他们，都做不到。

　　沈雪意把手中鲜花，轻轻放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对笑容灿烂的年轻夫妻，样貌没有很出众，也和沈雪意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但他们的笑容却让人感觉到像冬日里升起的阳光那样的亲切和温暖，让人看着想要落泪。

　　“爸爸妈妈，对不起，这些年没怎么来看你们。”

　　沈雪意看着照片，眼中渐渐有水雾弥漫，酸涩和怀念盈满胸腔。

　　他慢慢靠着墓碑坐了下来，看着再也明亮不起来的黑白照片，瞳孔深处的水光逐渐弥漫出深深的痛苦，声音空茫得厉害：“对不起，我有点害怕……”

　　眼泪从脸上狠狠滑落，沈雪意模糊着双眼，声音哽塞得几乎要听不见：“对不起，我……我害怕你们不太想看见我。”

　　寂静到可怕。

　　周遭一片无声的空旷，只有冷风呼啸，仿佛天地间只剩风的声音，再无其他声音。

　　沈雪意神色痛楚，瞳孔深处眼前的一切似乎渐渐破散重组，幻化出一条宽阔的高速公路。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车厢里是爸爸妈妈慈爱轻快的声音。

　　爸爸在前边开着车，声音感慨中带着骄傲：“我活了大半辈子连一瓶饮料都没有中过，小意一抽，就抽到了免费旅游！”

　　妈妈坐在副驾驶上，手中拿着她搜集的景点信息，没有搭理爸爸的自娱自乐。

　　妈妈回头看向后座：“小意，其桥，到了后你们想要第一个去哪里玩？……小意，小意……”

　　沈雪意坐在后座，神色有些不宁，回神后道：“妈妈决定就好。”

　　微笑着回答了妈妈，沈雪意仿佛感觉到来自身旁的强烈的完全无法忽视的灼热视线。

　　沈雪意睫毛颤动了一下，而后尽力掩饰了心中情绪，缓缓看了过去。

　　他撞进一双深邃莫测的眼中。

　　明明对方还是他熟悉的却难以不在乎的冷冷淡淡的目光，可是那目光却如有重量，像是要看进沈雪意脑海深处去。

　　在这样的目光下，沈雪意无法强装镇定，他下意识躲闪着，移开了目光。

　　沈雪意扭头看向窗外，这时，他忽然看见侧方冲出来的一辆横冲直撞速度快到了极致的大货车……

　　下一秒，剧烈的冲撞，天旋地转……

　　醒来后，一切欢乐都远去了，破碎了，眼前只有满目的怎么擦也擦不完怎么捂也捂不住的血色……

　　沈雪意靠着墓碑，闭着眼睛，浑身颤抖，剧烈的疼痛在心间肆虐，仿佛陷入一场醒不来的巨大的噩梦之中……

　　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充满了疑惑的声音穿透梦魇而来。

　　“爸妈墓前，有人？”

　　猝然间，沈雪意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来。

　　沈雪意模糊着视线，循声看过去，下一刻，整个人陡然僵住。

　　不知何时，空无一人的墓地再次来了祭拜的人，就在距离沈雪意几步之遥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破碎的氤氲的水汽，一时间，沈雪意看不清他们的具体容貌，可是其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尽管多年未见，尽管变了很多，却仿佛还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刹那间，沈雪意脑中一片空白。

　　“其桥，这位是？你认识吗？”有人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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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做饭这件事
沈雪意叹气：“哎，我可能真的没有做饭天赋。”
某人安慰：“不用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厉害了，毕竟别人做饭再厉害都得动手下厨，挥洒汗水，而你已经达到了饭来张口的另一个境界。”
沈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