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丹青》玉之鸢月

3、初相识

　　“姑娘可否与在下祥讲一下……画阁？”
　　俞柷苒侧过身，“那儿，便是画阁。”头扬了扬，用下巴轻点远方高阁的方向。
　　“画阁嘛，用简单的话说来就是集画的阁楼，现在京中的许多画师都喜欢把自己的画放入画阁，等有意之人买去，虽然入阁需要交金，但如若你的画不错，得到了许多人的青睐，不仅能够卖得一个好价钱，或许还能参与一月一次的拍卖，这样一来，获得的就不只是银子，还有许多画师追求的声誉。”
　　她抱着手中的画卷转向男子，唇边隐隐含笑，“画阁内情大致如此，还有些许细条需要入阁才能知晓，公子可想去看看？”
　　男子走出摊位，向柷苒作了一揖，“多谢姑娘好意，在下收完摊位就去看看。”
　　说罢，便开始收摊，他的动作有条不紊，不一会儿就把摊位收好，接着又在一旁的木箱中挑拣了三两幅画。
　　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发现身旁的还有熟悉的裙角，顿时有些惊愕，他缓缓起身“姑娘……”
　　话还未说完，“走吧，我带你去，第一次去画阁还是要有熟悉的人，不然摸不着门道。”
　　他看着她的笑靥愣了一下，“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还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时，身旁的人只留下了一道轻盈的背影了。
　　起初他以为这一路或许只能看见这位姑娘的背影，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姑娘竟会倒回来，与他并肩而行，不仅如此还向他打问一些有关于画中景的事。
　　他有些哑然失笑，这姑娘看着挺稳重机灵的，怎的问起这些风景时，总是满脸喜色。
　　俞柷苒也很惊奇，这画师似乎与她所见过的其他画师有些不一样，她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追名逐利的欲望，也没有看到自视的清高。
　　很奇怪但发生在他身上却又似乎是稀疏平常的事，他没有他这个年纪的急切和渴望，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着同龄人远不及的见闻。
　　俞柷苒问的问题七零八落，大多以方才在画中看到的景色有关，而他不只是能答上来，还会和她说与这些问题背后的故事，话语简短却明晰，让人丝毫没有觉得他在摆弄自己学识，只是让她觉得在听一件件有趣的故事，再加上他不疾不徐，清冽的声音，俞柷苒忽的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想再听一听他的所见所闻，就像是她已经看过。
　　在二人的不断的话语中，他们踱步到了繁华的中心街道。
　　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在街道的两旁吆喝，擦肩而过的行人匆匆，他们二人兀自攀谈，似是与周遭的环境隔绝开来。
　　他们驻足于一座高阁前，“到了，这里就是画阁。”俞柷苒仰头看向了画阁的牌匾，男子随她的视线一同看去，不免被这块无字牌匾所吸引。
　　“你可知为何画阁要挂一张无字牌匾吗？”她顿了一下，“画阁本无名，是世人为称之方便才贯之其名。至于为何无名又为何要挂一块无字牌匾，这就与阁楼的主人有关了，多说不便，若是有缘你今后自会知晓。”男子看着她神色淡淡的脸庞却觉得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进入画阁，最先入目的不是面前大厅正在举办的拍卖会，而是画阁内部的构造。
　　从外面看，全然看不出里面大有乾坤。阁楼大体呈柱形，从上至下数来共有约六层，楼梯走廊更是错杂在周围可通行的道路，若是不熟悉的人极有可能在里面迷路，所以多数人只能步入画阁的第一层楼，若是能踏入更高的楼层，那这人多半不是手握权势便是腰缠万贯。
　　见到此，他才向身旁的姑娘细细的看去。
　　一袭白青色交领大袖襦，腰间系着一个影青色禁步和一个竹月色的香囊，头盘着云顶髻，用着一根玉步摇堪堪固住。
　　衣着虽然看上去淡雅朴素，但细看这些衣服的料子和纹理，就知道是难买的上品，再加上她在画阁能够来去自如……这姑娘来头真是不小啊。
　　跟着俞柷苒弯弯绕绕终是到了一间冷清的房间。
　　房间内，有一男子，一身藏青，骨干的手轻执一杯茶，悠悠的扇着扇子，看见俞柷苒来了，就放下了手中茶杯，又斟了两杯新茶，手指向了座位“来了，坐。”语气甚是熟稔。
　　俞柷苒也不多话，向身旁的画师介绍了面前的男子是画阁的阁主，就开门见山就说了这次来的目的，“你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她将自己手中的画徐徐展开。
　　明明是陈述的语气，但画师依旧从话语中捕捉到细微的不同。
　　他的眼神无意的流连在两人之间，这他们似乎很熟悉，但之间模模糊糊的隔着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障壁。
　　男子起身踱步到画前，细细的端模面前的画，画中的主体是两侧的悬崖，中间是曲折弯绕的栈桥，再往前就有些模糊了，但依旧知道那是大海，层层的浪花卷起拍打着壁崖，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似乎还有一个人，但是只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影，如若不仔细看，它便只是一团不甚起眼的海雾。看似静止不动的画面，却给人一种澎湃又祥和的感觉。
　　阁主站在画前许久没有动，好像是陷入了一段莫须有的回忆，而且似乎是一段深刻的回忆。
　　正当俞柷苒想着要不要叫一下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一下，“好画！小姐的眼光当真是不错，给我阁里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啊。”
　　俞柷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阁主多虑了，我还没有要卖这幅画的打算。”
　　“那小姐此番举措是？”她轻笑，一看便知这只老狐狸正装糊涂。
　　俞柷苒侧过身，让身侧的画师正正面对一旁的阁主，“这位是……”她顿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说他是赶考生一事，“是我在一个小巷中遇到的一位画师。”
　　说到这里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回想刚才的一路，他们好像从未认识彼此，只她自己一直在问他那些问题。
　　于是她看向画师，在他们眼神相接的一瞬，他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于是上前一步躬腰作揖，“在下徐晏清，幸得小姐赏识才得此机会。”
　　接着他转身拿出了带了一路的画，递给了对面的人。
　　阁主接过画，又看了一阵，随后点点头，“公子画技超群，可愿将这两幅画放入阁中。”
　　后面的话语即使没有说出口，二人也明白了徐晏清通过了画入阁的要求，抓住了这次很多人都不易得来的机会。
　　俞柷苒知道阁主的话中或多或少有些恭维，但是听到那些夸赞的词心情就没由来的好。
　　将画交由小厮，签完字据后，两人就离开了阁楼。
　　在阁楼里不知道今夕何夕，底楼的拍卖还如火如荼地进行，但他们没有停留的意思，一直走到了门外。
　　“在下还未曾与小姐介绍过自己。”他郑重的作揖，“在下徐晏清，江州人士。今日多谢小姐的举荐，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小姐尽管开口，若是在下能够做到的，定当竭尽所能。”
　　俞柷苒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面上虽是没有波澜，但心里却想，这人还真客套木楞。
　　即便这些话语从其他人口中听过无数遍，却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兑现，无非是一些客套的语术。
　　可他……
　　今日的天气算不上热，甚至还有些凉意。
　　太阳潜藏在朵朵云后，只露出一丝丝金灿的光线，这些金色光晕照在面前的人周围，像是给他清冷的气质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圈，让他看起来有些耀眼。
　　她向前幅了一下身，“俞柷苒。”
　　平常能说会道的嘴在这时好像失了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公子日后想要进阁楼直接进便可，会有小厮引你。但若是想要见到阁主恐有些难，这个给你，将这样东西给门口叫阿止的小伙子，他会带你去。”
　　说罢在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菩提子。
　　徐晏清本想拒绝，觉着这位姑娘已经帮了自己许多，可还不等他拒绝，眼前的菩提子就被塞进了腰封，他还想向她道谢，但等他反应过来抬头时，面前的姑娘就已然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