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糖和千纸鹤》萱芮

2、小雨

　　之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裴颂然总是抱怨，为什么学校的梧桐道这么长，虽然这一排的梧桐树是很气派吧……
　　倒是现在，在自己不迟到宋时雨也不迟到的情况下，她希望这条梧桐道能变得再长一些。
　　“出去一趟开心吗？”宋时雨如是问。
　　裴颂然愣愣地点头：“嗯，开心。”
　　当然开心了，和喜欢的人一起吃了好吃的东西，还听到了有意思的故事，遇到了有趣的人。
　　裴颂然说完就暗暗偏头，观察宋时雨的反应。
　　他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那就好。”
　　“先跟你道个歉，这次出去，应该是我引起的。”
　　“之前看你闷闷不乐的，就跟你哥说，小裴同学好像不开心。你哥听了，就弄了这么一出。本来担心这么有风险的事会让你困扰。还好，你很开心。”
　　裴颂然当然知道她哥脾气，要是知道她不开心，一定会下课就冲出来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可她哥没有，而是问她：“愿不愿意出来玩儿。”
　　还附加了一个筹码：“宋时雨咱们三个出去吃一顿。”
　　所以裴颂然去了。
　　现在想想，她哥居然成长了！
　　裴颂然思考问题一向是由后到前，也就是想完她哥成长了，她才回过头思考宋时雨前面的话。
　　等等……
　　是宋时雨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的！

　　意识到这个的裴颂然第一感觉是不好意思，居然让喜欢的人看出来自己不开心，第二感觉是责怪自己，为什么管理不好情绪。
　　察觉到裴颂然又开始头脑风暴的宋时雨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无奈笑笑，嘴上却延续之前的话：“下次还想出来的话就和你哥说，或者碰到我之后告诉我也行。”
　　裴颂然觉得自己脸都热起来了，低着头，不敢让宋时雨看到自己的脸。
　　怕自己的脸已经红的像苹果一样了。
　　便只好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像是没察觉到裴颂然这时候的局促，宋时雨依旧陪着她静静走着。

　　这条梧桐道……真的好长啊。
　　走到尽头的时候，裴颂然才缓过来，抬起了头。
　　宋时雨看向她还是那个温柔的眼神。
　　“谢谢时雨哥送我回来。”裴颂然努力笑出来。
　　宋时雨摇头：“没事。”
　　就在裴颂然以为他转身就要走的时候，宋时雨却突然看过来：“小裴同学，你的开心最重要。知道了吗？”
　　不知道怎么的，裴颂然觉得这句话比情话还让她开心，虽然她也没听过宋时雨说情话吧。
　　等她再反应过来，宋时雨已然离他有十米远了，她才意识到，刚刚她又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连再见都忘了说了。

　　裴颂然的小同桌安许正好就是她对床的舍友。她见裴颂然回来了，就开始和裴颂然报告情况：“宿舍一切都好，没被发现。”
　　安许是她在高中第一个朋友，这会儿又麻烦人家，裴颂然自然不能空手来。
　　听了她的话，裴颂然松了口气：“那就好。”顺手把手里的奶茶给了她：“谢谢，辛苦了。”
　　安许惊喜地接过奶茶，冲她一笑：“那我就不客气啦。”
　　看安许喝的很开心，其实裴颂然还想再喝一杯。
　　可是……
　　她低头看了眼肚子，隔着衣服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叹了口气。
　　算了吧，越吃越胖，越喝越胖。
　　一天只能喝一杯，不能再多了。
　　裴颂然选择不再看安许。

　　“对了，刚才英语老师来过一次，让你第一节课下课去接她。”安许没注意到裴颂然的小动作，喝了口奶茶又放下。
　　“我知道了。”
　　没错，她是英语课代表。
　　其实她无意当课代表，别说课代表，她连小组长都不想当。她只想做一个小透明安安稳稳地活着。
　　可惜老天爷并不理会她的愿望。
　　她当上英语课代表这个事儿，还得提到她哥。
　　准确来说，就是因为她哥。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看上去是个资历颇深的老教师，第一节课上课就拿着名单点名。
　　裴颂然被点到的时候，她本来以为和别人一样起立喊道然后坐下就好了。
　　没想到，她不经意一抬头，迎上了英语老师投来的审视目光。
　　吓得她一时没敢坐下。
　　明明只有几秒，裴颂然却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突然，英语老师开口：“你……你认识裴颂之吗？”
　　“……啊？”裴颂然下意识一声，后来反应过来——这就是她哥口中那个和他不死不休的英语老师郭老师？！
　　其实裴颂然此时有点想和她哥断绝关系。
　　但……
　　最后，她还是如实说：“他是我哥哥……”
　　英语老师了然：“我说呢，怎么有两个这么像的名字。”
　　“坐下吧。”
　　裴颂然应声坐下。
　　本来她以为这事儿就到这里了，结果她下课出去的时候，英语老师叫住了她。
　　裴颂然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裴颂然。”
　　“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英语课代表？”
　　英语老师虽然年龄有些大，但依旧散发着女性的魅力，裴颂然最受不了这种魅力，知性又迷人，她一对自己笑，裴颂然就不好意思说“不”了。
　　“……”
　　所以，这是要让自己替哥哥还债吗……
　　裴颂然无奈，但也没办法，只好点了头：“好。”
　　英语老师这才乐开花。
　　“要是你哥知道他妹妹居然当了我的英语课代表，肯定会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的。”
　　裴颂然想了想。
　　确实。她哥听到这个消息，多半会觉得他妹妹疯了。
　　不过，不同于裴颂之擅长理科，同样学物化生的裴颂然，对理科并不算擅长。
　　选择理科只不过是因为她更不擅长文科。
　　她对语文英语的学习兴趣更大些。
　　所以她和她哥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太一样。
　　英语课代表这个角色，她并不是不愿意。

　　回忆到这儿，裴颂然就不再想了。
　　下午第一节是数学课，裴颂然特意冲了杯咖啡，就怕中午没睡觉再一听数学会倒头就睡。
　　然而似乎没有犯困。
　　因为，她偶然看向窗外的梧桐树时，听到梧桐树随风摇晃而发出树叶互相拍打的“沙沙”声时，她突然想起来宋时雨的笑。
　　那句“你的开心最重要”，好像一直都在耳边停留。
　　她觉得，她会因为这句话开心好几天。

　　转眼过了小半个月，许是快入秋了，月底这几天淅淅沥沥地下了好几场小雨。
　　一次比一次凉。
　　裴颂然就这样不幸地感冒了。
　　这时候裴颂然身上和心里都很难受。
　　身体上，感冒带来的头疼和昏沉让她什么都不想干，每天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这感冒什么时候好。
　　弄得安许特疑惑：“你感冒的反应怎么这么大啊，我最多难受两天，之后就好了。你这都快一周了，像是发烧又没发烧。”
　　安许的声音属于尖尖的那种，她一说话，裴颂然就觉得头疼。
　　“没事儿，换季的原因。我习惯了。”
　　裴颂然边说边喝了口热水。
　　安许见她真不像没事儿的样子，可她又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按“病人都需要静养”的原理，她现在或许应该闭嘴。
　　裴颂然见周遭终于安静片刻，正巧大课间，她就毫无征兆地趴下睡着了。
　　也许是早上吃了感冒药的缘故，她困倦得异常。
　　直到上课铃响，她才被安许摇起来。
　　一睁眼。
　　好快，又上课了。

　　心理上，她又庆幸最近高三忙着联考，她没怎么见过裴颂之和宋时雨。
　　不然，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又要被他们看到了。
　　可这又很煎熬。
　　见不到哥哥，见不到心上人，不管哪个，都是对她这病患的打击。
　　还是双重的。

　　好在难熬的日子并不是很久，盼望着盼望着，国庆假期就来了。
　　放假当天，裴颂然还没好利索，虽然不流鼻涕了，但偶尔还是咳嗽，并且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爸妈今天都很忙，妈妈教课，爸爸月底结算，她只能跟着裴颂之回去。
　　偏偏高一高三的放学时间差了一个半小时，裴颂然只好拎着行李在校园晃荡。
　　她从梧桐道那头走到这头，又从这头走到那头，去高一在的C楼逛了一圈，又在高二在的B楼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高三在的A楼门口。
　　算算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就放学。
　　裴颂然坐在行李箱上等了她哥一会儿。

　　没想到，还没等到她哥，先等到巡逻的主任了。
　　大概是看她一个人拎着行李在外面太可疑，本来只是巡逻，看看学生们学习状态怎么样的主任，不得不先看看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裴颂然被吓了一跳，立马从箱子上下来，低着头慌张道：“老师好……”
　　老师看到她的校徽，是高一的，便面露疑惑：“高一的来这里晃悠做什么？”
　　毕竟是年级主任，说话的语气带着威严，本就害怕这种老师的裴颂然此时大汗直冒。
　　“对不起老师，我在这里等我哥哥。”
　　裴颂然还是不敢抬头。
　　那老师看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深知是自己吓到她了，看她这样子也不像那种乱纪的学生，便放轻了些语气：“等人就别在这儿等了，出去等吧。”
　　裴颂然听了，又道歉，之后拎着箱子就往外走。

　　她最近，绝对是水逆了吧！
　　出了门口，她又不敢再往外走，她怕她哥找不到她。可门口乌泱泱一群家长，她在这儿又太显眼。
　　一时间，愁绪、尴尬还有为自己感到悲伤的情绪让她有点想哭。
　　她记得上次打电话给她哥，她哥说这周要值日，她估计还得等好一会儿。

　　“然然！”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她一个激灵后转身——是裴颂之？
　　裴颂之叫她回头，松了口气：“呼……”
　　“你在那边儿树下等我吧。”他指了指门口东边那棵树。
　　是之前“偷渡”出去的时候，他让自己等待的地方。
　　裴颂然点了头，又被裴颂之塞了手机：“你先玩会儿手机，等我十来分钟。”
　　他风风火火说完，转身想走，结果又回来补了一句：“别看我微信□□啊……浏览器也别看！”
　　然后就跑了。

　　不知道怎么的，裴颂然刚刚要在心里下起的雨，突然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