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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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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确定了初次在市图书馆见到的人是张杨后，顾采薇每周末都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图书馆的自习室，目的也越来越单纯，单纯的就是为了再遇见他，却落空了一次又一次。
这天在她做完两套习题环顾四周无数圈都没等来那个身影时，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点精神都没有了，明知道自己会期盼，不如直接在学校约他一起来算了，干吗这样傻傻等着，但是约他又算怎么回事呢？他拒绝了怎么办？他要是来了又怎么办……顾采薇趴在桌子上各种胡思乱想，手不自觉地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当她留意到满纸都是他的名字时，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她知道今天肯定是无心做题了，收拾了书包来到了借阅室。她记得那天看张杨读着某本厚厚的课外书时，就想等期中考结束一定要拿上几本课外书读个痛快，今天就如一下自己的愿吧！她从小喜欢读书，常常在书店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倒不是她有多么好学，而是成长过程里很多个无处可去无人能陪的时刻，书籍成了她最忠实和贴心的朋友，它们向她展示一个又一个奇妙的世界，一段又一段精彩的人生，一份又一份真挚的感情，让她原本单调的人生感受丰富而有层次。她最喜欢的作家是毛姆，一本《月亮与六便士》她读了一遍又一遍，她喜欢那个为了追寻心中所想而远走他乡的疯子，每次读都会感动得落下泪来。
她在借阅室的书架间找寻，最后选了毛姆的《刀锋》，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书架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就跳进眼帘，她刻意寻找了那么多次都不出现的人，却在她心灰意懒后又突然撞了进来，老天似乎在告诉她，有些所求，真的只能顺其自然。
张杨靠墙盘腿坐在地上，头顶的玻璃窗透出的光落在他的脚边，而他忘我地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全然没发现来自她的注视。那一刻的时光，对于顾采薇来说就像是停滞了，她安静地看着他，就像欣赏一幅十八世纪的油画，在她看来，她眼前所见的确和那些油画一样美好。她想，往后余生里，这一幕不知道要在她脑中重现多少次。
她从另一个书架绕过去，径直在他身边盘腿坐下，“读什么呢？”她轻声问。
他转头看到是她的时候脸上一阵窘迫，像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被抓了现行，但也只是刹那的尴尬后，轻松的笑意便爬上他的脸颊。“金庸。”他答，把书本合了起来。
“果然，每个男生都有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梦。”
“你呢？”
“刚看完语文数学，”她自嘲道。
“用我妈的话说，这才是好学生应该看的书。”
“你怎么不去自习室了？”沉默了一下，她问。
“我倒想问你怎么每周都在，这离你家也不近呀？”
“你怎么知道我每周都在？你是不是每周都来？然后看到我就躲开了？”她反问他。
“差不多每周都来，但也不是因为你故意躲开的，我之所以来这也是因为离学校比较远，不太会在这里遇到同学，没想到你已经在自习室安营扎寨把这当基地了。”他倒是回答得很坦诚。
顾采薇心里苦笑，敢情我每周跑来这里为了遇到你，你每周不见就是为了躲开我，要不是今天意外来了趟借阅室，还不知要把这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要不是你那一周没来上课没有提前见过我，我其实根本都不可能在这里见到你对吗？这么说来，缘分还是很奇妙呀。”很奇怪，和他在这里并肩而坐和在教室并肩而坐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教室里的他总是刻意摆出一副冷傲姿态，任谁都难以亲近，而且教室里那么多目光盯着，也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感觉拘谨，而在这里，所以其他的目光都消失了，她面对他的那份拘束也消失了，最重要的，现在在她面前的张杨是和教室里的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你相信缘分这东西？”
“没有女孩子在我这个年纪不相信缘分吧？不然那么多言情小说不都白看了。你不相信？”
“以前没想过，后来有点信了。”他略有深意地说。
她倒是很想听听他的那个关于后来的故事，却预感不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所以转移了话题。“其实，没有再和你做同桌，我还觉得挺不开心的，要是期中考试考砸了就好了。”
“真的吗？”他似乎因为这句话感到很意外，语气都有点变了。
“我说假话会结巴，我刚可没结巴。”她笑着说。
“其实我也挺遗憾的，要是这次考好一点就好了。”
“真的？那你现在到底什么水平？”顾采薇对于张杨的话大感意外，也莫名开心。
“那要认真考一次才知道。”
“那你计划什么时候认真考一次？期末行不行？我还指望咱们还能坐回同桌呢。”她说者无心，却不知听者有意。
“我考得好我们也不一定会再做回同桌呀。”
“也是。”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想着各自的心事。
“张杨，那天关梦瑶找你谈，是不是让你参加元旦的文艺会演呀？”顾采薇想着下次能和他说上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干脆把心里的这个疑惑抛给他。
“嗯。”他这个回答真的吝啬得很。
“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才艺让她大有非你不可的架势？还特地私下找你。”她期望他能多说一点，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小学学的一些兴趣班，早忘光了。”他随口一答，听着不想过多聊这个话题。
“哦。”顾采薇识趣地不再追问，却又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还挺羡慕那些会才艺的同学的，我从小和我奶奶一起长大，她从不会想着要在艺术方面培养我，身边很多女孩子都在弹琴跳舞的时候，我就只能看我的连环画，每次学校的演出活动，我永远都只能是观众。所以当关梦瑶他们说要写什么特长的时候，我真的是心虚得很。”
“永远是观众？”他转过头盯着她。
“啊，也不是永远，一般学校优生代表发言演讲的时候舞台上还是有我的一席之地的。”她玩笑着说。
他没有再接话，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顾采薇想起刚来班上小雨是如何绘声绘色描绘张杨的冷若冰霜，在那个当下，她绝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他并肩坐在一个窗口下享受暖阳。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很多时候是那么冷峻的他，可每一次走近他的时候，她想到的都是阳光。顾采薇也不知道两个人究竟坐了多久，只是看到原本照在书本上的阳光开始褪去的时候，下肢也传来一阵麻木感，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罕见地响了。
“薇薇，今天回家吃晚饭吧？你爸爸晚上也在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大概是难得顾华军在家吃一次晚饭，杨敏的声音听上去欢快得很。
“嗯，我这就回去。”顾采薇应道。她挂了电话看了看张杨，尴尬地说，“我继母，让我回家吃饭。”
“嗯，刚好我也要回去了。”
张扬取来自行车后，两人一起并排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那个，你能不能把你手机号给我一下？”在陪她等公交的时候，他问。
“哦，可以。”她从书本里找出纸笔，把号码写给他。“不过因为学校不让带手机我平时并不怎么用，周末出门的时候怕家里担心才会带。”
“好。”
那天到家不久，她手机就跳动了一下，一条简单的讯息：“我是张扬，这是我号码。”她在手机上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无数次，最终回了一个简单的“好”，心里却有着不曾有过的雀跃。
十二月迈着迫不及待的步伐向前走着，仿佛它也和同学们一样在期待那场元旦的庆典。只是时间走得越快，关梦瑶那张如花的脸上愁云越浓，她对于节目安排的高要求和班级同学能力不对等的这种痛苦困扰着她，导致节目推进一直不顺利。莫天宇建议尝试表演小品，在他看来小品的表演形式比较通俗，对其才能要求不会很高，只要认真排练肯定没有问题的，关梦瑶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同意尝试一下。在莫天宇的极力邀请下，顾采薇也成了节目演员之一，当然，还有表现欲极强的叶可可和活泼过头的小雨。
人员初步确定了下来，具体表演什么内容，剧本是什么却是空的，莫天宇的建议是大家可以集思广益，内容可以一起头脑风暴进行共创，平时语文成绩最好的顾采薇理所当然地被他寄予厚望。顾采薇这才发觉自己原来上了贼船，她那点伤春悲秋的文笔和才华写写作文还可以，在用来搞笑的小品剧本创作上真是让她一筹莫展。莫天宇的原创剧本思路是一个秀才进京赶考，一路遇到众多诱惑最后还是坚持本心最后顺利高中的故事，这想法一说出来大家都想起《聊斋》里那些狐狸和野鬼□□秀才的故事，立马被否决了。小雨建议就用《白蛇传》的桥段来恶搞一下，关梦瑶觉得太烂俗。叶可可建议就模仿一些春晚节目出现的小品，关梦瑶觉得没创意。几个人一起讨论过几次，却没有一点灵感火花。
在又一个晚自习结束之后，教室里剩下莫天宇、顾采薇和关梦瑶三个人，因为元旦的节目问题，关梦瑶最近都会在晚自习后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再讨论，虽然实质的进展不大。
“莫天宇，要不还是放弃小品计划吧，我到时候和刘思彤她们再排个舞蹈算了，再拖下去没有时间排练了。”关梦瑶沮丧地说。
“我当然是可以的，只是看你上次和她们沟通的结果不是很理想，学校要求尽量团体节目，你能凑到人不？”
“顾采薇，来跳舞行不？”
“不行呀！”顾采薇的拒绝几乎是发自本能，没有丝毫犹豫，“我做个广播体操手脚都不协调，跳舞绝对是去出丑的。”
“我先凑下人，实在不行那就合唱吧。”关梦瑶大概是绝望了，自暴自弃地说。
“你上次找张杨也是因为节目吧？”顾采薇明知故问。
“嗯，但是他拒绝了，说对这些没兴趣。”
“他平时总是默不作声的，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你怎么想到去找他呢？”莫天宇问。
“那是你们看到的张杨，但并不是真的他。他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钢琴十级，我和他一起参加过很多个钢琴比赛，从来都是他第一，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参加市青少年的剧团表演拿了金奖，就是张杨参与编排的，而且……”关梦瑶突然停住了，“所以我才觉得如果是张杨参加，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你说的是我们班的张扬吗？是不是同名同姓呀？”莫天宇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实在没法把那个倒数第一，沉默寡言的张扬和关梦瑶说的那个厉害的张杨等同起来。
“我说的只是他身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闪光点而已。只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他。”关梦瑶的语气充满遗憾。
莫天宇对关梦瑶的话觉得难以置信，可顾采薇知道那是真的，虽然她没有见过之前那个熠熠生辉的张扬，但每次在教室里看到他的时候，耳边总是不自觉地响起他妈妈说的那句“他用自毁前程的方式来惩罚我们”。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态和状态，却能预感他一定有他的痛苦。她多希望，她能帮助他，哪怕一点点也好。
晚上回家后，顾采薇拿着手机按了半天，她想和他聊聊，随便什么都好，可主动打电话给他就像攀登天梯一样艰难，让她生畏。发短信相对打电话而言简单很多，但应该发什么内容又让她矛盾起来，她把之前删了输入、输入又删除的戏码又上演了一遍，体验人生从未有过的纠结。最后发送一句“睡了吗？”后，她就陷入一种度秒如年的等待中。
她盯着手机看，明明才过去五分钟，却感觉时间格外漫长，大概是等待的时间过于难熬，顾采薇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打了个电话，听到电话接通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就要跳出胸膛，她嘲笑自己，这是何等荒谬的紧张呀！在电话里传出那个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女声时，顾采薇对着手机发起呆来，心跳缓了，却感觉怅然若失。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顾采薇的电话如她期待地响了起来，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波情绪的剧烈起伏把能量耗尽了，接电话的时候她比自己想象的平静多了。
“你刚刚给我电话了？”张杨问。
“嗯，发信息没回，就打了电话，没想到也没接。”一听到他的声音，顾采薇还是慌张，明明主动找他的是自己啊。
“刚洗澡去了。怎么了？”
“没事，找你随便聊聊。今晚和他们又在商量着文艺会演的事情，还有两个礼拜就要元旦了，大家都挺着急了，但是都没有什么头绪。”她实在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就故意找着话说。
“我还以为你们有眉目了呢。”
“没有，之前小品的计划因为剧本问题一直得不到推进，关梦瑶今天说去跳舞算了，她问我要不要去跳舞，我宁愿去死。”
“你想参加文艺会演吗？”他问。
“开始是不想的，因为我真的什么都不会，莫天宇拉我演小品是觉得我语文好，想让我写剧本，但是这东西我根本不会，我感觉这和考试写作文完全是两回事。这几天和他们一起磨合下来，看他们焦头烂额的样子，是挺想出份力的。”
“是吗？”他说。
“嗯，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我加入你们试一下？不知道关梦瑶还需不需要人。”张杨说。
“什么？你愿意加入？”顾采薇以为自己幻听，又确认一遍。
“嗯，可以一起试一下。”
“你有主意了吗？”她激动地问。
“还没有，不过可以想一下。还有十几天，原创的太出彩的节目有点难，但我们可以试试改编的，你觉得呢？”张杨的语气听上去是欢快的。
“你是认真的吗？”顾采薇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关梦瑶主动请求都被他拒绝了，他怎么这会还主动加入呢？
“如果你想去，那我就是认真的。”
顾采薇摸不清他这话的意思，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参加，但是她真心希望张杨能够参与到集体活动中来，能够开心起来。
“太好啦！我终于不要再绞尽脑汁写小品啦！”她开心得有点忘我。
“早点休息吧，明天学校再说。”
“好的，晚安！”
挂了电话以后，顾采薇开心得没法合上嘴，她原本只是因为听了关梦瑶说起他以前的那些事，心里失落想找他聊聊，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说和他们一起准备节目，她沉浸在这意外的欣喜里，都不曾想过，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悲喜也成了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