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魂》加热美式

5、虚王

　　不打算惯小孩儿的玄女在办事处小憩了一会还是赶在天蒙蒙亮之前来了。

　　倒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免不得要再来秦王这走个流程罢了。

　　要说还有点什么情绪，大概就是恨铁不成钢。

　　小朋友，你顶着他的魂魄，可不兴这么没用。

　　吕不韦已经被嬴小政拉着又喝了半坛老凤酒，听守卫来报有位黑衣女子要见秦王突然就精神了起来，在秦王耳边轻悄悄说了句什么。

　　秦王也突然精神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酒爵想要大步往外迎去，被吕不韦劝停。

　　“王上稍安勿躁，此事不宜声张，让赵高去迎即可。”

　　赢小政平复了片刻再见玄女时仍是心跳超速，十分激动，他对着立在身前的黑衣女子喜悦拱手道：“老师，政有失远迎！”

　　老师跟他记忆中的模样没什么出入，岁月不曾在老师面容上留下什么痕迹。他没有问老师这些年去哪了，他记忆中老师不喜欢同任何人交代自己的去向。

　　然而还能再见老师一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政在赵国颠沛流离时，是老师如神明般从天而降几次救我于危难之际，政铭记肺腑。如今能得老师教诲，政喜不自胜。”

　　玄女看着赢小政满心欢喜的样子其实没什么感觉，她不曾参与过那些，那都是文秘部在他记忆中动的手脚。

　　著云和虚舟对视一眼，歪在一旁靠着门好笑道：“瓜娃子，你老师本来就是神明。”

　　玄女淡漠疏离的样子没有引起嬴政和吕不韦的任何不满，他们印象中这位神秘女人一直如此。

　　不知道她来自何方，不知道她何时出现，也不知道她为何总是无所不知。

　　玄女理理衣袖上的褶子坐在一旁，略带些笑意看向赢小政：“听说你要搬到这里住？”

　　赢小政答道：“正是！在亲政之前，虽然不能像老师一样云游四海，但还是该好好磨炼一下。”

　　玄女看着小孩儿有些仰着脖子求表扬的姿态才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有回应，只问道：“孝公以后，秦有几次少主守国？”

　　“除了政以外，就是昭襄王。政十三岁即位，昭襄王十五岁即位。”

　　“昭襄王何时亲政？”

　　嬴小政有些困惑，昭襄王亲政之事说起来还是颇有些尴尬，不知老师为何要提。

　　“昭襄王亲政时已五十七岁。”

　　“他十五岁即位，为何五十七岁才亲政？”

　　事涉老祖宗，赢小政开口开得越发艰难：“宣太后当政四十二年方还政于王。”

　　“他当了四十二年虚王，还是能亲政后一举击溃赵国，是因为他天天住到农庄里锻炼身体吗？”

　　玄女太直白，吕不韦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视线。虽然秦王天天仲父长仲父短，但他可不敢这么跟秦王问问题。

　　赢小政声音有些弱：“不是。”

　　“你远离中枢，两耳不闻朝堂事，是觉得自己不会成为第二个昭襄王吗？”

　　虽然全屋的视线都落在嬴政身上，但吕不韦还是觉得自己如芒在背。这位帝师有些过于犀利。谁不知道宣太后能把持朝政那么多年，除了她自己确实有能力之外，几位权臣亦出力不小。

　　嬴政越来越没有底气，只好虔诚道：“请老师赐教。”

　　玄女其实坐得颇有些随意，刚醒来，多少有些有气无力，但周身的气场根本遮不住。

　　她从不曾高声言语，但每个人都听得清她的问话。

　　玄女又道：“任何人尝过了大权在握的滋味，都很难不上瘾。公器之上无私情，无父子情，无母子情。你如今主动作壁上观，是觉得你一定能如期加冠亲政了？还是觉得你在这里吃几顿野菜亲政之后就能坐稳朝堂了？”

　　赢小政彻底哑了火，他在认真思考老师的问题，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仲父眨眼的频率有些不太对劲。

　　聪明的赢小政很快反应过来老师的苦心，起身拜道：“多谢老师教我，政知道该怎么做了。”

　　吕不韦也恰如其分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步出门为秦王安排返回王城的车架，刚出门就长长舒了一口气。

　　赢小政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又要与老师分离，他虽然故作老成，但眼神里的试探还是出卖了他。

　　玄女注视着他道：“我不能向王上保证你需要时我一定在，不过我在咸阳时会着人去告诉你。”

　　赢小政咧嘴笑了，露出自己藏得已经很深早就不轻易示人的孩子气：“我知道了。”

　　秦王的车架声稍远，玄女就离开了人界回了玉山。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章台别苑的灵炁浓度有些不同寻常的高。这不是件好事。

　　当然，血池之事她也放在心上，但事涉人间界的灵炁浓度问题，也绝不是可以耽搁之事。

　　人界只能微乎其微地残存一点供生灵存活的灵炁，这是玉山同神界灭世派反复谈判下艰难达成的共识。

　　文秘部留守玉山者加班加得想亲自给人族来一场灭顶之灾的时候，一声“咯咯咯”默契地从大家身上响起。于是玄女走进文秘部办公殿的时候就瞧见她的下属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傻样。

　　大家在相互对视中确认了一个早就不抱希望的答案，《神魔恩怨录》更新了！

　　拳打铁公鸡当时执意要把自己的栏目更新提示音设置成鸡叫。

　　求生欲飚到顶的熙禾在人界都能感觉到玄女阴恻恻地注视着她，于是她大声吼道：“我不是我没有我早就跟这个作者一刀两断了！”

　　对面被熙禾强行绑在椅子上坐下聊聊的六六一头雾水。

　　然后熙禾才双手像新长出来的一样磕磕绊绊地摸出申器，翻出六界订阅中心的最新动态提示，屏息火速读完了《神魔恩仇录》的更新。她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来一点。

　　作者拳打铁公鸡只更了一条预告：临疆天帝搜刮民脂民膏为九天玄女打造的白银天梯究竟在哪里，近期为您分说。

　　然而实时滚动的魔域评论又让熙禾翻起了白眼。

　　评论不知是从谁开始走偏得一发不可收拾，完全不再关心作者和他所说的白银天梯之事。

　　“熙禾终于要从玉山辞职回来抢君位了吗？”

　　“熙禾？！兄弟们，这作者一直是熙禾罩着的大家不会不知道吧？！”

　　“有生之年啊！”

　　“呜呜呜我大魔界有谁不知道风华绝代的初代魔君熙禾吗？”

　　“也不知道玉山哪里好，让熙禾放着魔君不做，跑去干苦力。”

　　“大家知道吗，这本书在神界是禁书，然而咱们熙禾大佬却让它在魔界成了畅销书哈哈哈！”

　　“但凡我熙禾魔君还在位，神族也不敢来偷挖我魔界的灵脉！”

　　……

　　这都哪跟哪啊，一群乌泱泱的糟心小魔。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今时今日还要挂在嘴边。

　　不知道现任魔君不小心看到了会作何感想，她明明干得好好的，群魔硬是要在她面前追忆前任的英姿。

　　相比之下，神界仙界偷偷订阅者也不在少数，神域也设有评论区，但那里就比熙禾的脸还干净。

　　即使在临疆继任东荒天帝后已经将这本《神魔恩怨录》从禁书榜中撤了下来。

　　犹记彼时临疆在朝会上十分平易近神地说道：“不能因为吾是上位者，就剥夺了吾成为故事主角的机会吧？”

　　熙禾麻溜儿地从飞书联络网的最底下扒拉出了拳打铁公鸡，叫他识相点赶紧关了评论区。禁止群魔言论自由！

　　已经失联了好几千年的拳打铁公鸡居然秒回：“没问题，已关闭。”

　　然而熙禾还没来得及问候拳打铁公鸡的母亲——尽管据热心群众考究他可能并没有母亲，视线就落回到了申器上。

　　神域评论区非常醒目的一条热乎的评论十分挑衅地挺立而出：所以白银天梯究竟在哪里？

　　评论者还是嚣张的实名：天宫灵炁开发与规划部部长展彡。

　　真是哪都少不了你凑热闹。熙禾在识海中口吐芬芳，以上古大妖之威名诅咒这位神君裤子烂裆。

　　为了维持神魔两界来之不易的和平，评论区才特意将神域与魔域分开设置，二者能互相看见彼此的言论，但不可□□。

　　如若不然，熙禾已经能想到群魔乱舞是个什么场景。

　　熙禾有些后悔没有多嘴说一句让拳打铁公鸡顺手把神域的也评论区也关了。

　　她现在只想拳打这位作者。

　　至于熙禾曾经为什么要顶住那么大的压力去保这位作者。那是因为这位拳打铁公鸡曾是女娲学宫的授课老师。从九天最高学府的授课老师沦为一介靠花边新闻博取眼球的野路子作者，很难不令六界唏嘘。

　　熙禾听闻时也唏嘘了一会儿。他应该也许是有什么执念吧。不过那时熙禾觉得，管他想做什么事儿，反正他还护得住的时候就护着。护不住了再说吧。

　　消失了那么久又如此高调地出现，一出场就把白银天梯抖了出来。熙禾有些头疼地觉得，可能已经就要护不住他了。

　　神族一直对外宣称白银天梯不过是无聊仙子编排出来的睡前故事，故事的某位主角天帝座下的言官也曾嗤笑着地回应道：“怎么可能，那得耗多少白银，我们帝君看起来很像什么恋爱脑吗哈哈？”

　　呵，有的神丧心病狂还不敢承认，熙禾在追忆往昔中怨念四起，用舌尖抵着后槽牙对六六发怒：“谁还没有个丧心病狂的阶段了，你说是吧？”

　　六六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同怒：“我吗？我为了使妖族安居乐业每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