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丹青》玉之鸢月

8、我也想争，为自己

　　徐晏清失笑，拿起酒杯慢品着。

　　桑落酒不似其他酒那般辣，而是入口清香醇厚，而后能够尝到里面的清甜，最后才是回甘无穷，即使不再饮，脑海中依旧会存留刚入口时那种忘不掉的味道。

　　“当真是好酒。”他笑看着俞柷苒。

　　俞柷苒小声的笑出了声，“公子喜欢就好，这家店虽是小，但菜品皆是俱全，老板酿的酒更是一绝，还望公子不嫌弃。”

　　“怎会嫌弃，有如此美景，美食，美酒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徐晏清急急的解释。

　　说罢，他们一同望向窗外，一时无言。

　　现城门已是关闭，但街上的盛况却没有因此而熄灭，相反，不少人家挂起灯笼，把将黑的街道照亮，络绎不绝的人在街道穿梭，就像城外的江水不止、不息。

　　隐隐约约的水流声传入耳，洗涤着躁动的心。

　　俞柷苒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又给自己满上，“徐公子，徐晏清。”顿了一下，“我们是朋友。”陈述的语气却听出疑虑，她又深呼吸一下，“今后我们就是朋友。”

　　红扑扑的脸颊，水润的眼眸让徐晏清有些口干舌燥，他迅速拿起酒杯，“对！”仰头喝完杯中的酒，“我们，以后就是，朋友。”舌头像是转不过来，“阿，阿苒。”

　　听着他叫自己的名字，两人相视的一瞬终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盛夏的太阳总是落得那么快，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天黑。

　　两人站在酒楼外等着盈月叫来一旁的马车，虽然之间没有言语，但是与之前有着明显的不同，可若是要说上何处不同，他们也不知道。只觉得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近了，原先不甚熟悉的人更加鲜活生动了。

　　马车徐徐驶来，俞柷苒转向徐晏清，“徐晏清，天色不早宫门将关。”她一直盯着他，“我得走了，若是得空，还我来寻你。”

　　徐晏清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小姑娘，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好。”

　　看着她一步步走向马车，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忽的，将要踏上木凳的人儿转过身向他疾步走来，“我一定得空，定会来寻你。”俞柷苒发誓似的向他道。

　　徐晏清哑然而笑，“好。”语气好像有些无奈，却让人心安，“阿苒。”他顿了顿，“下次再见。”

　　俞柷苒踏上马车向他挥挥手，“好！”

　　马车慢慢驶离，徐晏清向前跟了一两步，站定在街口，直到看不到马车，才转身离去。

　　夏日的夜即使有阵阵凉风，但却吹不散徐晏清难耐的心绪。

　　自洗漱完准备入睡，一闭眼，就看到今日发生的种种，他想要转移自己的思绪，但想着想着，就想起那个明媚的笑颜。

　　他翻身踱步到桌案前，铺开宣纸，研好墨，提笔就开始勾勒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笔提笔落，一炷香的时间就画好了。

　　画上别无他物，只有一人，只有那个笑语盈盈的女娘。

　　徐晏清看着画上的人，不自觉的眉眼弯弯，看着看着视线又缓缓转向一旁只插着一束茉莉的青瓷，他轻轻的抚上瓷瓶，生怕惊扰了里面沐浴着月光的花儿。

　　夏风热烈又悄然，在不注意间带走了流逝在指缝的时间。

　　俞柷苒慢慢的走在铺满金黄落叶的深宫中的幽静小道上，每走一步都使得脚下的枯叶沙沙作响。

　　“盈月你说，他。”她回头看向落后她半步的盈月“他，他。”半晌都没说出什么来，只好报赧的低头，但飘忽的眼神让她平日平淡的神色，倾泻出了自己都不可察觉的心慌。

　　盈月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姑娘，心中有一种作姐姐的欣慰，她轻握住不断捏着指尖的双手，“公主，你曾告诉奴，看人呐，不能只是用眼睛看，还要用心。”

　　眼前的姑娘抬起头，“徐公子如何，不论做事还是待人，对您还是其他人，这段时间公主与他相处了不少，心中定是有了定论，若是公主不确信，我们有时间再去了解他。”她顿了顿，“再说，公主心如明镜，更应该是看清的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内心。”

　　俞柷苒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是朋友还是更多的奢求，是君子之交还是风情月意。

　　回想着这几月每次出宫与他的游玩，次数虽不多，但每一次她都记得很清楚。

　　不论是画舫上的游船嬉笑，还是林间闲适的饮茶话将来，亦或是漫步街头的安心、郊外同乘一骑的欢愉……

　　内心深处那株从不曾关注过的萌芽正在肆意的生长，直至今日俞柷苒才意识到它已然开花，让她不得不正视那份想要忽视却忽视不了的感情。

　　俞柷苒抿唇展颜，转身快步离开去向了贵妃的住处。

　　“母妃，母妃！”俞柷苒气吁吁的从外面小跑进来。

　　贵妃起身拉住她，用手中的绢帕给她擦拭额间的细汗，“什么事情，怎的这般莽撞。”牵着她来到桌旁坐下，“下次可不许了，女孩子家得稳重点，不然看哪个儿郎敢要你。”虽是这样说着，但贵妃眉间仍是有着自进门以来就挂着的欣喜。

　　“知道啦母妃。”俞柷苒笑嘻嘻的。

　　“这么急着找我，是怎么了？”

　　“女儿却有一事相同您说。”

　　贵妃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无意识绞着手中绢帕，“有什么事就直说，这般支吾是做甚呐，难不成是看上哪家小郎君了？”

　　俞柷苒垂着头，低低的点头。

　　这一小动作，把做一旁喝茶的贵妃惊得险些呛着，刚才的玩笑话她自己都没当真，却没成想还是真的。

　　贵妃放下茶杯，抓着那双不安的手，“是哪家的小郎君让我们阿苒这般害羞，同母妃说说。”

　　听着这话，俞柷苒耳根不自觉的红了，“是，是近来新晋的礼部侍郎，徐晏清。”

　　“接着呢，再说说。”贵妃好奇的问。

　　“母妃，别打趣我了。”俞柷苒有些羞赧。

　　“这怎么是打趣呢？我是想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女儿喜欢。”她顿了一下，“母妃比你见过的人多，遇到的事也远比你的复杂，母妃是怕你遇人不淑，想帮你看看这人如何。”

　　“他……做事细致，待人诚恳。”黑黝的眼珠转了转

　　“既广知天下趣事妙闻和百姓民生，也明朝堂之上的交错复杂。虽是满腹经文，却不故意显露，却可在他的一言一行中看出。”

　　“而且啊，他的画技也是顶好的，上次给您看的那副给您看的山水画就是出自他手。”

　　“还有，还有就是。”想说的很多，却在这一时都怎么都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俞柷苒撇着嘴，看向贵妃。

　　贵妃摸摸她的头，“他的好你知道便成，感情啊，本就是两个人的事，别人都管不着。母妃就是想看看在你眼中他是怎样的。”

　　拍拍她的手，“这个小郎君我也是见过，之前你父皇召见，我恰巧在旁，听谈他谈吐应是个健谈开朗、逻辑明晰的孩子，看言行或许是个有君子风范的儿郎，今日听你这么一说便更是确定了，再加之，我还是很相信我女儿的眼光。”贵妃神色奕奕，似是有些得意。

　　“这样吧，我去探探你父皇的口风，看看他是何反映，如何？”她伸手挠了挠俞柷苒的下巴。

　　“嗯。”俞柷苒轻点头。

　　又同贵妃说了几句就被她给打发走了，说是要准备一下去见皇帝，俞柷苒欢欢喜喜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深秋的晚风有些刺骨，俞柷苒坐在床榻上，绞着还有些润的头发。

　　“盈月你说，父皇他会同意吗？”还没等到回答，“应该是会吧，我已经留宫这么久了，要是再长些便就不合宜了。”她停下手，“也不一定，父皇好像从未关注过我的婚事。”

　　她突然有些慌，扑向前抓住盈月的手，“你说，父皇他是不是已经，已经另有安排了？”

　　“圣意不可揣度，奴不敢妄言。”盈月立刻跪在榻边。

　　松开手，俞柷苒斜靠着枕头，轻叹重复着，“圣意不可揣度。”她苦笑着摇头。

　　他虽为天子，但在她的眼中更是她的父亲。虽然一直以来鲜少能够体会到话本中如山的父爱。

　　她想她的父皇许是爱她的。

　　自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犯了错只是小说几句就过去了，从没有打过骂过她，但也从没有像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父女那般，一起玩耍，一起走在街上，买个糖葫芦就能把臂上的小孩逗得直乐，她记忆中与父皇最亲密的画面莫过于相坐对弈，偶尔问着近来如何。

　　她也曾想同见到的那些孩子那样跟父皇亲近，可或许是因为久居高位的缘故，他眼中总是有一抹化不开的冰霜，让人无故寒颤，难以接近。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的模样，是她心中敬而远之而又崇高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