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22、过敏

　　林樾本想带童桦去医院，但出了学校，童桦却在他伸手叫出租车的时候拦住了他，轻车熟路地带他去了小区后面的一家小诊所。
　　诊所的医生不在，只有一个护士。
　　童桦：“蒋医生和刘姐都不在吗？”
　　护士：“嗯，蒋医生要下午才过来，刘姐今天请假，怎么了？”
　　童桦：“吊水，重感冒，有点发烧，早上没吃感冒药和退烧药，就吃了两粒头孢。”他快速简单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护士给他测完体温，38.6，就让他去诊室等了。
　　林樾有些担心，“你常来这里？”
　　童桦点点头，“嗯，但这个护士姐姐还是头回见。”
　　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拿着配好的药进来，给童桦注射好，就出去了。
　　童桦歪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林樾晃了晃童桦的保温杯，发现水不多了，起身出去找护士要了点开水。他等水烧开，往杯子里兑了点热水，感觉温度正合适。他回到诊室，还没来得及把水给童桦，就见童桦趴在床边对着垃圾桶干呕，林樾赶紧放下水杯，帮童桦顺着背，着急地问，“怎么了？”
　　童桦呕了下，但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世界都在旋转，“阿奇……”他说完把针一拔，强忍着干呕歪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
　　林樾见状就要出门找护士，童桦迷糊间抓住了林樾的手，呢喃着“别去，我没事儿……”林樾没听清，想凑近听，但发现童桦像是晕过去了，抓住童桦滑落的手，他的手凉得厉害，拔过针的手还在流着血，他赶紧摁住童桦手背上的医用胶带，大声喊着护士。
　　护士快步跑进来，看了一眼，林樾急地拿出手机打算拨打120，感觉童桦手指动了动，他赶紧看过去，扒拉开护士，喊着童桦的名字。
　　护士被林樾弄得一个踉跄，扶了下床稳住身形，“诶……你闪开，我看看，你会看什么？”她拍了拍林樾，但林樾没动，他对这个护士没什么信任，还是想着要叫救护车。
　　童桦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但还是有些朦胧，耳朵像是泡在水里，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林樾在喊他的名字，但没什么力气睁眼，用尽力气想安抚一下林樾，却也只是用食指轻轻扣了下林樾的手心。
　　林樾感觉到童桦的回应又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童桦才悠悠转醒，额头上全是汗珠。林樾抬起没握住童桦的那只手，用袖子给童桦擦了擦汗。
　　护士绕到另一边去看童桦的情况，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应该是阿奇霉素的反应，早上没吃饭吧。阿奇容易引起肠胃反应，缓过来就没事儿了，还好你自己知道及时拔针。”
　　童桦慢慢清醒，感觉还是有些没力气，虚弱地哑着嗓子轻声说，“我之前有过阿奇的不良反应。”
　　护士：“那你不说。”说完，拿着液体走出去。
　　童桦脸色白得吓人，看着林樾笑笑，“抱歉，刚话都没说完，吓到你了吧。”
　　林樾僵着脸，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他收起手机，轻声问，“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事儿。”
　　林樾没说话低下头，发现手还在握着童桦的手，摁着医用胶带给他止血，童桦也注意到，轻轻抽回手，“谢谢啊。”把医用胶带撕下。
　　由于摁得不及时，手背有些血迹，针孔处有些皮下出血，有块儿青紫的痕迹，童桦本身又白，看起来有些可怖。
　　林樾手一空，看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点血，拿手蹭了下，血已经干了，没擦掉。
　　“你只会说没事儿吗？”林樾的声音很轻，童桦还是听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自始至终没看童桦一眼，就出门了。
　　林樾刚出门，护士就走进来，把新液体挂上，“刚那个是你同学还是你哥？”
　　“我同学。”
　　“关系很好吧，看把他急的。”
　　“……嗯，算是吧。”
　　“他这干嘛去了？不在这儿陪你了？”
　　“去买饭了。”
　　护士弹空了输液管里的空气，把输液管绕了两圈缠在点滴架上，“那等你吃点东西再吊水吧，本来想着你早上吃了头孢就给你换成阿奇呢，只能还是给你用头孢。”
　　“嗯，好。”童桦说完有些咳。
　　护士拿起旁边柜子上的水递给童桦，“喝点水吧，刚你同学在外面特意给你兑的温水。”
　　童桦接过杯子，小口地喝着水，热乎乎的，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不烫嘴但也不凉，温热的水滑过嗓子很舒服，就是水的热气有些烦人，打到脸上熏的人眼眶发酸，童桦低了好一会儿头，又大口喝了口水才压下胸口涌动的情绪。
　　林樾回来的时候，童桦躺在床上已经有些快睡着了。林樾先小心地把有汤水怕洒的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放不下的一些放到旁边的床上。
　　童桦听到声音坐起身一看，林樾是真的买了不少，他大概看了一眼，不止有早饭和水果，还买了抽纸和湿巾。
　　林樾先是递给童桦一包湿巾，“擦手。”童桦抽出几张，先把手上留下的血迹擦干净，又仔细地擦了手。
　　林樾等他擦完从袋子里有些嫌弃地拿出一瓶热牛奶拧开盖子，递给童桦，“先喝点奶吧，”接着打开柜子上的袋子报菜单似的说，“皮蛋瘦肉粥、南瓜玉米粥、白水蛋、茶叶蛋、香菇鸡肉包、青菜素包，我问过了陷里没有胡萝卜，还有玉米、烤地瓜、烧卖、虾饺，你吃什么？”
　　“你怎么买这么多？”
　　“不多，怕你挑食有不爱吃的，就每样都只买了一点。”
　　“我不挑食的，什么都吃。”
　　“对，你不挑食，就是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童桦被怼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呢？”林樾看向童桦，“你到底吃什么？”
　　“南瓜粥，茶叶蛋，鸡肉包。”童桦快速地报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林樾拿过童桦说的几样打开放到他面前，又打开虾饺也放到童桦面前，“鸡肉包比较小，吃不饱的话，这里有虾饺，上次吃饭看你还挺爱吃的，吃不下就算了。”
　　童桦几口喝完牛奶，抽了张纸巾擦了下嘴，“那剩下的怎么办？丢了的话……”
　　“不丢，我吃。”
　　“你也没吃早饭吗？”
　　“吃过了。”
　　“那你——”
　　林樾用纸巾擦了下一次性的勺子，又掰开筷子一起递给童桦，打断他的话，“你不是怕浪费嘛，总不能扔掉吧。”他顿了下，“你闭嘴吃吧，别说话了，哑着嗓子听得人难受。”
　　童桦闭嘴开始安静吃饭，吃完的时候，林樾收拾垃圾。由于买得太多，林樾又吃过早饭，虽然林樾陪着童桦吃了点儿，但还是剩了不少，林樾没说话，把没动的合并成一个袋子放在一起，垃圾拿出去丢掉。
　　护士看他们吃完，进来给童桦扎针，童桦伸出右手，上面青紫比较严重，就又换了左手，他左手血管没有右手的血管明显，不太好找。
　　护士一针进去没有回血，就把针退出来一半，又摸了摸，重新下针，连续三次，都还没回血，第四次的时候，林樾蹙眉站起身凑过去，见回血了，才坐回去，越发觉得这个护士不靠谱，护士有些尴尬地给童桦调好液体流速就脚底抹油地跑了。
　　“你明天还是去医院吧，这也不靠谱啊，这是扎针呢还是纳鞋底子呢？”
　　童桦解释道，“这个护士姐姐第一次见，之前的刘姐很靠谱的。”
　　林樾没接话，从袋子又拿出一瓶牛奶，摸了摸“还是热的，喝吗？”
　　“嗯。”
　　林樾拧开盖子递过去，童桦乖乖地喝着牛奶，喝完也没吭声，只是用门牙咬着瓶口，林樾起身拿过瓶子拧上盖子扔进垃圾桶，拿出袋子里的冰水，过了这么久，水已经不如刚买来那会儿冰的厉害了，他拿纸巾擦了擦矿泉水瓶外的水珠，又在水瓶外裹了一张纸巾，走过去坐到童桦床边，“手。”
　　“嗯？”
　　“你的右手。”
　　童桦伸过右手，林樾犹豫了下，抓住他的手指。
　　吃过饭后，童桦的手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凉了，他把冰水敷在童桦手背的淤青处，“24小时内有机会的话再冰敷一下，24小时后再热敷。”
　　童桦静静地看着林樾，感觉透过他穿越了时间，看到十年前，他爬假山摔下来时腿上瘀青了一片，也曾有个温柔的女人，小心地帮他做冰敷。
　　林樾低头给他敷着手，半天没听到童桦的回复，抬头看过去，正撞上童桦的视线。童桦平时极爱发呆，所以大部分时间眼神看起来迷茫感都比较强，现在眼神聚焦，也没有很强的穿透力。
　　童桦的眼型偏狭长，眼睑下垂，眼尾上挑，眼睫毛长而浓密，导致眼尾有一块先垂后挑的阴影。完全是老天爷赏饭，占了先天的优势，接近完美的眼线弧度，让人觉得他媚而不妖，反而像一只无辜可怜的小狗，惹人怜惜……
　　他看着童桦，“记住没。”
　　童桦眨眨眼，回过神，“嗯。”
　　林樾看他眼圈有点红，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给他做冰敷，好一会儿才坐回到凳子上。拿过一旁的袋子，“我买了些番茄和梨，你要吃吗？”
　　“番茄？买番茄干嘛？”
　　“嗓子不舒服，生吃番茄会舒服些。”林樾看向他，“试一下吗？还是给你削个梨？”
　　“那吃个番茄吧。”
　　林樾挑了个小的，拿湿巾擦干净递给童桦。
　　童桦吃完确实感觉嗓子舒服不少，“这是什么原理？为什么吃番茄会缓解嗓子的不舒服？”
　　林樾解释道，“番茄里含有大量的维C和胡萝卜素，可以缓解炎症，改善感冒的症状，但不能根治，只是能让你嗓子舒服一些。”
　　“哦。”
　　沉默半晌，童桦看着林樾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林樾看过来，“怎么？还想吃？”
　　林樾拿起一个番茄正打算擦，童桦出声制止，“不是不是，不吃了。”说完还欲言又止。
　　林樾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是想吃梨？我给你削。”
　　说着就要去拿梨，童桦赶紧拦住林樾，“不是不是。”
　　“那你想要什么？”
　　童桦吭吭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到底怎么了？”他看了眼液体，还剩半瓶，又看了眼他扎着针的手，“针眼疼还是不舒服？我去喊护士。”说完转身要走。
　　“不是不是。”
　　林樾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童桦，童桦支支吾吾地说，“我想去厕所……”
　　林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