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脱离主角》南宫不灼玖

9、09

　　莫羽早就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了。
　　在第27次高塔的警告后，她仍旧决定继续执行任务。
　　结束期末考试的第四天，成绩已经出来了。莫羽为了不辜负陈同学费尽心思给她补习，这次期末特地考高了一点，怎料这次考试有点难度，莫羽以631分的成绩成功那下年级第655名。
　　比她预料到要高出一百多名，而正因如此，她被高塔强制召回了——她已经被基因编辑组顶上了。
　　之前没有给莫羽确切的消息就是因为，他们眼高于顶，看不上成绩垫底的萧陌雨，如今不到一个月提升三百多名，这很难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长达四个小时的莫羽的单方面听训后，最终以下一学期开学一个月内，安抚好萧父方面，之后送陈冉笙进高塔。
　　虽然她本人并不怎么情愿吧。她还是觉得执行院太危险了，还是呆在实验室里面好。

　　她突然想起来，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561号了。
　　“主人，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莫羽换了工作服推开了她的实验小组的门。她皱眉说道：“说过不要这么叫我。”
　　“好的，您好像最近变得温柔了许多，最近在外面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莫羽对手部进行消毒后，将一个纸袋放进传输口：“这是给你带的，你喜欢的草莓味。”
　　那是魔都一家很有名的手工巧克力店的招牌产品，一开始是陈冉笙的舅舅寄来的，但她不喜欢吃，这家巧克力并不便宜，莫羽觉得丢了可惜就问过她的意见后拿走了。那天莫羽正巧赶上要开一个紧急的会议，她直接飞来实验室，就随手把那袋巧克力放在办公台上了。纸袋引起了561号的注意，莫羽的小助手被他烦的恨了，就悄悄给了561号一块。自那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莫羽接手以来，561号的玻璃罩多了许多人情味，他很喜欢吃各种糖，甚至有一个柜子专门来放糖，前提是他每天认真刷牙。他不再像其他实验体一样只能在地上睡觉，他有了自己的床垫和蓝色的小被子。他甚至被允许在玻璃罩周围安上窗帘，但他需要带上检测身体数据的手环——相比而言已经是好了很多了。
　　他总是吵着要听莫羽在学校的事情，但莫羽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的。于是她给他讲课堂上的知识，一开始还可以耐着性子听，后来就直接睡着了。
　　莫羽无奈的笑了。后来，莫羽会找一些书来给他读，由于童年的阴影，他的心智几乎只是几岁的孩童，所以读的多是各色的童话。
　　莫言的助理跟她说，只有莫羽给他读故事的时候，561号才是最安静的。根本看不出他的危险程度达到了罕见了六颗星。
　　那是什么概念？他是。Pioneer实验中相当成功的一个实验体了，也就是说，他的大脑已经被开发到了可以通过他的意识去改变某些物质了。
　　虽然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A国人的这场实验本质就是枉顾人伦的。
　　那天莫羽离开前，561号问出了莫名其妙一个问题：“我也可以去上学吗？”
　　而这个问题莫羽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同学你好，我叫唐佟！别忘了我……”关上门的那一刻，561号嘟囔着。泪水悄然落下。

　　陈冉笙的暑假是要在学校里度过的，假期的第二周周天，她难得的把莫羽约在了校门口不远处的咖啡馆。
　　没有书包，没有实验，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咖啡店上了年头，制冷设备不住的打起了退堂鼓，燥热的盛夏，莫羽却脊背生寒。她搅动着咖啡，打散了精美的拉花。
　　“怎么，毫不容易是我主动要出来的，你又不习惯上了？”陈冉笙嗔怪道。
　　莫羽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我们着算是约会吗？”
　　莫羽眼中点点星光闪烁。是吗？是吧……她实在不清楚他们直接到关系会是这样，只是合作关系，那又太过暧昧了。她总是对陈冉笙有一种莫名的情感，她却无法定义这种奇妙的感觉。你如果说那是喜欢，但喜欢又是什么感觉呢？
　　莫羽不知道，就像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她正欲开口，手环上独属于高塔最高指令的警报声传来。她接通连线，抛下一句：“在这等我！”向高塔方向飞奔而去。
　　通讯接通：“561号实验室总实验负责员莫羽，这里是执行院P1组副官杰克·吉尔洛夫斯基，代号Jack。我怀以最悲痛的心情通知您，您所负责的实验体Pioneer561号与半小时前正式确定失踪，经检查实验室无毁坏，高度怀疑为意识形态出逃。现高塔已成立561特别调查组，现由您——莫羽全权负责，这个高塔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他了……高塔已调派执行院P组及军部在魔都范围内进行全方位搜捕。执行期间您的权限与我同级，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希望莫组长可以积极配合工作。”
　　莫羽调开561好手环的定位系统，将范围扩大道整个华夏后，她还是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去哪了？他可能去哪！实验绝对保密他不可能知道……他不会已经！怪我们疏忽了……但是他为什么啊……”
　　正当她要退出页面时，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红点跳动，他在向长安学院的方向去！莫羽急忙调转方向，抄了近道，在只剩最后一个小巷时，她没刹住摔了个跟头，堵住了逃跑的561号。
　　莫羽吃痛，想爬起来却感觉胳膊一阵刺痛。但是她还是脸带笑容地踉跄起身，道：“唐佟，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很危险的，咱们回去好不好？”
　　她的语气较往常更加柔和，甚至多了几分低声下气的恳求。莫羽她自然知道眼前人的危险，如果他愿意跟自己回去还好，要是不愿意……
　　561号直愣愣地站住，他没有任何动作，脸上的表情也只是轻微的错愕。
　　“主人，我……”
　　“唐佟，你说你的梦想就是想过一天平凡人的生活，我带你去好吗？”莫羽缓慢上前，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
　　就在几秒钟前，她刚刚收到Jack通过通讯系统传送过来的强力麻醉剂，她有把握在一秒钟内把这个注入进他体内。
　　这种传送原理类似于将“顺着网线八百里加急飞来”。就是把你要传送的物品放入特质的容器内，投入极其对其进行坍缩，由于信息传输的本质是波的传播，于是经过前人的不断努力，现在的人们已经成功掌握把坍缩后得到的微粒顺着通讯的传输波送到对方手中。这层容器起到的是保护的作用，到达传输的终止端后容器就回自动脱落了。
　　唐佟还是无动于衷，在莫羽离他五米左右时，他后退几步，眼眶中泪水不断打转：“主人，我……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莫羽怔楞在原地。
　　是啊，可以说是天大的麻烦。561号出逃，她作为主实验员难逃其咎，更是在自己的一意孤行地要为萧陌雨赎罪的期间，是绝对免不了要被问责的。现在她是专案负责人，她现在的权限是可以配枪并且享有处决权的，她不敢想背后是多少人为自己求情，多少人以性命做了担保。她更不敢想，不论成功与失败，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她还说微笑着上前：“没有，没有的……唐佟，把手给我好吗，我带你回家。”
　　她还记得曾经他抱着一只小熊玩偶，笑的很开心，他说他有家了，莫羽永远是她最爱的家人……可转眼，这大概会是莫羽看到他的最后一面了。
　　一阵骑车的轰鸣由远及近传来，唐佟猛然转身，再回头看向女孩，眼泪滚落。
　　“主人，这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说完男孩猛然向后倒下。
　　莫羽急忙上前，嘶吼道：“唐佟！”随即自己的意识突然被不明力量接管，她不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只能任由来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举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重重砸落。
　　男孩白皙的皮肤被鲜血染红，拌着泪水绘就并不美丽的花卷。男孩始终笑着，被打歪了脸，被模糊了意识。直至所有能证明他还活着的信息不复存在。轰鸣不再遥远，无数军部专用车堵死了这狭窄的小道。直至最后一辆摩托停下，那股力量支撑着莫羽起身后，才从她的身体里面抽离。
　　一些不明真相的低等级军官举起手枪对准女孩，所有人默契地没有下一步动作。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不少好事者的围观，嘴里好的烂的议论个不停。
　　“那不是G14级的萧陌雨吗，咱们学院的校霸，没想到那些都是真的啊……”
　　“你看她长得就一副凶神恶煞的，能是什么好人。”
　　陈冉笙一路跟着她来到了这里，她嘴里嘟囔着：“不是真的，你们胡说”剥开人群看着眼前的人，泪珠不停滚落。
　　Jack已经到达了现场，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年轻军官。Jack是见过陈冉笙的相片的，也清楚高塔的意思和莫羽的想法，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走个流程的。
　　年轻军官上前清清嗓子说道：“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人证物证具在，劝你不要进行无谓的抵抗，主动归案伏法。”
　　莫羽的眼神缓缓从陈冉笙身上移开，盯着眼前的人，缓缓举起双手，向他走去。
　　眼前人是自己人。艾夫·艾克斯，小时候在家属大院里的小弟弟，是经常被Jack欺负的小孩里面最喜欢缠着莫羽“狗仗人势”的。现在在军部任职，已经混到了小组长的职务了。莫羽自然清楚，这个打心底里面恨不得直接当场宣判自己无罪的小弟弟是为了自己好，于是乖乖配合。
　　陈冉笙泪水似决堤江河，她不停地嘟囔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眼前的景色已经给了她答案。
　　一旁的Jack给莫羽使了给眼色，走到艾夫身侧后抽出他枪袋里面的枪，猛然转身抠动扳机向地上的男孩的头部连开数十枪。
　　“萧陌雨！”陈冉笙跌坐在地上，凄厉的哭喊响彻整个小巷，嘴里再说不出一个音节。
　　直至被艾夫身侧的另一个扑倒制住，痛感传来时，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她被当众带上了最高等级罪犯才会佩戴的审判项圈，被两人粗暴地扔上车，驶离了这里。
　　所有人都陆续离开，现场被法医记录后清理干净。只剩陈冉笙一直坐在那里。

　　现在，没有人扶起她来，说地上冷了……

　　莫羽被扔进只有关押重邢犯才会用到的“小黑屋”，顾名思义——只有黑暗。
　　那时，时间仿佛没有感念，周围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声响。莫羽卧在地上，只有脖子上监视生命体征的的审判项圈上红灯还在微弱闪烁。
　　她瞪着眼睛，空洞地望向黑暗，也是只有长久的宁静，才能让她去思考这一切。
　　刚才扑倒她的孩子她没有见过，单看军衔是和艾夫平级的，年龄也差不多大。应该是艾夫经常在书信里面提到的K同学了。两人是同窗，更是竞争对手，实力基本不相上下。书信中艾夫写到，K同学是很争强好胜的，经常和自己攀比，事事想压自己一头，艾夫也很愿意和他比一比。
　　要问莫羽怪他吗？自然是不会怪的。他和艾夫的权限等级太低了，遇到这种事情是没有机会得知真相的，他也只是按司行事、秉公执法，这是他的职责。
　　而艾夫如果不是认识Jack和莫羽，并且知道他们的身份及工作特殊性。否则，他的选择会和K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莫羽要选择开枪。其实这是高塔实验室的条令，出逃实验体在确认死亡后要由实验员亲自销毁实验体的大脑。一方面是防止其他组织接触到实验体大脑或偷走进行不法实验，以造成不可估量后果。那你就会说了，为什么高塔实验室不能拿它来研究，这就是另一反面，出逃的实验体高塔会不惜一切代价寻回的，为防止寻回实验体心生怨怼，以至开启游戏对高塔造成人员损失。
　　那几枪如果不是莫羽也会有别人来开，而那时情形，也只能由莫羽来开了。
　　561号为什么会出逃呢？莫羽心中也有了答案。最近高塔实验室出台了评判实验体危险系数的测试，而他的评级是史无前例的六颗星。如果不是今天的闹剧，他讲面临的也只会是死亡。
　　561号四岁走失，被绑入A国实验室，遭受的是非人的折磨，A过实验宣告失败后，他几经波折返回国内，又进入了名为高塔的监牢。莫羽团队曾经对他进行过测试，他的心智只有五六岁左右。而依今日之见，他恐怕早就知道了自己即将死去的宿命。
　　一个孩子，他只想在生命的尽头实现自己的愿望。他没有错，论功行赏所有人都没错，但又是什么酿就的这场悲剧呢……
　　她又想到了陈冉笙，看来她进高塔的计划只能推迟了。这一切结束了，这样的莫羽好像不能再护着她的阿冉了。
　　还有她的手，还是无法动弹，应该不会是断了吧……那就太麻烦了。

　　她一向是恐惧黑暗的，儿时雷雨天的夜晚，突然停电后实验室玻璃罩散发的幽光。还有当下，只是时间，它只会加剧这种恐惧。
　　在莫羽崩溃之前，光亮终于照的进来，艾夫·艾克斯冲进来抱起地上的莫羽把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他摸到了莫羽受伤的那只胳膊，他们训练会经常受伤，他太清楚莫羽这是怎么了。他嘴唇哆嗦着冒出几个字来：“对不起……对不起姐，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姐，姐你别害怕，K他学过一点医学，让他看看吧。”
　　一旁萎缩的K同学被提到后猛地上前，他摸上女孩的手臂，好在只是脱臼，但时间太久了，他不能保证可以完全恢复。他叮嘱莫羽会有点疼后，转动她的手腕，将其复位。
　　一声骨头的响动，莫羽的身体抖了一下。现在已经是一天后了，莫羽的眼底爬满青黑。
　　莫羽自然也清楚，高塔说是给了自己与Jack平级的权限，但如果没有高塔的示意，军部不会关她那么久的。这算是给她的提醒，也是她一意孤行的代价。
　　K同学想起要帮莫羽解开审判项圈，离开去拿钥匙，回来后告诉莫羽：“有一个名叫陈冉笙的女孩想见她，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莫羽想了很久，要不还是，去见一见吧……

　　艾夫和K两人“押送”着莫羽进了探望室，还在演着这一出戏。
　　“萧陌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对吗？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对吗？你……”
　　莫羽打断了她的话：“如你所见陈小姐，我和传言中，一模一样。”
　　“不是的，不是的！你……”
　　“没什么不是的。”
　　陈冉笙泪水滑落，俩人都在盯着对方，两人都没有开口。那段时间太漫长了，足够风起云落，足够诀别。
　　陈冉笙抹去泪水，点头似在说服自己：“好样的，萧陌雨，你好样的……萧陌雨，你个骗子……”
　　陈冉笙夺门而出，空留莫羽这才有泪水滑落。

　　在陈冉笙的故事里，萧陌雨在不久后审判死亡，萧父仿佛一天苍老了十几岁，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垮了。不久后随着他的女儿去了。
　　萧陌雨被开除了学籍，光荣榜上的照片被撕了下来。这个世界上仿佛失去了她的踪迹，没有人陪她上学下学，仿佛本该这样。
　　那群之前不敢对她进行霸/凌的人开始对她群起而攻之。在女厕所内，是她和萧陌雨班上的同学徐娇的丑态。不同的是，陈冉笙学会反抗，她成为了自己的萧陌雨——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让那群人对自己避而远之。但徐娇没有，只能在一次又一次后走向沉沦……

　　在莫羽的故事里，她回到高塔后，高塔高层召开会议后决定，鉴于此次任务完成良好，如果莫羽通过了今年的执行官考核，便就全当无事发生。
　　她的伤终究还是伤了手，但不会影响用枪和短刃。她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也多亏自己的一点武术功底，她成为了新一届执行院的执行官。
　　考核结束后她遇见了张晓，他也通过了考核，不过只是实习生。他告诉了莫羽他为止奋斗的目标是他年少爱慕之人，此刻他和那人分在一组。
　　她不太能理解这种情感，但在那场厮杀中，她活下去的念头叫陈冉笙。

　　“或许我们的故事至此不在拥有交点了……”

　　思绪回笼，莫羽落下最后一笔，合上了游戏日志。
　　床上陈冉笙睡的香甜，她看了看女孩身上的衣服，又打开衣柜——里面空无一物。她大概是明白了，这个女孩还不知道屋子里的冰箱有“言出法随”功能，你只要告诉它你需要什么，一个小时后就回出现在你的冰箱里。也难怪她现在还穿着毕业典礼上的那条裙子。
　　“活该你被顶上。”莫羽玩笑道。
　　宿舍的冰箱是那种很小的类似车载冰箱的那种。至于为什么这种功能会出现在冰箱上，莫羽很很是摸不到头脑。
　　和冰箱要来一套合身陈冉笙的衣服后，莫羽定好脑子，悄悄躺在了她的不远处。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