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极》归陵

17、争执

　　江入辰收起手机：“已经暂定校门口那家烧烤店了。秦哥，感谢有你。”
　　年级第一请客吃饭，大部分家长都是乐意的，巴不得自家孩子从他身上学点好。
　　在家长会开完后，能从家长魔爪里请得出人的，恐怕也只有秦寻了。
　　“聪聪，你在看什么啊？从刚才看到现在，理都不理我，我还是不是你最爱的文姬了？”蔡梓闻一时戏精上身，哭唧唧地傅闻聪身上凑。
　　傅闻聪将手机移到蔡梓闻面前。
　　“一中新任男……神？”蔡梓闻将帖子的标题念了出来，笑道：“新任男神，要么我们班长，要么我们副班长，不允许有其他人来掺一脚，也不接受任何反驳。”
　　这两个人是不同风格的帅，成绩在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暗恋他们的人都可以从这排到校门口了。
　　蔡梓闻往下划：“秦哥，你家的车可真是看上去又帅又贵，一副我高攀不起的样子……我操！兰博基尼！”
　　“兰博基尼？”几个男生直接叫了出来，凑过去看，“我的天，是真的！”
　　几个人看向秦寻，一脸震惊。
　　没想到他们身边竟然隐藏着一个富二代。也对，一个帮全班人垫付了防晒霜和晒伤药的人，想想就很有钱。究竟是什么让他们以为，他们班长跟他们一样。
　　但也不怪他们。
　　在他们眼里，富二代会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名为“老子很有钱”的气质。怎么会像他们班的班长，一副温柔如三月春风的样子？
　　他们班班长，果然够接“地气”。
　　“我看看。”秦寻往前坐了坐，看照片应该是上周五被人偷拍了。
　　这张照拍得不是很清晰，但熟悉秦寻的人都能一眼认出。
　　“秦哥，现在换成五星级大酒店还来得及吗？”蔡梓闻咽了咽口水。
　　“都行。”
　　“还是算了，”蔡梓闻讪讪道，“你敢请，我不敢吃。”
　　他家班长还真是“豪”无人性啊。
　　傅闻聪皱着眉，翻着底下的楼层：“这里还有一些……不太好的言论。”他尽量斟酌自己的言辞，试图将话说得不那么难听些。
　　“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仇富的人？”蔡梓闻故作惊奇，“聪聪，帖子发我，我骂回去！”要说骂人这方面，蔡梓闻绝对是战斗机级别的人才。
　　“我也要！”
　　“看我不骂死这群傻逼，做了好久的文明人，非要我……操！”
　　秦寻的人缘好得过分，再加上这年纪的少年们都有讲义气的心理，纷纷掏出手机打算骂回去。
　　“行了，不用浪费力气去骂，回去没意义。”秦寻拆开筷子，向老板娘挥手，“阿姨，那是我的。”
　　几个人看了秦寻的饭，又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阿姨，我的好了吗？”
　　“阿姨，我好饿，你快点。”
　　几个人这么一叫，倒也忘了自己刚才叫嚣着要骂回去的事。
　　林淮不动声色地往秦寻那边挪了些，他酝酿了许久，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道：“要我骂回去吗？”
　　由于旁边这位语出惊人，秦寻的手一抖，勺子里的腊肉炒饭掉了半勺。
　　他惊讶地看着林淮，偏生后者神色认真，不似说假，整个人再真诚不过。
　　林淮竟然一脸认真地问他要不要骂回去？这怎么想也不符合他的人设啊！
　　不过……倒是有种反差萌。
　　“心领了，不用。”秦寻拧开了瓶果汁，仰头喝了一口，露出漂亮而青涩的线条。
　　“不难过吗？”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轻易地发现他的话里带着些别扭。
　　“被人讨厌，肯定难过啊。”秦寻舀了勺饭，“我又不是万人迷，肯定不能让人人都喜欢我。连钱都会被讨厌，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人。只要我认识的人不讨厌我就行了。”
　　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让人喜欢，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被人讨厌，虽然说不上是一件很难过的事，但也不会好受。
　　从小喜欢秦寻的人一抓一大把，很讨厌他的也有人在。他们讨厌他的理由太多了，这个理由讨厌不了就换一个理由，总有一个能讨厌他，就跟喜欢他一样。他早就习惯了。
　　“那你认识的人也讨厌你呢？”林淮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如果你不喜欢他们的话，那么就互相讨厌，各自欢喜呗。多简单的道理。”
　　秦寻看了眼林淮，笑道，“我同桌这么优秀，喜欢你的大有人在，就不要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讨厌了。与其计较，不如让自己过的舒服些。”
　　“嗯。”林淮只觉得心脏跳得好快，比平时快了好多。
　　“砰——砰砰——”
　　那你呢？
　　林淮差点脱口而出这个问题，这个毫无厘头的问题。
　　他自己都被这个问题给惊到。
　　他没有任何立场、任何理由去问这个问题。
　　林淮垂眼，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些。
　　之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去找傅闻聪要了那个帖子。
　　当傅闻聪看到来自林淮的微信好友申请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收到“中央空调”的好友申请。
　　活久见，简直活久见啊。
　　傅闻聪点了同意，不多时对面便发来消息。
　　LH：今天中午的帖子发我。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漠无情，对面似是补充地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LH：谢谢。
　　傅闻聪：“……” 你们同桌俩感情真好。
　　在拿到帖子后，林淮开始翻看楼层。
　　1楼：他是魔鬼吗？怎么敢考这么高！
　　2楼：1038分，我做梦都不敢考这么多，他是怎么考的？
　　14楼：成绩好，家世好，人还好，哪哪都好，我慕了呜呜……
　　31楼：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男神不是林淮了我转粉！
　　48楼：林淮成绩也是很好的，放往届也是可以排第一的，谁能料到今年蹦了这么个妖孽，把我们的智商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53楼：对呀对呀，林淮也是很好的，只是秦寻更优秀。
　　62楼：我哭了，同样一套卷子，人家接近满分，我才过一半。
　　……
　　以上这些评论都还好，无伤大雅，里面哪怕有提到自己，林淮也毫无反应。
　　对他来说，不如别人就是不如，没什么好不甘的，与其在这不甘，还不如继续努力。
　　可是再往下翻，评论就不那么友好了。
　　73楼：这么高的成绩，怕不是抄的吧。
　　77楼：他家那么有钱，他不是买通了监考老师吧。
　　81楼：这些有钱人真讨厌，用钱买学历就算了，还作弊考考第一。
　　82楼：楼上的，也许人家真是自己考的呢。
　　101楼：这么难的卷子他考这么高，他把我们当傻子啊。
　　117楼：哇，你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嘴脸可真丑啊。
　　144楼：自己考不到就别说别人作弊，你们恶不恶心啊。
　　158楼：他不作弊谁信啊？说不定中考成绩也是抄的。
　　……
　　这个帖子刚发不久，能有那么多楼层已经是很多了。按这趋势再过半天估计能破千。
　　接下来的楼层基本都是在互骂，一方站实力派，一方站作弊派。
　　林淮觉得有些好笑，秦寻就坐在1号座位上考试，哪来的机会作弊？
　　1号座位固然光荣，却也是最艰难的。
　　这个位子向来受尽瞩目，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受无尽闲话。
　　这一点，林淮深有体会。
　　初中一次考试，因为淋了雨发了低烧，导致他与第一名相差几分，那时候很多人都在质疑他，等到下一次考试时他甩了第二名近三十分。
　　要是秦寻真作弊，先不说他，一号考场的其他人都不可能会这么平静。
　　他注册了一个账号，发了条评论。
　　之后林淮嫌帖子太乱 ，没有再点进去了。

　　星期二下午 ，阳光明媚，秋风习习，是个打篮球的好时候。
　　体育课上，一班懒懒散散地跑完一圈后，便自由活动了。
　　这个时候打篮球的人很多，得亏他们一下课就跑过来占场，不然现在都没地方打。
　　秦寻拍了拍球，对着不远处的林淮喊道：“同桌，一块儿打球吗？”
　　“打。”
　　先不说林淮人怎么样，但他球打得真不赖。三分球一投一个准，也挺有“团队精神”的，不会一直控制一个球不放手。
　　秦寻挺欣慰的。
　　但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了。
　　因为林淮特么地只把球传给秦寻！
　　其他人：“……”知道你和班长关系好，但也请顾及一下我们的死活好不好？
　　“淮哥！”蔡梓闻终于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总把球传给班长，也让我碰一碰球？”
　　小胖子的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喘的，红得不像话。他都快崩溃了，他的身高放在一群人里本来就矮，不容易碰到球。林淮这么一掺和，他是全程陪跑，彻底与那个球无缘了。
　　“诶？” 秦寻有些懵圈，他只觉得这次打球打得很轻松。却没想到林淮一直把球传给他。
　　“班长，你在惊讶着什么？” 一男生喘着气，苦笑道，“这球基本全程都在你们手上，别说投篮了，就连碰球也难。”
　　“是吗？”秦寻几声尬笑。
　　接下来林淮虽然还总是将球传给秦寻，但渐渐的他们也能碰到球了，偶尔还能投进那么一两个球，虽然知道林淮在让着他们，但打得还是很高兴。
　　至少这次有碰到球。
　　有不少女生都在都围观，在篮球场旁边时不时发出惊叹，还有人用手机偷拍。
　　霍熠轩：“只有在两位班长在的情况下，才有这么多妹子看我打篮球。”
　　蔡梓闻：“不，他们看的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班帅气逼人的两位班长。”
　　“砰！”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入筐。
　　“哇啊啊！”场外的女生尖叫连连。
　　秦寻接住篮球，大口大口喘着气，将球抛给林淮，“接着！”
　　汗水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浸湿，顺着精致的下颚线没入球衣。因剧烈的运动和急切的呼吸，他的脸上窜上一抹红，如朝霞一般鲜艳。不大明显的喉结轻微起伏，无比诱人。腰也时不时的露出，白皙劲瘦，轻而易举便抓住了场外人的眼镜和心跳。
　　阳光明媚，尽数倾洒于他身上，可他却比阳光更加耀眼。
　　这是一个连光都偏爱的少年。
　　听着场外女生毫不掩饰的尖叫和赞叹，林淮陷入沉思。
　　秦寻朝他笑了笑。他缓过神扯了扯嘴角，想要回以一笑，却见一颗足球以极快的速度向秦寻砸去。
　　“小心！快闪开！” 他瞳孔微缩，向秦寻奔去。
　　秦寻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
　　“砰！”
　　球狠狠地砸在了秦寻的腰上，同他一块应声倒地。
　　“班长！”
　　“秦哥！”
　　周围的男生都被吓了一跳。
　　林淮将人扶起，见对方疼得皱眉，咬唇丝气，不由担心道：“没事吧？”
　　秦寻吸了口气，平复呼吸：“没事。”
　　“谁他妈有病啊？球都在我们班长身上了！”
　　“就是！找打吧他。”
　　几个男生愤愤不平地骂道。
　　此时几个男生悠悠然地走了过来，毫无诚意地道：“对不起啊秦寻，我们不小心的。”这行为可谓是十分嚣张了。
　　这次秦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领头的那个男生，反而是林淮面无表情地说：“四次。”
　　一旁的人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四次了？
　　怕附近的人不明白，林淮重复了一遍：“这是你们第四次不小心。”
　　这不是第一次把球砸向秦寻了。前面还有三次，只不过都被他躲过去了。他们起先都没有注意。
　　一次是不小心，两次可能也是。但三次、四次呢？想想都是有意的。
　　林淮的眼神有些冷，看得对面那些男生莫名胆寒。
　　“四次怎么了？”领头的那个男生故意挑衅，“我说不小心就是不小心，你想干嘛？”
　　对面的那个男生长得不算好看，甚至有些歪瓜裂枣，零星长着几颗青春痘。
　　秦寻看着就有些不舒心，他扭头对后面的蔡梓闻道：“文姬，帮我去拿下外套。”
　　“诶？”蔡梓闻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秦哥叫他拿外套干嘛？
　　其他人同样不明白。
　　林淮只觉得他怕吹风后再次发烧，主动提议道：“我去吧。”
　　“不，你留下。”秦寻固执道，“文姬，你去。”
　　蔡梓闻还是不明白，但照做了。
　　等蔡梓闻跑去拿衣服了，秦寻单手插兜，不知道摸索些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拿出来。
　　“有纸吗？”秦寻问林淮。
　　林淮从兜里拿纸让他擦汗。
　　对面的男生们嗤笑出声，猥琐的男生更是直接嘲讽道：“不愧是第一第二，一个比一个精致。瞧，省状元更金贵，打完球后还要穿外套。不愧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这句话实在阴阳怪气，秦寻还没说话，后面的人倒是叫了起来：“周轶，你是不是找打？”
　　说完，霍熠轩就要冲上去。
　　“别动手。”秦寻很淡定地擦完汗，手腕一扬，纸团刚好丢进垃圾桶。
　　他看着对面的几个男生，带着常有的笑，却全然没有半分情绪。
　　这眼神看着对面几个男生头皮发麻，为首叫周轶的男生头一扬，似是在逞强：“我说错了吗？就连他的第一名估计都是作弊做来的，也就你们一班把他当成宝……”
　　“有证据吗？”林淮再次开口，声音很冷，以十分强硬的态度打断了周轶的话。
　　周轶明显一愣，他后面的男生反倒很有底气地回道：“这事还要证据吗？一千多分，你敢说你没抄吗？老师都不敢考这么多。”
　　“就是。”周轶反应过来，“你不就是仗着家里有点钱吗？有什么好狂的！”
　　“那就是没有证据了。”秦寻的声音温吞，“同学，请不要无中生有，污蔑他人 。”
　　说到这，他忽而笑了：“不然，东门三百米处的警察局等着你。”
　　“你他妈的！”周轶恶狠狠地举着他的拳头向秦寻的脸砸去，“老子就是故意砸你怎么了？活该！怎么没砸死你！”
　　众人很明显都被这一举动给惊到了。
　　尤其是周轶身后的人，他们原本只是说好过来阴阳两句，没说要打起来啊。
　　正当林淮要把秦寻拽到他身后时，却见他左手接住对方的拳头，往后拽。
　　周轶几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忙着站稳身子，这时候秦寻又往前一推，一个重心不稳，他一屁股摔到地上，疼的直扯嘴角：“操！”
　　场外的几个女生见他们动起手来，早就忙不迭地去找老师了。
　　周轶那边的男生见他被轻易地推到地上，当即上前和他们动起手来。
　　虽然他们本来不想动手，但他们也讲义气。周轶被人打了，自然要把他讨回来。
　　“操！老子看你们一班不爽很久了！”
　　“有什么好狂的，看你爷爷我不抽死你这个不孝孙。”
　　秦寻有些无奈，他刚才支开蔡梓闻就是为了不与他们打起来。蔡梓闻那张嘴太能叭叭了，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擦枪走火。
　　蔡梓闻就是最典型的“语言上的战斗机，行动上的战五渣”。
　　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啊。
　　刚这么想，秦寻就一口气将两个人踹到在地上。紧接着，肘部条件反射般的往一男生肚子上撞，当场让人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喊疼。
　　他打得游刃有余，丝毫不给其他人动手的机会。
　　一会儿的功夫，对面那群人全倒在地上，没了刚才的气焰。
　　林淮：“……”
　　其他人：“！”
　　谁能想到，平时做什么都好脾气的班长打起架来这么轻松，一口气直接把对面那群人全干倒了。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
　　几个人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庆幸自己不是对面的。疼不疼另说，那么多女生看着，脸反正是没了。
　　秦寻下手不重，很快几个人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被人轻易地一穿六，而且还在这么多人面前，少年的自尊不允许他们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抡着拳头就要冲上前去。
　　“靠！一块上！揍死他！”
　　“你作弊还有理了，看你爷爷我不抽死你！”
　　一班的人怕秦寻吃亏，也上前打了起来。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
　　偏偏这时——
　　“秦哥！我来了……我操！怎么打起来了——我日！你个鳖孙敢打我哥们，看我不踹死你！”
　　骂骂咧咧的叫声自不远处传来，众人一时停下打斗，向那处看去。
　　初看时，众人只觉得有一块肉球朝这里一只飞来。
　　再仔细看，哦，文姬啊。手里还拿着秦寻的外套，只不过面目狰狞，脸红的像猪肝。
　　文姬加入战场——
　　战斗力－100。
　　他不仅没能揍到别人，反而在中途把秦寻的外套给弄掉，被人追得满地跑。于是秦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外套被人踩了一脚又一脚而无能为力。
　　秦寻：“……”就很无语。
　　眼看周轶的拳头要砸在蔡梓闻身上，秦寻冲上前用力捏住他的左手腕，直接给人来了一个华丽的过肩摔，摔得他不识天地为何物。
　　“那边的都给我住手，住手！再动手的，一律警告处分！”熟悉的怒吼声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众人的动作齐齐僵住，一时之间都不该该如何。
　　有的人拳头已经伸出一半，有的人腿才堪堪收回一半，更有的人被人压着打，整个场面就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一动不动的。画面荒唐而滑稽。
　　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暗道不好。
　　秦寻的神色却很平淡，他早就猜到这事会把老师给招惹过来。
　　在篮球场这种公共场合跟他们起冲突，也不知道他们出门有没有带脑子。
　　林淮则是面无表情地收了手。他的眼睛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整个人散发着冷冽的气场，令人难以接近。
　　蒋主任匆匆赶来，沉着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看到秦寻和林淮时，他的脸上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心痛和恨铁不成钢。
　　多好的俩苗子，怎么也开始打起架来了，可千万别歪了。
　　他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吼道：“全都跟我走！”
　　众人心想，吾命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