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6、开学

　　9月1日，星期一，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
　　今天，南陵一中正式开学。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罗志杰的课，他教数学。
　　他的课跟他平时的作风一样，讲得磨磨唧唧的，一节课讲来讲去就讲了几个知识点，但好在浅显易懂。
　　下课后，他布置完作业，又说了几件事 。
　　首先，第二节课下课后，所有人排队去操场上参加升旗仪式 ，无特殊情况不得缺席 ，违者罚扫。秦寻则带着演讲稿去操场对面的图书馆二楼做学生代表发言 。
　　其次，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用来排座位，顺便选一下班干部 。
　　“秦哥，你想干哪个职位 ?”后座的蔡梓闻问了句，他觉得他的秦哥好说歹说也能混个副班长做 。
　　秦寻从桌子里掏出两张纸，提笔在上面涂写 。他头也不回地回了句 :“我想做一条咸鱼，摆摆烂就行。”
　　“如果非要选呢 ?”蔡梓闻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
　　“那我去做吉祥物。”说完他抬起头。瞧他神色认真，似乎真有在考虑这事 。秦寻忽而笑了，“这样我们班还挺有排面的 。”
　　“……确实。”蔡梓闻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有省状元外加男神级别的帅哥做吉祥物 ，他们一班是挺有排面的 。
　　只是这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而且压根就没吉祥物这职位好吧！
　　“秦哥，你在写什么 ?”傅闻聪戴着厚厚的眼镜凑了过来 。
　　“修改发言稿 。”秦寻在纸上划了一笔，又在一旁的空隙中写下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原本干净的纸上现在全是他密密麻麻的修改。
　　“这就是省状元吗？ ”傅闻聪有些不可思议 。一般的学生代表不都是自己写的吗？更何况你一介省状元 。
　　秦寻自是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懒懒地修改发言稿 ，语里带着莫名的怨气 :“你知道吗？昨天老罗晚上十点多才告诉我，明天要做学生代表发言 。”
　　那时候他想着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于是刚十点就入睡了，自然而然就错过了这条信息。不然就算是熬通宵他也会自己去写的 。
　　就这份演讲稿还是他今早去打印的 。
　　这般想着，秦寻的怨气更重了。
　　几个人也明白他后面的意思。他们昨天晚上也十点就睡了，毕竟他们家离得远，第二天要起得早点来学校 。
　　怪不得他们总觉得有股怨气 。
　　秦寻又写了一会儿才收笔 :“就这样吧 。”
　　几个人拿过稿子，发现这稿子修的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大规模地改了近八成左右 。
　　这份稿子引经据典，将条理简化的清晰明了，辞措更加优美雅致。相比原来这份，秦寻修改的像是高配版 。可以说，他只留下了这份发言稿的框架 ，就算是原稿的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 。
　　“不愧是省状元，果然有一手啊 。”江入辰夸了一句 。
　　“这写的都可以拿来当范文了。 ”傅闻聪赞了一句。
　　“牛啊 ！”蔡梓闻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句 。
　　秦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我找来的托儿。
　　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先是慷慨激昂地讲了一遍一中的悠久校史和辉煌战绩 ，又说了十几条校规 ，最后才激励学生们要好好学习，再创佳绩 。
　　这一套流程下来硬是讲了二十多分钟 。
　　楼上，秦寻有些讶异地看向书记 ——他讲那么长你们都不管管吗 ?
　　书记则是一脸无奈 ——要不是开学，他绝对不会让这家伙上来的 。一讲少则二十几分钟 ，多则一小时都是有的。跟上辈子没讲过话似的 ，耽误了大家的上课时间 。
　　楼下，新生们听的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一中的校长这么能讲吗？
　　反观那些学长学姐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
　　“秦寻，讲快点吧 。”书记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
　　“嗯。”秦寻看了一下稿子，差不多要三分钟才能讲完 。
　　“……接下来请学生代表发言 。”校长总算讲完了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
　　校长走的时候，秦寻特地看了下他的脸 。
　　嗯，很难评。
　　一张温和儒雅的绅士脸怎么生了张这么能讲的嘴呢。
　　秦寻走到演讲台，扶了扶麦，声线清朗干净 :“大家好，我是高一（1）班的秦寻，今天我要讲话的主题是学习 ……”
　　一中不愧是一中，学习氛围果然浓重，刚开学就讲学习 。
　　暖暖的阳光洒在少年白皙干净的脸上 ，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温柔与缱绻，一身宽松的蓝白校服遮掩不住他高挑清瘦的身材，反而增添了几分少年感 。
　　演讲台就在图书馆图楼那个凸出来的阳台上，正好面对国旗与操场 。
　　他一开口，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 。
　　下一刻，操场上跟炸了锅似的 。
　　“我操，这怕不是AI机器人吧，怎么这么帅? ”
　　“这个学长的声音好好听，人更好看 。”
　　“三分钟，我要他所有的资料 ！”
　　“别做白日梦了，人家可是今年的中考省状元，学校网站上有 。”
　　“没想到还是个学神啊 。”
　　“他唱歌也超好听，点进一中论坛收获男神绝美歌声。 ”
　　“说真的，他唱的那两首歌唱进我心坎了呜呜 ……”
　　……
　　操场上一个初中部一个高中部 ，六个年级大几千号人 ，哪怕只是窃窃私语，也仍是不小的音量。
　　秩序的混乱气的各个年级主任怒吼“别吵”。
　　书记有些无奈的看向秦寻，要不下次还是别叫他上台了，每次都这么吵，他也受不了啊 。
　　可这孩子只是长得过分俊了些，他也没做错什么，还是尽量少叫吧 。
　　古有红颜祸水商朝妲己，今有蓝颜祸水一中秦寻。
　　林淮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 。
　　太吵了。
　　可当他看向演讲台上的秦寻时又似乎明白了。
　　这么优秀的人，值得这些热闹与称赞。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舒平了眉。

　　下午换座位的时候，众人将左右临近的桌子合并好后，就抱着自己的书站到走廊去了 。
　　军训的时候，班里都是单人桌，因为没有正式上课，老罗便琢磨着等开学之后再将桌子合并 。
　　毕竟一个班四十八人，单人座未免会让教室的空间显得拥挤了些。
　　老罗按座号，让他们自己选座位 。
　　其实座号也是按他们的班级排名来排的，他们心里门儿清。
　　“我报座号，你们自己去选，记住，不能男女混桌。”说这话的时候，老罗若有若无地扫过秦寻和林淮那儿。
　　“咦，老罗也太封建了吧 。”
　　“就是就是。”
　　“我爷爷都比你开明 。”
　　一群女生在老罗进了教室后不满地议论起来 。
　　江入辰凉凉地揭开了她们的心思 :“哪里是老罗封建？你们要是跟他俩做同桌，暂且不说他们的俩答不答应，你们能保证自己不会早恋吗 ?”
　　“当然……不能 。”
　　“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女生们笑嘻嘻地回答 。
　　“那不就得了 。”江入辰有些无语，看着一旁正在看书的两个话题人物 ，心里更加无语。
　　要不要这么卷 ?
　　“1号，秦寻。”老罗的声音从教室里传来 。
　　秦寻合上书，抱着自己的东西进了教室 。
　　他的步伐毫不停顿，径直走向前门的斜对面，最后一组最后一排 。
　　老罗看的多少有些无语 。一般爱学习的学生不都喜欢坐到前排吗？怎么你个省状元偏偏不走寻常路 。
　　但他已经放话，说自己选座位，总不能反悔 。
　　“2号，林淮。”
　　林淮进了教室，先扫视一遍，才选定座位 。
　　他毫不犹豫地……坐到了秦寻的左边。
　　“喂，你要坐这儿? ”秦寻有些惊讶 。他之前看过名单 ，知道林淮是2号 ，所以对他第二个进来他毫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前者竟直接坐到他旁边，要跟他做同桌 。
　　“只有你这儿有人 。”林淮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却差点把秦寻给气笑了。
　　你这不废话吗 ?你进来之前，除了老师，总共就一人啊！
　　“你不是近视吗 ?”之前上课，秦寻有看过他戴眼镜。
　　“我有配眼镜，而且后面视野开阔。”林淮收拾着东西，突然看向秦寻，“你不欢迎我 ?”
　　从他淡淡的语气中，秦寻好像听到了一丝委屈 。
　　秦寻摇头 :“没有。只是你们这种好爱学习的好学生不都喜欢坐前排吗 ?”
　　“你不也是。”
　　“我不是，我爱自习。我视力5.2，还是把座位留给有需要的人好了。而且我平时上课基本都在刷题，不怎么听课 。”
　　“哦，巧了，我也喜欢刷题 。”
　　秦寻找不出理由了 。
　　老罗看着他俩，心里是无限酸涩。这年头的好学生为什么都喜欢坐后面?是时代变了吗 ?
　　“天啊，林淮和秦哥一块儿了！ ”
　　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喊了出来 。
　　“啊？”
　　“嗯呐，而且还是林淮主动的 。”
　　“那我们刚才在争什么 ?”蔡梓闻不可置信 。
　　他们几个男生为了得到优秀的省状元外加高贵的走读生的关怀和辅导，在外面划了半天的拳。结果回头的时候人早就被林淮拐走了 ——两个学霸级的大帅哥内部自销了 。
　　江入辰:“怪只怪我不是2号，终究是我不配了 。”
　　傅闻聪:“别难过，这样也挺好的。 ”
　　毕竟全班就一个秦寻能压一压中央空调的冷气了 ，也不用担心谁遭会到林淮的冷暴力。
　　女生们凑到另一个窗户。
　　“哇！两个大帅哥，好养眼啊！”
　　“姐妹们，瞄准他们前面和旁边的位置 。”
　　“先下手为强，谁都别跟我去争 。”
　　一旁的男生们听到这话瞬间打开了新思路 。
　　“兄弟们，看到了吗？四个位置先到先得 。”
　　“聪聪，你是4号对吧？帮我占一个我包你一天的饭 。”蔡梓闻咬牙向傅闻聪开出了条件 。
　　“成交。”
　　“3号，李靖瑶 。”老罗的声音从教室传出 。
　　扎着高马尾的清秀女生抱着书从门口进来，挑了一个第二排的位子坐下 。　
　　这让老罗稍感欣慰 。
　　果然，他俩只是个异类 。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4号5号一男一女分别占了秦寻前面和旁边的位子 。
　　老罗逐渐陷入了自我怀疑，难不成后面是什么风水宝地 ?
　　后面来的人见那几个位子都被占了，索性都去了前排 。
　　这也就导致了江入辰的趁机而入——他占了秦寻斜对面的那张桌子 。
　　前排的人见了直接爆了句粗口 ，他为什么就没想到斜对面的位置也很近啊 。
　　九年义务教育终究是错付了。
　　当蔡梓闻坐到林淮前面时，天知道他有多么心惊胆战 。
　　秦哥，为了你，我真是付出的太多了 。
　　前后不过十分钟，位置就已经坐满了 。
　　“大家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评选班委。”
　　收拾完后，秦寻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桌子多少有些心塞 。
　　他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把桌子塞满，也不喜欢把书放到桌子上叠得高高的 。
　　与林淮说好后，他决定在中间放个箱子装书。
　　十分钟一晃而过，大家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 。
　　“来，先选班长吧 。”老罗站上讲台，看向大家 ，“通过军训时的自我介绍和那几天的相处，想必大家对彼此都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大家投票吧 。记住不要投自己，其他职位大家自由竞争 。”
　　班长投票选，比较具有公信力 。
　　老罗将纸发了下来 :“写完后对折两次，传到前排 。”
　　林淮几次想下笔，却又不知从何下笔 。
　　他认识的人不多，叫的出名的也就一个秦寻。
　　他也不能把秦寻推入火坑吧。
　　班长这个职位，就连他都知道事特别多 ，一旦忙起来根本粘不了座。
　　秦寻见林淮的纸上一片空白，极为贴心地将自己的朝这边移了几分 :“来，写这个吧。 ”
　　林淮扭头看去，不免愣住——纸上的黑字，笔走龙蛇，大气端正，寥寥几字便已锋芒毕露，看的出有好些年的深厚功底，与自己的标准楷体截然不同。
　　但让他愣住的不是这个，而是纸上的内容 。
　　江入辰。
　　他对这个男生有点印象，平时跟秦寻走的近，玩的挺好的 。
　　林淮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秦寻。
　　你坑起兄弟来真是毫不犹豫 。
　　看着秦寻那双黑亮的眼睛，林淮也不好说些什么，提笔照写。
　　秦寻一直觉得江入辰再适合不过班长这个职位，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他一定可以带领高一（1）班走向繁荣与富强 。他不介意为他助力一把，哦不，两把 。
　　唱票的时候，秦寻却听得一脸懵 。
　　老罗拆一张就报一句“秦寻，一票 ”。
　　听得他都怀疑里面全写自己的名字 。
　　到最后，他已经麻木了 。
　　黑板上只有两个名字 ——秦寻，江入辰。
　　自己以四十六票之优势甩了仅有两块的江入辰不知道多少条街 。
　　好家伙，除了他们两个，全班都投给了自己 。
　　“秦哥，你给我投票了。 ”江入辰有些讶异，票是不能投给自己的，“还有一票谁投的 ?”
　　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还没等秦寻说话，林淮率先开口:“我投的。”
　　少年一双乌黑的丹凤眼目视黑板，话里是说不出的沉重 。
　　早知道他直接写秦寻了，也不用想这么久 。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一颗原子弹 ，瞬间在周围几个人里炸开了锅似的。
　　还未等几个男生多想，秦寻趴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是懒洋洋的 :“我以为你们都会投给江入辰，我就拉着我同桌一块投给了他。 ”
　　“请问您是怎么觉得? ”
　　“第六感。”
　　“哥，女人的第六感才准。”
　　台上的老罗还在继续说话 :“那从今天开始就由秦寻同学担任高一（1）的班长 ……”
　　老罗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也觉得秦寻很适合班长这个职位 。
　　他不仅人好，学习好 ，还具有平常人没有的凝聚力和领导力 ，可以说是再合适的人选不过了。
　　秦寻:“我觉得我应该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说完他就从椅子上站起 。
　　“哥，我觉得不行 。”蔡梓闻这般道。
　　老罗:“……班里需要一部班机，就用班长的手机 ……”
　　秦寻:“老师我觉得……”我不适合做班长 。
　　两句话撞在一起，又同时停下 。
　　“班长，你想说什么 ?”
　　秦寻回味了一下老罗刚才的话。
　　拿班长的手机作班机就等于他可以带手机 ，而且是不会被收的那种……
　　秦寻将嗓子里还没说完的半句话压了下去 ，立刻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起了变脸，笑得一脸纯良无害 :“我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做好一个班长，但感谢老师和同学们的抬爱与信任。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班长该做的事 ，为老师同学们服务，将班级管理的井井有条，创建一个优良的学习氛围，与同学们共同构建美好未来 。”
　　秦寻这番话下来，连气都不带喘的，流畅无比。
　　林淮：“……”
　　江入辰：“……”
　　全班同学：“……”
　　老罗对秦寻这番话说的很是欣慰满意 :“老师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好一个班长，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但不要让手机影响你的学习和成绩 ，管理好班级的同时，老师希望你能力争上游，成就更好的自己，坐下吧 。”
　　“好的，老师，我会的。”秦寻乖乖地坐下。
　　全班同学都被眼前的这份师生情谊深深地感动到了 。
　　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