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38、疯了

　　童桦收拾完到班已经缺了两节课了，幸好是问答课，没讲新知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自习，有问题的时候，老师会带着同学们分析几道题，所以裴灏就没有帮童桦录音。
　　童桦一脸心虚地回到座位，余光都没敢往旁边看一眼，裴灏也难得体贴地没凑过来问东问西，等两节课结束中午放学时，童桦甚至都已经有些淡忘了昨天的尴尬。
　　回家的路上，裴灏问道，“安格，上个月月底不是熹寒哥生日嘛，因为咱们在忙期末考，也没拉他们庆祝一下，正好这周问答课就结束了，约他们一起去滑雪吧？晚上还能去泡个温泉，玩个两天一夜再回来。”
　　童桦算了算日子，“等咱们这周问答课结束，都已经该过小年了，你确定雪场还营业吗？而且知了哥和熹寒哥都在实习，要是按你说的两天一夜，他们也没时间啊。”
　　裴灏想了想，“那倒也是。”
　　童桦拍了下裴灏的肩膀，“少年，咱们作业也不少，总共就放20多天假，别想着玩了。”说完就跟林樾拐进了单元。
　　童桦和林樾在顾宓家吃完饭就下楼回家睡午觉了，林樾感觉到童桦一回到家，就有点欲言又止，躺在床上来回地翻了几个身后，转过来问道，“你过年不去李姨那儿？”
　　林樾点点头，“嗯。”
　　“那你过年什么安排？去裴灏家一起过吗？”
　　林樾被问得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童桦，“我去裴灏家过什么年？又不熟。”随后想起来，之前裴灏确实对他发出过邀约，淡淡开口解释道，“他之前让我去他家过年的时候，你不是在旁边吗？我拒绝了呀。”
　　童桦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裴灏问了林樾，但林樾的回答是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淡淡地“哦”了一声，小声嘀咕，“不熟，你跟人家说的倒是不少。”
　　林樾一脑袋问号，“我跟他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童桦可有话说了，“你家里的事儿啊。我上次不是跟你说，别跟别人撕开你自己的伤口吗？你倒好，转头就都告诉裴灏了，亏我还守口如瓶的。”
　　林樾不解，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告诉他了，我没跟他说过。”
　　童桦盘腿坐起，看着林樾，“他跟我说的，什么林叔叔去世，李姨再婚，你不想去李姨那儿过年什么的，你不说他怎么知道的？肯定是你哪次晚上跟裴灏彻夜长谈的时候说的。”
　　林樾轻叹了口气，手撑着头，笑看着童桦，“我跟他彻夜长谈什么啊，你在宿舍走的时候，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你走了我就洗漱睡了。”
　　童桦微微皱眉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你梦里说的？”
　　林樾解释，“上次他叫我去他家过年，我就挺意外的，本来还以为是你跟他说的。”
　　童桦赶紧激动地反驳，“我才没——”
　　林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腿，打断，“我知道不是你说的，因为我想起来裴灏住我宿舍的时候，有一次我……我妈给我打电话，我当时在洗衣服，手占着，所以我就开公放了。当时那个电话就是说过年的事情，应该是有提到一些我家的情况，我又没刻意隐瞒，估计被他听到了。”
　　童桦点了点头，“哦。”接着想起自己的误解，又不好意思道歉，背着林樾微微低头，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呢。这周问答课结束后，学校下周闭校，宿舍就不能住了，你不去李姨家的话，要住哪儿？”
　　林樾有些愁，“不知道，打算看有没有一个月的短租吧，反正我过年也没啥讲究，之前每年都这么过来的。”
　　童桦反驳道，“找什么短租啊，这不是浪费钱吗？！你来我家吧。”
　　林樾想了想，有些纠结道，“这不好吧。”
　　童桦跪坐在床上，离林樾也更近一些，劝道，“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过年，咱们还能做个伴儿。”
　　林樾顿了下，问道，“你不用去跟奶奶她们过年吗？”
　　“嗯，奶奶她们最近几年过年回老家，都是十五以后才回来，我上课来不及，也不喜欢去，之前也就只是除夕和初一这两天的中午去奶奶家吃一顿饭而已。”
　　林樾表情犹豫，童桦继续劝道，“你来跟我过年吧，没事儿的，我这就我自己。”
　　林樾点点头，“嗯，好吧。”
　　童桦见他应下，才松了一口气躺回床上。
　　林樾翻了个身，背对童桦，有些得逞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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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放假，童桦就拉着林樾在外面逛了三天，几乎是用搬的方式，往家里运了一堆的年货。
　　林樾看着客厅堆的东西，“你之前都是这么大阵仗过年的吗？”
　　童桦整理着缠在一起的彩灯，“没有，我都是凑合过的，今年买的晚了，感觉灯都不好看，明年咱们早点去买。”
　　林樾短暂地愣了一下，点点头，“嗯。”
　　他们把家装饰的像是新婚的婚房，满眼的红，因为挂灯笼，林樾也去到了那个一直紧闭的卧室。这个房间没什么不同，就是一间正常的主卧，甚至床上铺的床品都有些旧的不像样了，他没多做逗留，按照童桦说的帮忙挂好灯笼就关上门出去了。
　　大年三十的晚上，电视播放着春晚，林樾在和面，童桦准备着饺子馅。
　　林樾看着童桦在案板上剁的白菜和豆腐，问道，“过年吃这么素干嘛？之前买点牛肉馅多好？”
　　童桦活动了下手腕，解释道，“白菜寓意百财，豆腐与“福”同音，过年吃，吉利～”
　　林樾笑笑，这人还真是把迷信贯彻到底啊。
　　童桦剁完陷，放在盆里，“你放调料吧，我心里没底。”
　　林樾拒绝道，“我也没弄过啊。”
　　童桦不容拒绝地道，“没事，你弄吧，我不会怪你的。”说完，突然拍了一下手，“对了，忘了件事，你先调着馅儿。”他小步跑到书房。
　　林樾只能看着菜谱，凭着感觉去猜想菜谱上的“适量”该是多少，刚放好调料，童桦走到林樾面前献宝似的一伸手，“看！”
　　林樾看过去，六枚一角的硬币躺在他的手上。
　　童桦先是仔细地洗了好几遍，又用热水烫了烫，最后用盐水泡在碗里。
　　十一点的时候，两人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包饺子，林樾打着过年的饺子不能漏，漏了寓意不好的幌子，让童桦去旁边擀皮，童桦边擀皮边抱怨，“应该买个那种可以和面，还直接压皮的机器。”
　　林樾打趣道，“你又不爱吃饺子，买那个干嘛？！”
　　“以后每年过年都可以用啊，这样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完成包饺子的任务了……”童桦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停顿一会儿，解释道，“嗯……我的意思是——”
　　林樾打断童桦，“你的意思就是你不想干活，哪里来的那么多借口。”
　　林樾包完最后一个饺子，放在盖帘上，指着童桦吩咐道，“饺子直接下锅煮吗？还有什么讲究没？”
　　童桦从刚刚的那句话回过神，看了一眼时间，11:50。
　　“嗯，还有十分钟，我这下楼把鞭炮铺开，十二点一到，你喊我一声，饺子一下锅，我就在下面点鞭炮。”
　　“好。”
　　童桦披了件大衣就下楼了。
　　林樾烧着水，在厨房看着楼下折腾鞭炮的人，想着刚才他说的那句话，自言自语道，“不用和面机，我也可以每年一个人完成包饺子的任务，关键是，以后每年都能一起过年吗？”
　　十二点一到，林樾饺子下锅的同时，童桦在下面点响了鞭炮。
　　等童桦上来的时候，饺子也已经出锅了。因为他们早早地吃过晚饭了，所以饺子包得不多，林樾就直接分了两个大碗盛了出来，又在冰箱里随手拿了瓶果汁，倒了两杯。
　　两人先干了杯，说着吉祥话，可等童桦喝了一口饮料，觉得味儿不太对，怎么有股淡淡的酒味儿？
　　“你这倒的什么？酒吗？”
　　林樾也喝着不对劲儿，闻了闻，“不是啊，是果汁啊。”
　　童桦拿过瓶子一看。“这是杨梅酒，之前拉肚子，裴灏妈妈给的，他家没有瓶子，就用饮料瓶给我装过来了。”
　　林樾不解，“拉肚子，跟杨梅酒有什么关系。”
　　“裴灏妈妈说，拉肚子，喝两口杨梅酒就好了，百试不爽。”
　　“那你试了没？”
　　“没，我没喝过酒啊，哪里敢碰。”童桦刚没留意喝的那一大口，导致他现在说话间就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轻轻拍了拍额头。
　　“没喝过？？”
　　童桦想起上一次的断片经历，解释道，“上次是第一次，就那一次。”
　　“那你上次是因为什么？星蝉哥说你是因为朋友谈恋爱了，难受？”
　　“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童桦反驳，夹起一个饺子就塞到嘴里。
　　林樾阻止的话刚到嘴边，就看童桦捂着脸停下，“嗯，疼～”说着，吐出一枚硬币。
　　童桦捂着脸开心道，“我去！我今年开门红啊，明年要顺爆了，这是我第一次，第一个就吃到有硬币的饺子！”
　　一碗饺子下肚，童桦吃出了五枚硬币，开心得不得了，一直嘚瑟比林樾吃到的硬币多，再加上喝了酒，险些手舞足蹈起来。
　　林樾见他这么开心，问道，“这么高兴？那要不明年过年再多放几枚硬币？看咱们谁吃到的硬币多？”
　　酒醉有些上头，他反应也慢了半拍，“明年？”
　　林樾凑近他，低声问，“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过年啊，反正我也就自己，怎么样？”
　　童桦呆呆地看着林樾，几秒后，“嗯”了一声。
　　天知道，在这短短的几秒里，童桦紧张的心跳敲醒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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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正月十五，四中就在新年还未完的鞭炮声中开了学，开学才两天，就是元宵节，裴灏从一早就苦着一张脸，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跟在童桦身后吐槽，“安格啊，你说学校是不是存心不让人过好年，就不能等元宵节后再开学吗？听说今年市政准备了烟花秀，就在广场，这还怎么去看啊？！”
　　童桦劝道，“得了吧，听着就肯定是人山人海的阵仗，往哪儿走，全看后面人往哪边挤，除了前面人的后脑勺。还有什么好看的？”
　　裴灏翻了个白眼，“你不懂。”他戳了戳林樾，“樾哥，你说安格是不是不懂浪漫？”
　　林樾笑笑没说话。
　　他想起童桦帮他过生日时的场景。
　　童桦不懂浪漫？
　　他可是不要太懂浪漫。
　　童桦看了一眼林樾，看他兴致缺缺，心道，他应该不愿意凑这种热闹，去看什么烟花秀吧……
　　正想着，林玉妍走进教室，宣布了个好消息，“同学们，今天晚饭后就不用回教室了，学校决定早放学一天，大家回家吃吃汤圆元宵，好好地过个元宵节。”话音一落，欢呼声起。
　　吵闹声中，林樾贴近童桦，耳语道，“晚上一起去看烟花吗？”
　　林樾一靠近，童桦就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发出了警报的信号，林樾在他耳边说完话，他感觉脖子有些痒，他抬手摸了摸脖子，手顺着脖子滑到锁骨处，点了点头。
　　晚上，童桦带着林樾去了广场附近文化大厦的天台，不需要在下面人挤人，不仅能把广场的花灯夜景尽收眼底，还是烟花秀的最佳观景地点。
　　林樾有些诧异，“你一个假本地人，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啊？”
　　童桦白了他一眼，解释道，“谁是假本地人？！我去年在这儿补课来着，有次看到维修工人上来，就是从门框上摸了摸拿到钥匙的，带你过来也是纯属碰运气的。”
　　没一会儿，天台上的人越来越多，看来这并不是一个只有维修工和童桦知道的秘密。由于太过招摇醒目，他们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了，拉到保安室教育了一通。
　　满屋的小情侣，他俩像是异类。保安都忍不住吐槽：“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你们俩是看烟花还是来当电灯泡的？两个大男生跑到天台上看什么烟花。”
　　童桦一下子像是被什么击中，怎么回到家的，他都不知道。
　　童桦家。
　　静悄悄的，灯也没开，透过路灯隐约地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窗台上，楼下有几个十多岁的小孩摆着烟花，点燃……
　　烟花在空中炸开，窗户上映出童桦的脸，各色的光在他身上闪烁，窗外的防护窗像监狱的牢笼，交叉打在他身上，童桦定定地看着窗户上映出来的脸，吞了吞口水，压着烟花的最后一响的光亮，淡淡开口，“你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