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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抵不过的圣旨,敌不过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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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总是睡得不安稳,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夹杂着幼时走散的画面席卷着脑海。
她一袭红衣站在城楼,被冷冽的风吹得僵直。
城楼下是外族浩浩汤汤的军队,只见领头的人长臂一挥,密密麻麻的箭矢向楼上袭来,眼看着就要射中自己,但她如何都动不了,只能看着那只箭迅速的想自己逼来。
“公主,公主。”一道熟悉又急促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想起在耳边,将她慢慢从梦境中剥离。
见着俞柷苒悠悠转醒,坐了起来。
盈月松了一口气,端了一杯温水,拿起手帕轻柔的揩拭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公主可是被魇住了?”
俞柷苒抚上自己的心口,“没事。”声音有些喑哑。
说完一口喝完了杯中的水,温热的水一下安抚了心里的那块不安。
忽然一阵风吹开虚掩着的窗,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起初干爽的内衬已经被汗水浸湿。
盈月准备将虚掩着的窗户关严,“别关。”她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是,公主有什么就唤奴。”盈月将架子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看着她有些泛白的嘴唇还是有些担心。
俞柷苒把窗推开,一股猛烈的风给她撞了个满怀,“咳咳。”
风虽冷,却不像梦里的风那般,吹得人生疼,明明是梦,却有如此真实的触感,她心有余悸再次抚上心口。
依靠着窗桓,将窗户虚掩着,只留一丝能看到外面的缝隙。
俞柷苒从缝隙中看出去,只瞧得见被吹落的满地落叶,不见其他,坐久了余留的睡意一时上涌,脑子昏昏沉沉,却又清晰的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梦中的情景。
深夜的秋风从缝隙中一缕缕吹进,抚上她的脸,替她赶走了睡梦中的不安。
之后几日俞柷苒就同往常那样晨起后就去皇后娘娘和母妃那里请安,说几句话,就回到自己的殿中做做女红,等着午膳,午膳后偶尔小憩,亦或是坐在窗边出神,下午常常坐在案前读读经书或是练字描画。
日子就像这样百般不变日复一日的过着,转眼就过了七日。
今早俞柷苒醒的早,前晚也不知为何睡得一点都不安稳,总是感觉心是悬着的。
她想,许是那件事这么久了还没有回音,才让自己这么惴惴不安,于是用完早膳后就去了贵妃的住处。
贵妃刚开始用食,就瞧着自家平日一个时辰后才见得到的女儿此时就来了,有些困顿,“今儿个怎的这般早。”
俞柷苒看着母妃放下的碗,“今日起得早,自己待着也甚是无趣,想着母妃平日起得早,就来找母妃解解闷。”
贵妃点头拿着勺子一勺一勺的舀着还在冒热气的粥,“可用过早膳了?”
“儿臣用过了,母妃您自己吃。”
说罢,俞柷苒就静静的坐在一旁,漫无目的看着殿外,听着瓷勺与碗碰撞的声音,心中的焦躁被渐渐的抚平。
她以为今日也会像往常那般一成不变的过,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划破看似平静无常的生活。
众人跪拜在地,听着皇帝身旁的公公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着尖细的嗓音,俞柷苒只觉得寒凉。
“外族羌历年犯我大殷,今朝贡求和,以求两族和平共处,我朝向以仁治天下,特赐二公主——宁定公主和亲缔约。”
“钦此——”声音绵长又刺耳,俞柷苒就像是没听见,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公主,快接旨吧。”平日慈爱的声音如今像是深渊的恶魔似是要将她拉入不复的深渊。
俞柷苒麻木的抬手结果冰凉的圣旨,脱力般跪坐在地。
一旁的贵妃眼中噙着泪水,紧紧的环抱着她视如珍宝的孩子。
这样的结局她曾想过,也想替她改变过,从赐封号那日起就替她想着出路,可是她终是敌不过难违的皇命。
俞柷苒默读着圣旨一遍又一遍,短短几十字就既定了她的未来,她不甘心,也不愿信她的父皇真的要将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她酿酿锵锵的起身,攥紧圣旨,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越走越快,快到周遭的只剩下虚影。
大殿外是刚下朝的朝臣,她在茫茫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个垂头不语的身影,心蓦的一紧,加快了脚步,跑进大殿。
身后的大臣看着翩飞的裙摆,不禁叹气摇头。
徐晏清看着那道急忙的身影,鼻头忽的就酸了,他连忙低头生怕其他人看见,就连一旁诸将军同他讲的什么都没听清。
自他与她相识至今已有半年有余。
这半年里,他从相识到相知最后到现在不见她时念她,见她时就揣着满心的欢喜,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就会有忍不住的笑意。
他从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他只不过是随着自己心迹走,慢慢的就离心底的人儿越来越近,每见她一次,就忍不住想要再离她近一些。
从没有喜欢过别人的少年直到现如今才体会到了世人口中常说的情愫,原来不仅让人欣喜,也会让人无措、彷徨和害怕。
今日在朝堂上听到下达的圣旨,心气正高的他像是一下被冷水淋了个透凉,一直到现在也是冷汗涔涔,一点都听不到别人在讲什么。
有人握了握他的肩,“或许还有机会。”诸将军低沉的开口。
徐晏清自嘲的摇头,他怎会不知这样的事已是盖棺定论,即使旨意还未下时,他也同诸将军和另外几位朝臣一起上书攻打羌族,扩大疆域。
但当今圣上守旧谨慎,不想冒险,再加之保守派的推波助澜,一下就推定了这事,就像是早有预谋,只不过是在今日找到时机才推到大众视野。
俞柷苒看着坐在高位的皇帝,跑得干涩的眼眶瞬间有氤氲的雾气涌起。
“父皇。”颤抖的声音显露了此时她的酸楚。
皇帝抬眸看着跪在殿下的人,垂眸用手捏着额角已去掩住有些泛红的双眼。
他缓缓起身,走到俞柷苒身旁,扶着她的手臂,“起来吧。”
俞柷苒的腿有些软,借着父皇手臂传来力站了起来。
皇帝轻轻的抚平她跑乱的鬓角,又将摇摇欲坠的金钗插回发中,“阿苒这么急着找我,可是为了和亲的事?”
俞柷苒点头,“父皇。”又一声呼唤,绷断了从刚在一直紧绷心弦,眼眶再也裹不住泪水,簌簌的趟着脸颊流下。
皇帝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很多人向往又畏惧的位置,他扶着一旁慢慢坐下,又拍拍旁边大片的空位,“阿苒,坐,陪父皇坐坐。”
俞柷苒依言坐在了冰凉的皇位上,只有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是这空荡的大殿中唯一的一丝暖意,“阿苒跟父皇说说吧。”
“父皇,儿臣不想嫁,不愿离你和母后太远,而且……”话语淹没在哽咽中。
“我也想让你像平常百姓家的女儿一般唤我爹爹,再寻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他顿了顿,“可是阿苒,你唤我一声父皇,我便不仅是你的父亲,更是大殷的皇帝,你自称儿臣,就不只是我的孩子,还是朕的臣。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只是儿臣不甘心,为什么一定是要和亲,难道就没有其他的法子,我们就不能发兵吗?”
皇帝有些欣慰,“孩子,你可知如今的西境灾荒不断,百姓遭受干旱,黍米难收,饿死的人曝尸荒野,没有人替他们收尸,因为他们自己都自顾不暇。”他拍拍她的手。
“你可能会觉得西境京城很远,影响不到大殷的大势,可他们与京城中的百姓有什么区别呢?”他起身,凝视着大殿,“他们都是大殷的子民,只要他们还是大殷子民的一天,朕便要护他们一日,想要解决旱灾带来的灾难非一日之功,若是此时与羌起兵,若是能胜自然是好,可如今我们能胜的希望很渺茫,今下各地天灾,国库亏损,难以支撑军需。”他走到台阶前,“若是我倾国之力去赌一个微弱如萤的希望,大殷恐会覆国啊。”
俞柷苒看着那个有些伛偻的背影和杂白的发丝说不出话,她知道她是臣,理应帮衬父皇,可她不愿,不愿像一个物件那般去换一个安定。
“阿苒,父皇也想让你承欢膝下,可是我们都生在帝皇家,享有了常人没有的荣华富贵、滔天权势,便就要肩负起异于常人的责任。”
“阿苒,你是我的女儿,也是朕的臣子,更是大殷的宁定公主。”
“阿苒,与羌和亲并非是一人换安,而你,是殷羌的桥梁,连接着两族,两族和平的邦交皆是系于你身。”
俞柷苒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日大殿上父皇对她说的字字句句,和她离开时回望见那湿润的眼眶和鬓白的头发,鼻子很酸,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墙。
忽的。
她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