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37、醉酒

　　童桦人生中第一次喝酒，才喝了不到一罐啤酒就被放倒了。风一吹，他脑子开始出走，站都站不稳，江星蝉只能认命地送他回家，打车到小区门口，由于太晚了，保安没放出租车进小区，江星蝉只得带着童桦下车，打算扛着他走。
　　结果，从出租车上一下来，被风一吹，童桦有些恶心，推开江星蝉，跌跌撞撞地往小区门口的垃圾桶走去，呕了半天也没吐出来，江星蝉帮他顺了顺后背，“还好吗？”
　　童桦蹲在地上，摇摇头。
　　江星蝉对着个醉鬼开启训话模式，“就说不让你喝酒，你非不听劝，怎么样？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一个未成年，学什么大人借酒消愁？”越说越生气，用脚踢了一下童桦的脚，“实验结果怎么样？少年，消愁了没？”
　　童桦只是蹲着，双手抱膝，不稳地晃来晃去，勉强维持着蹲姿。
　　“起来吧，送你回家。”江星蝉无奈，正打算扶起童桦回家，听见旁边一阵跑步声停下，有些惊讶地喊了他一声，“星蝉哥？”
　　江星蝉拉童桦的手一顿，看向声音的来源，“林樾？”他突然松了一口气，“正好，快过来帮忙。”
　　傍晚的时候，林玉妍把林樾叫走。既然不能直接问童桦，她就只能侧面跟林樾打听他们最近一起复习的情况，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又问了下知不知道童桦这次考砸的原因。林樾替童桦圆着话，让林玉妍放宽心，等他跟林玉妍聊完，才知道童桦翘了自习，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课间去了趟314教室，也没看到童桦的身影，如坐针毡地坐到晚自习结束，打算去童桦家看看是什么情况，正好碰到了江星蝉。
　　林樾走过去，才看到被垃圾桶挡住的童桦，以为童桦是生病了，蹲下身查看，却闻到扑鼻而来的酒味儿，“他这是怎么了？你带他喝酒了？”
　　江星蝉赶紧否认，“怎么可能？！我拦都没拦住，”他顺嘴解释道，“他说他考试没考好，还说什么喜欢，谈恋爱之类的，”他看着林樾八卦地问道，“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人家谈恋爱了？我看他跟失恋似的。”
　　林樾眉间蹙起，“失恋？”
　　江星蝉哈哈一笑，“这是我猜测啊，不一定准的。”话音刚落，江星蝉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听见对面的不悦的语气，走远了些，挂了电话再走回来时，脸色不算好看，“林樾，你送他回去吧，我有点事儿先回家了。”
　　没等林樾点头应下，江星蝉就走到路边去拦车了。
　　林樾一手抓着童桦的手臂，另一只手拍拍童桦的脸，“喂，睡着了？你还好吧？”
　　林樾喊了童桦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埋在胳膊上的脸，呆愣愣地看着林樾，有些茫然地歪头，满脸疑惑，“林樾？”
　　“还认人啊？起来，送你回家。”
　　童桦歪头看着林樾，像是在思考他说的话，接着把两只手伸向林樾，向小孩子求抱的姿势一样，他吹风吹的鼻音有些重，再加上醉酒，说起话来，像是在撒娇，“那你扶我吧。”
　　林樾起身，笑着扶起童桦，见他脸都冻得有些红，抬手帮他戴好衣服后面的帽子，又摘下围巾给童桦裹的只剩一双眼露在外面后，才满意地把他的胳膊搭在肩膀上扛着他走。童桦一直顺着地心引力要往地上坐，林樾努力撑着童桦的身子，费力地带着他抵抗地心引力，听着他一直在嘟嘟囔囔地说什么“在意”“朋友”“不可能”……之类的，本来童桦声音小，又被林樾围了两层围巾，所以，他说的什么，林樾是根本连不成句，只能糊弄的用“嗯”“啊”“哦”的敷衍着。
　　毕竟，跟酒鬼能掰扯啥呢？
　　快走到童桦家楼下的时候，童桦一直在“呸”“呸”“呸”的不知道在干嘛，林樾看过去发现，应该是围巾的毛毛趁他说话间，溜进了他嘴里，林樾打趣道，“你拜师裘千尺了啊？”笑着伸手帮童桦又理了理围巾，他这一路被这个“酒鬼”折腾的左支右绌，实在没劲儿了，这酒鬼却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停地呢喃着，林樾只得开口打断，“行行行，你先好好走路行吗？这快到家了。”
　　酒鬼低着的头无力地转了半圈，最终落在林樾的肩膀上，反驳道，“我这不好好走呢吗？！”
　　林樾无语，“那你站直了走。”
　　童桦靠着林樾站直，但整个人是斜着倚在林樾身上的，“我站直了。”
　　林樾打趣道，“直什么啊？你还没有旁边的树直呢。”
　　童桦立刻立正，站得笔直，一动不动，“我比树直，我直……”
　　说完，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不管林樾说什么，他都不动，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半晌，他看向林樾，“我是应该是直的啊，可我为什么不直了啊？林樾，我是怎么了啊？”
　　林樾啼笑皆非，哄孩子似的哄道，“因为你喝多了，酒醒了就好了。”
　　童桦小声重复，“酒醒了就好了？酒醒了就好了……”他疑惑地看向林樾，“那你比树直吗？你不能比树直，你要跟我一样。”
　　林樾无奈地哄道，“好好好，跟你一样，那能回家了吗？”
　　童桦点点头，还是没动，林樾换到童桦的另一边，继续架着他回到了家，进屋帮他脱了外衣和鞋，怕他第二天不舒服，又给他灌了一杯蜂蜜水，才给他扶到床上。童桦一躺到床上，就唤醒了肌肉记忆，他翻滚了几个圈，脸扎在玩偶身子底下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林樾为了让他睡得舒服，又帮他褪去了袜子，把被子盖严实，才离开他的房间。
　　他找出保温瓶，兑了一杯温水放在童桦的床头，接着在童桦家转了一圈，找出一瓶苏打水，又去书房拿了几张童桦看书时裁好的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连同苏打水一起放在茶几上。然后又去厨房煮了点小米粥，煮好后，又找出保温饭盒装在里面，又留了张纸跟饭盒一起放在茶几上的苏打水旁边，在童桦的外套兜里拿出手机，关掉闹钟后，也放在童桦的床头柜上。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时间，11:30，刚好学校还没有锁门。
　　林樾穿上衣服就打算离开前，又去看了童桦一眼，见这人睡得很熟，才放下心。林樾打开门，踏出一只脚又收回，关上门。他想了想，怕童桦要是半夜起夜不适应，又按照他的习惯，把房间门关至童桦之前的习惯位置，又把电视打开，声音调到5，打开客厅吊顶的暖黄色灯带，站在门口环顾一周，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果然，不出林樾所料，凌晨三点，童桦渴醒了，他爬到床边，迷迷糊糊地正打算出去找水喝，看到床头柜上的保温杯，就拿起来灌了大半杯，喝完了回复了些精神，有些疑惑地看着杯子里的温水，和自己没换的衣服，回忆起昨晚去找江星蝉喝酒来着，心里暗自想，应该是江星蝉送他回来的，他试探地朝外面喊了一声，“知了哥？”
　　半晌，没听到回应，小声嘟囔，“那么晚他还回家了？！”他抬手揉着脖子，下床走出去。
　　当他走出卧室，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定定地站了几分钟，看着打开的电视、灯带，还有卧室推拉门的位置，心里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这些都是江星蝉不知道的，难道他昨天回来还知道做这些？他轻轻敲打着脑袋，后悔地想，“真不该喝酒啊，我昨天都干嘛了？没说不该说的吧……”他一转头，正好看见茶几上的苏打水和保温饭盒，他走过去看到下面压着的纸。
　　【早上起来，喝点苏打水，可以中和胃酸，减轻酒精对胃黏膜带来的刺激，并补充水分。】
　　【给你熬了点小米粥，你起来应该还是温的，多少都吃一点，要不胃不舒服。昨晚如果冻感冒了，吃完饭，记得吃感冒药。还有，不用着急来学校，我会帮你跟老林请好假的。】
　　童桦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虽然没有落款，但这字迹童桦可太熟悉了，一看就知道主人是谁。
　　林樾怎么来了？
　　昨天他不是跟江星蝉喝的酒吗？应该是江星蝉送他回来的啊……
　　他瘫坐在沙发上，努力地回忆着，但记忆就到跟江星蝉上出租车开始戛然而止……
　　童桦找到手机，没敢给江星蝉直接拨通电话，而是发了条短信，让他睡醒就跟自己联系，他就不安地在沙发上坐着等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歪靠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被电话震醒时，天已经大亮了。
　　童桦一看来电显示，瞬间清醒，“喂，知了哥……”
　　江星蝉昨天只是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童桦再三追问，江星蝉能反复告知的也只是他们下了车正好碰见林樾，而王盼儿又打电话催江星蝉回去，他就拜托林樾帮忙把他送回家，童桦只能毫无收获地挂断了电话。
　　童桦倒在沙发上，连打了几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老天啊，我昨天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儿吧？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他吐出口气，闭上眼睛，绝望道，“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