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18、处罚

　　一群人自是不敢反抗，乖乖地跟着蒋主任走了。
　　蔡梓闻临走时还不忘把那件不知道踩了多少次的外套带来，偷偷窜到秦寻旁边：“秦哥，对不起啊，要不我回去帮你洗一下？”
　　秦寻看了眼那件惨不忍睹的外套，只觉得心塞，挥了挥手道：“不用了，帮我扔了吧。”
　　这件衣服是一品牌方送的，家里还有好多，不差这一件。
　　蔡梓闻摸了摸，觉得衣服材质还挺好的，价格应该不菲，扔了怪可惜的，“我——”
　　他刚想说自己洗的很干净，大不了周末带回家机洗，保证看不出别人踩过的痕迹时，前面传来一道不满的吼声：“都给我安静一点，带走了也不老实！”
　　蔡梓闻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嘴。
　　蒋主任并没有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教师办公室，看样子是打算在他们班主任的面前公开处理。
　　一班的人松了口气。他们班老罗不仅好脾气，而且更是护短。
　　有老罗在，他们想受委屈点难。
　　当老蒋领着一群灰头土脸的男生进来时，办公室里的老师都面露惊讶之色。
　　“蒋主任，他们这是干什么了？怎么浑身脏兮兮的？”一个女老师蹙眉道。
　　“你问他们。”蒋主任没好气地道。他负手而立，盯着他们，“来说说为什么打架？”
　　在场人皆是一言不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蒋主任瞬间被气笑了：“这时候才怕了？晚了！打架的时候就没想到！”
　　他扫了一眼，指着被秦寻过肩摔的男生道：“来，你说把事情原委给我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一个字也不准给我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偏心秦寻他们。
　　周轶左顾右望，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我？”
　　“对，你。”
　　“我、我和我们班的人踢球，一不小心把球砸到秦寻身上。歉也道过了，结果他们不想这么了事，硬是跟我们骂了起来，后面就打了起来。”周轶一番话说得委屈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受害者，“老师，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此话一出，一班的人真想把“绿茶”“白莲”这两个词甩在他脸上。
　　操！在这装委屈做绿茶，恶心他们是吧。
　　瞧把他给委屈了，要不是有老师在场，他们是真想抽死这个死绿茶。
　　他今晚睡觉的时候最好睁着眼！
　　一个中年女老师闻言，道：“蒋主任，虽然是我们班的学生先做错了，但他们也道过歉了。反倒是一班得理不饶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这个老师是七班的班主任，也就是周轶他们的班主任，自是向着他们的。
　　“慧英啊，话也不能这么说。”老罗带着他常有的笑，语调慢悠悠，“我们班的孩子还没说话呢，这事也不能下定义。而且我们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作为班主任我自是相信他们的。来，你们也说说。”最后一句话自是对一班的人说的。
　　一班的人闻言，不由感动。
　　别的老师再好，也不如他们班老罗好。
　　以后要是有人说老罗坏话，他们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们的老罗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的那种！
　　蒋主任不吭声，算是默认。
　　他和罗志杰多年交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他说的对，现在还不能下定义，认为秦寻他们故意找事。判断事情不应片面，否则有失公允。
　　“放你他妈的屁！老子忍你很久了！” 蔡梓闻开口即爆粗，“什么不小心，谁家不小心能砸到一个人四次？要不是班长躲得快，早进ICU了。”
　　众人：“！”
　　有话你是真敢骂，还敢在蒋主任和这么多老师面前骂。
　　“蔡梓闻！”蒋主任忍无可忍，当即厉喝道。
　　“到！” 被点名的蔡梓闻下意识应道，当场向众人展示了“军人的素质”。
　　这下不只是学生，就跟老师们也笑了起来，办公室里听取鹅声一片。
　　秦寻压了压嘴角，眼里尽是笑意。文姬这军姿站得可要比军训时标准多了。
　　蔡梓闻的反射弧有些长，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不定，下意识地刮了刮鼻子。
　　“老师，我们可以查监控。”林淮提议道。监控一查，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谁料七班那群人丝毫不害怕，反而背对着老师，流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淮觉得不对劲，还是秦寻解释道：“上次有学生不小心将那儿的监控砸坏了，这几天正在修。”意思是说没有监控可以证明他们的清白。
　　林淮沉默。
　　老罗也提议：“那还有人证，篮球场那么多人。”
　　周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愈发理直气壮，丝毫不见刚才的拘束：“老师，篮球场那么多人，基本都是女生。哪个不是去看秦寻和林淮打球的，你确定他们不会偏向他们？”
　　众人：“……”什么时候长得好看也成了一种罪过？
　　看了一下两人的脸，确定都有祸害小姑娘的资本，又觉得不无道理。
　　“老师，颜值非正义。”周轶一脸义正言辞。
　　众人：“……”长得不如人家你还挺骄傲的啊。
　　老罗皱眉，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同学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高中生了，判断事物还是有一定的能力，先叫几个过来听听也行。”
　　“那万一呢？” 周轶反问，“那我们就要平白受了这委屈？”
　　七班的人在后面疯狂点头。
　　七班班主任在他身后拉了拉，示意他不要太过了。
　　老罗脸色不太好。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秦寻突然道，“可当铁证出现后，人证将不再重要。”
　　铁证？哪来的铁证？你自己都说监控坏了。
　　秦寻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份录音，时间是十分钟前。
　　只一眼，他便猜到是什么东西。
　　周轶心中是止不住的心慌：“秦寻，学校禁止带手机，按照规矩是要没收的。”
　　说完便把目光放在蒋主任身上，希望他赶紧没收他的手机。
　　七班的人都吵着说要没收秦寻的手机。
　　蔡梓闻直接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听过一句话吗？班长的手机叫班机。”
　　几个人消停下来，互相对视。
　　蔡梓闻又不紧不慢地补刀：“这件事我们班主任允许的，蒋主任也知道。”
　　最后他没忍住，又道：“白痴！”
　　蒋主任怒瞪了眼蔡梓闻，后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退到角落。
　　众人感慨，小伙子除了胖点也没啥缺点，好好一个人怎么偏偏长了张这么贱的嘴。
　　“播放。”蒋主任叹了口气，对秦寻道。
　　周轶好几次开口，哆嗦了几下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随着录音的播放，事情开始水落石出。蒋主任的脸色愈发沉重，七班的人脸色愈发苍白。办公室里的老师神色也开始认真。
　　当听到蔡梓闻的叫骂声，蒋主任的脸彻底黑了。一班的人刚想笑，却发现办公室里气氛凝重，这时候笑过于不合时宜，故而憋了下来。
　　录音的音质不太好，时有大大小小的窸窣声，但也不妨碍听。
　　这时，录音结束了。
　　一时间，无人出声，办公室里落针可闻。
　　周轶的脸色此时白的像鬼，却没有在再争辩，因为录音里青春期男孩特有的公鸭嗓正是他的。这太有标志性了，他辩无可辩。
　　“有时候，耳朵比眼睛更重要。”
　　比耳朵更重要的，是心，一颗向上向善的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聪明的脑子。
　　“蒋主任，这位同学他不仅故意伤害同学，还污蔑、辱骂他人。”说到这秦寻停下了，但他的目光一直在蒋主任身上，很显然在等他的发落。
　　七班班主任的脸色也不太好。
　　众人的心情有些复杂，一小部分是录音的内容，剩下的则是那份录音本身。
　　在老师的印象里，青春期的男生大多毛毛躁躁，行事冲动，一般很少会有这种思想与觉悟，知道为自己留下后路和证明。他们很难遇到这种学生的。
　　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这么一个。
　　如果说一班有一千个心眼，其中有九百个都是秦寻的。
　　这操作，不服不行。
　　七班班主任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似是下定了决心，她起身来到秦寻面前诚恳地说道：“秦寻同学，我代我们班的学生向你道歉，这件事我希望能够从轻处理。”
　　秦寻很明显一愣，随即扬唇笑道：“当然，但该有的还是得有。”他本来就不打算将他们怎么样，只打算给他们来个教训。她的那句话刚刚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看来一中能在南陵市众多高校里始终屹立不倒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在师品方面是没有问题的。秦寻心想，为了不让他们挨处分，这老师竟然愿意替他们道歉。
　　七班的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家班主任，而后低下头，一言不发。
　　秦寻本人都愿意重新处理，蒋主任自然不好说什么，他咳了几声，清了下嗓子，肃色道：“这次就不处分，如果再犯，一定严惩。这次你们既然有力气拿球砸的，那就给我去找早上。跑个五千米来消耗一下你们过剩的体力。”
　　几个人哀嚎声瞬起。
　　结果蒋主任话还没说完：“还有你们每人一份一千五检讨，下周一我要看到。好好写，让我看到你们的态度。到时候周轶上台检讨，给我好好反省，给人好好道歉！”
　　迎着蒋主任那要吃人的目光，七班一群人不敢造次，只能蔫蔫地应了下来：“是。”
　　“还有蔡梓闻！”蒋主任的声音忽然提高，“校规给我抄十遍！”
　　“啊？”蔡梓闻满脸不可思议，“不是，为什么啊？”
　　“还问我为什么，自己里没点数啊。” 蒋主任皮笑肉不笑地道，“一群人里就属你骂的最脏最响。抄抄校规让你长点记性 ，下次看你还敢不敢骂。”
　　蔡梓闻求助地看向老罗，却听他说：“梓闻，蒋主任说的也没错，你这毛病得改改，再怎么样也不能说脏话。回去吧，班会课之前给我检查。”
　　蔡梓闻：“……”生而有嘴，竟成了他的罪。他只不过犯了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一群人在旁边疯狂憋笑，憋得气都快没了。
　　“行了，都给我出去，看到你们就烦。”蒋主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见七班的人正要灰溜溜地回去，秦寻开口阻止：“那个被我刚才过肩摔的人留一下。”
　　周轶停下，一脸幽怨：“干嘛？”他这辈子都没写过一千五的作文，更何况检讨，再加上下周的反省，他已经烦得不能再烦。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地问：“你该不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见秦寻一脸真诚地点头，他差点没被气死 。他的名字在他面前叫了不知道多少次，狗都该记住了，他现在还没记住。他这第一该不会真是作弊作来的吧。
　　他刚要发作，却听秦寻道：“这不重要。”
　　周轶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什么叫做他的名字不重要！
　　一班的人想，他们班长在气人这一方面是真的很有天赋。
　　瞧瞧，眼前就有一个差点被气疯了。
　　秦寻又道：“你得和我一块去趟医务室了。”
　　“不就是被你摔了几下，又没什么事，去什么医务室。”
　　秦寻看了看他的左手，又看了看他的脸，随即立刻转移视线，看得出来他很嫌弃那张脸：“刚才打架的时候，我把你的手给拉脱臼了。”
　　周轶刚被他那眼神给气到，自是不以为然地道：“怎么可能？我脱臼了我怎么会……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扭了扭左手腕，结果他疼得直接叫了出来。
　　他盯着自己左手，满脸不可思议。
　　秦寻笑笑：“练过，用了点技巧，如果你不想去医务室的话，我可以帮你掰回去。”
　　“狗……”顾及办公室里的老师，周轶把那句“狗才要你帮”咽了回去。
　　“不用了。”
　　他可不敢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骂人，那十遍校规想想就算了，他还有一份检讨要写。
　　还有到底是谁说秦寻是人间温柔小天使？他分明是匹披着羊皮的狼！
　　众人：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心眼多的，没想到还是个心黑的。
　　十分钟后，医务室里传来一阵惨叫，可谓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嗷——”
　　与此同时，秦寻提着药悠悠然地走出了医务室。
　　他眯眼看了下刺眼太阳。
　　嗯，天气真好。

　　下午放学的时候，秦寻听见后门传来一阵鬼哭狼嚎，顿感不妙。
　　“寻宝，没事吧？跟爸，呸！哥哥说，哥哥帮你报仇。”
　　秦寻颇为嫌弃的推了推抱着自己的萧奕：“起来，别恶心我。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啊。”
　　萧奕瞬间恢复正常，站直了身：“哎呀，这不是听说你被人砸了，特地来探望嘛。”
　　“你的探望就是变相的谋杀。”瞧见萧奕手里拿着一盒提拉米苏，他有些稀奇，“你什么时候知道看望别人是要带慰问品的？”
　　萧奕：“这是体育课上，之恒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你喜欢的那家。”
　　毕业班的学业繁重，平时也就体育课可以放松一下。
　　贺之恒这个时间段要么在学习，要么忙着去吃饭。
　　秦寻：“……”
　　见面前的人沉默了，萧奕问：“怎么了？别是那一球把你给打傻了吧？”
　　“没傻。”秦寻一脸真诚，“我觉得你傻，贺之恒至少托人送慰问品，你直接空手来。”
　　萧奕将提拉米苏放在桌上，开始不服输地掏起兜：“你放心，我手是空的，但我兜里一定不是空的，等着。”话完，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阿尔卑斯。
　　秦寻：“……”他的沉默震耳欲聋，就是萧奕有没有听到。
　　他挑起糖，丢还给萧奕：“太腻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喂，兄弟，给我呗。”前面的蔡梓闻忍不住道。
　　萧奕将糖反手丢了过去：“满足你，不过平时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去吃饭了吗？”
　　“抄校规呢。”蔡梓闻苦笑，“饭我让别人给我带。”
　　萧奕惊讶：“没想到啊，那个因为满嘴脏话抄校规的倒霉蛋是你 。”
　　小胖子干笑：“倒也不必这么说。”他就是个大冤种。
　　“不过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校规呢。”言外之意是他想看。
　　“开学时分的手册上有。” 秦寻道，“你该不会没看吧。”
　　“谁没事会去看那玩意儿？”萧奕接过手册，“啧啧，规矩可真多，话也是。一遍下来差不多得有一千字了吧？你也是倒霉，老蒋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狠，十遍校规说抄就抄。”
　　“你话也是一如既往的多。”秦寻看着历史书，随口道。
　　一中的校规其实不多，至少要做到的不多。简约下来也就一百字的样子，剩下的那些实际上是一种为了显其书香气质，到处引经据典，才有了如今气势宏大，词藻优美的一中校规。
　　“对了，你先帮我喷下药。”秦寻从桌里里拿了一个喷漆药剂丢给萧奕。秦寻掀起衣角至腹部以上，露出白皙劲瘦的腰。
　　要是那群女生在场，尖叫声一定可以把天花板给掀翻。
　　蔡梓闻简直看呆了：“我去！”
　　他原本以为秦寻的脸就够白了，没想到他的腰更白。而且那腰好像才一个课本那么窄，没有丝毫赘肉，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胖子表示不理解。
　　萧奕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吹着口哨拍着他的腰调笑道“好腰”。
　　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骂道：“靠，那个畜生，下次我要把他塞进麻袋扔河里去。”
　　蔡梓闻有些纳闷，走到秦寻身后，看到了一大片青紫，触目惊心。
　　“我去！这狗日的下次要是让我撞见，非得抽死他。”蔡梓闻嘴里骂骂咧咧的。
　　那腰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白嫩光滑。而如今上面有一片可怖的淤青，青中带紫，紫中泛红。看得出来踢的人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就是不知道秦寻当时得有多疼。
　　“冷静，现在是法治社会，小心进局子。”秦寻开玩笑道。
　　“还是太便宜他了，就该让他挨个处分，看以后还敢不敢。”小胖子愤愤不平地道。
　　萧逸奕知道秦寻在用了玩笑话安抚他们，但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只得硬邦邦地道：“腰弯着些。”
　　听这赌气似的的话，秦寻不由笑了：“没事，他被我揍了好几下，左手腕脱臼，跑了五千米，下周一还有个检讨要念，想想还是他更惨。”
　　萧奕不吭声，很明显心情不好。他来的时候都没想到秦寻的后腰被人砸成这样。
　　秦寻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挺着腰，方便喷药：“快点喷。”
　　萧奕弯腰，按了下去。
　　正在此时，后门被推开了。
　　教室内的三个人齐齐向后面看去，见是林淮，莫名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了，被外人瞧见不好，被女生瞧见更不好。
　　“嗨？”萧奕试探性地挥手打了声招呼。
　　林淮低低地应了一声，径直回到了位子坐下。
　　不知道为什么，萧奕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冷。
　　他看向秦寻，用口型问：还要喷吗？
　　“喷，别停。” 秦寻看着他，“喷完就去吃饭。”
　　萧奕只觉得空气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