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17、道歉

　　沉默地吃完饭回到教室，才刚过十二点，大部分同学都去吃饭了，只剩几个人趴在桌上睡午觉。
　　童桦一坐下，仰头把早上剩的牛奶干杯似的一饮而尽。
　　喝完把瓶子随手放在桌角，脸贴着书，双手做投降状，瘫在桌上，闭眼休息。
　　意识逐渐抽离，迷糊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痱子粉味，甜甜的清凉感，跟他记忆中妈妈身上的味道很像。可阳光太晒了，晒得他连睁眼都觉得没力气，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起身拉上了旁边的窗帘。
　　他眼睛撑起一条缝儿看了一眼。
　　是林樾。
　　但可能是昨晚休息不好，无意识地哼咛了几个字，就再次睡了过去。
　　童桦睡了约莫半个小时，突然惊醒似的身子一抖，睁开眼，猝不及防地看到面前的一张脸，吓了一跳，坐起身。
　　他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抬手揉了把脸，看了看旁边还在熟睡的林樾，又趴回了桌子，静静地看着林樾的脸，想起了中午吃饭时他说的话。
　　他知道林樾话的意思，但他不懂林樾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件事。
　　其实，他并不是想委屈自己迎合讨好别人，他只是习惯性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只是讨厌争吵，任何形式的争吵都会让他觉得排斥，更何况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矛盾，让他只想赶紧息事宁人，逃离现场。
　　林樾的眼裂比较长，茶棕色的瞳孔，低头不说话的时候会露出下三白，再加上他不爽，看起来有些凶巴巴的，但他这么放松地闭着眼时，倒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林樾眼睛动了一下转醒，童桦坐起身，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翻开书开始做题，结果一道题算了三遍都算错了，心烦的划了几道，泄气的趴在桌上，呼出一口气。
　　林樾看了他一眼，从他桌角拿过本子，在上面写了一会儿，把本子递过去。
　　【吃饭的时候我说的那句话，没别的意思，不是怪你或是别的什么……我只是觉得，那会儿你完全可以去指责那个人，你本来就是受害者，合理地表达你的不爽，并让他道歉是应该的。而且你看他那个样子，哪里有一点道歉的态度。】
　　童桦看完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突然又解释起中午的事儿来了，不解地歪头看了眼林樾，在本子上打了个问号。
　　林樾继续写。
　　【如果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我道歉。对不起。】
　　童桦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刚刚的状态让他误会了，在本子上快速写道。
　　【你误会了，我是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没进入学习状态，这道题怎么算都算不对，算急眼了。而且我觉得你说得在理，但我并不是为了息事宁人而委屈自己，我只是单纯地讨厌争执，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而且就算吵赢了，也代表不了什么不是吗？】
　　林樾看完点点头，童桦继续写。
　　【你那句话的潜台词，我也听懂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嗯，在不伤害别人利益的情况下自私一点地活着吧。】
　　这时，许宬和严逸岚从后门溜进来，把桌上林樾帮忙占座的书还回来，“谢了樾哥。”
　　童桦合上本子，压在书底下，正想问裴灏去哪儿了，就听见后门传来一声哑声的口哨，童桦看过去，裴灏冲他招招手。
　　童桦和林樾走了出去，“你要是不会吹口哨就别秀了，吹什么尿哨呢？！”
　　裴灏嚼着口香糖，手肘搭上童桦的肩，“瞧你说的，我这不是练呢吗，这是熟练工种，等我练会了，给你吹首歌录下来当催眠曲听。”
　　“那我可谢谢你，生怕我睡得好是吧？”童桦抬了下肩膀，“别搭着我，热。”
　　裴灏收回胳膊，林樾问道，“他们呢？”
　　“在体育场占位置呢，要不这大晌午头儿的，总不能在操场练球吧。”裴灏走到林樾旁边，“樾哥，我打听了一下一班的实力，还不如咱们呢，咱们估计得赢。”
　　“怎么？你想输啊？”
　　“不知道，老林不是说让咱们坚持半个月吗，估计没想着咱们能赢。但要是输给一班，那就有点丢人了，要是赢了一班进入复赛，会不会影响期中考试复习节奏啊？！”
　　“说好的‘重在参与，永不放弃’呢？”
　　说话间，已经走到体育馆了，班里的同学，在缺人的情况下还在顽强地练着。见他们进来，莫钰霖收了球走过来，“队长，咱们对一班啊，要我说，以咱们实力，那是碾压局啊。”
　　“班副，可以傲，但不要嘚瑟。”裴灏把口香糖吐到兜里留下的包装上，丢到垃圾桶里，在童桦和林樾身后慢悠悠地溜达过去。
　　莫钰霖把球扔过去砸向他，“滚你丫的。”
　　童桦：“要不林樾别第一轮发球了，咱们体面地赢。”
　　庄庭：“你这话更嘚瑟。”
　　裴灏拍球走上前，“复赛可以选对手，只要双方都同意就好，咱们要是进了复赛，选一个没那么强的班，咱们没准儿能走到决赛呢。”
　　林樾想了想，正色道，“咱们就还是正常打吧，到时候上场就还是按照练习的站位来就行，我们要是接发球方，一定注意站位关系，最近几次的练习，我们总是在站位关系上出错，要是上场时，因为这个扣分就憋屈了。一定记住‘同排队员看左右，同列队员看前后’。”
　　童桦：“还有一点，打起来，大家总是往前冲，后排有时候会照顾不到。”
　　庄庭：“开练吧，每次说过的问题，大家上场的时候都多注意一些就行。”
　　他们回到场地内，裴灏把球扔向对面的陪练队，“你们这边发球吧，我们这边主要是接发球时，容易配合不好。”
　　几人按位置站好，陪练队来回地换人训练，练了一个多小时，林樾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叫停跟大家总结了一下问题，就跟童桦回自修室继续自习了。
　　初赛那天，天有些阴。
　　为了不耽误学习上课的时间，学校“周扒皮”一样的占用了大家一周仅有的休息日——周日。
　　四中临时把两个室内体育馆、操场、篮球场、包括高三逸夫楼前的一小片空地，用石灰划线，临时规划出了很多块排球比赛场地。
　　上午高一男女生分别比赛，下午高二男女生分别比赛，比完赛直接选复赛的对手，安排得着实是紧锣密鼓。
　　四班是女生队先比，然后才是男生队。
　　女生队很强，都没打决赛局，两局直接就结束比赛，稳稳地就拿到了复赛的入场券，压力给到男生队。
　　男生队这边也不甘示弱，同样是两局结束了比赛。
　　进入复赛的队伍可以挑选对手，林樾先跟队里商量了一下，想选三班。
　　童桦正想说话，裴灏就附和道，“我赞成，早就想跟大宬他们打一场了，狗东西天天跟我吹他们有多厉害。丫的，灭灭他的威风。”
　　莫钰霖：“你确定是灭他们的威风？咱们有次训练，他们也在，我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不是吹，是真挺强的。”
　　庄庭：“我也觉得可以选三班，毕竟是兄弟班，赢了输了的，权当是友谊赛了。”
　　“那我去问问女生队，可以的话就递交上去了。”林樾说完就去找女生队队长问了一下，女生队没什么意见，就汇报给班长冯倩，报上去了。
　　对阵表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三班当时递交上去选的也是他们，这就巧了。所以，没有协商环节，直接就敲定了。

　　——————————

　　体育课。
　　男生之前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林樾都一直吊儿郎当的，但这次和三班的比赛，他却一改之前的散漫，表现得很是上心。
　　练习前，几人围坐在一起，“我们跟一班打比赛的时候，有几点是可以在下次比赛中避免的，大家可以一起讨论下。”林樾从一旁捡起一块石头，蹲着在地上边画边讲，“童桦和裴灏的配合已经很好了，但裴灏还是要注意下和体委的配合，像之前比赛，体委在3号位打前快，裴灏就可以在这个掩护下从3号位跑到4号位打背飞。”
　　裴灏点了点头，“嗯，那我练习的时候多跟他练练配合。”
　　林樾继续说，“还有就是，之前我们训练的时候，裴灏不参与一传，那班副在上场的时候就要更多地承担一传和防守的重任了。”
　　童桦继续补充，“咱们接发球时，我需要下撤接一传，那张钟尧、班副，咱们三个就要在后面组成一传线才行。”
　　张钟尧接道，“安格，最后一轮前排两点攻的轮次，你下撤接一传的时候，要注意一下站位，比我稍微靠前一些，咱俩有位置关系，之前我趁裁判没注意，后退了一小步。”
　　童桦：“OK。”
　　林樾点点头，“大家还有什么需要补充一下吗？”说完看了一圈人都在摇头，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吧，按我们刚才说的练练，看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改进的。”
　　童桦盘着腿坐，手捡起林樾刚在地上涂画的石头，身体微微前倾，手没撑地，就直接叉着腿站了起来，担心有运动的同学崴伤脚，随手把石头扔到旁边的花坛里。
　　裴灏把手伸向童桦，借了下力起身，“樾哥，你这次怎么这么认真，感觉之前你都没怎么上心啊。”
　　“教人该怎么正确地道歉。”林樾头也不回地就往场地走。
　　裴灏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什么道歉？”
　　童桦笑着拍拍裤子上的土，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