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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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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珩实在是个妥帖人。
在林韫去嘱咐郑辉的那会功夫里,他已经去提了酒肉,在日光下松松牵着缰绳,立在马边。
郑辉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心里暗喜送走一尊大佛,然后一抬头又看见另外一尊。
好在这尊大佛只是冲他淡淡颔首,连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慎重起见,郑辉还是开口问:“不知谢将军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没什么,买些东西,恰好路过。”
买东西需要牵两匹马?
郑辉不敢问,心里莫名有些懊悔为何要多送这几步。
林韫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郑尚书留步。近日刑部事务繁多,本将军不便耽误尚书时间,告退。”
郑辉如蒙大赦,脑袋里却突然闪过他要给林韫说亲那日,谢珩脸上隐隐的不爽。
他打了个激灵,不可说,不可说啊……
***
“怎么不找个别的地方等?”
谢珩委屈:“谁知道他还要送出来嘛……我还给师父带了酒肉,你都不看看?”
林韫好笑地凑过去,就这他手嗅了嗅那酒,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最喜欢喝这个?”
“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林韫耳朵都凑到那人唇边了,才听见他欠欠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京城离浔阳不远,两人赶在了午饭之前到。一路疾驰,上午又累,林韫早就饿了,于是两人决定先去城里吃点东西。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陈郡守不知哪来的消息,乐颠颠地就找到了两人吃饭的酒楼,人还没迈进来,声音就先到了:“老弟,来了怎么不来府上坐坐?”
等看见里头还有个林韫时,笑容凝固了一下,旋即绽放的更大。
“林将军,上次是我有眼无珠了,您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因为这个不跟小谢好了啊!”
林韫:“……”
谢珩怎么会认识那么吵的朋友?
但是她还是没把这人赶出去,没别的,他说他要请客。
林韫寻思也不能让人白付钱,就大发慈悲地把人留下了。
他跟谢珩关系好,谢珩也就没瞒着他和林韫的关系,乐的陈郡守多要了两壶酒,说是今日要与弟妹不醉不归,被谢珩黑着脸拦了下来。
于是就变成了陈郡守怀旧,谢珩扶额,林韫看乐子,一顿饭吃下来,倒也和谐。
“对了小谢,还没问你这回是来干嘛的呢,你最近应该很忙啊。”
“陪阿韫看师父。”
“师父?弟妹,你师父是浔阳人?家中可还有亲眷啊,哥帮你照顾着。”
林韫心里有些暖,道:“我师从青芜居士,师父年轻时云游各处,并不知是不是浔阳人士,家中并无亲眷。”
“青芜居士?!”
陈郡守的眼瞪得比他知道林韫和谢珩在一起时还大,林韫正纳闷自己师父竟然有那么大威力的时候,陈郡守站起来唰地冲她行了一礼。
“竟不知是青芜居士亲传弟子,陈晓失敬。”说完,感叹道:“小谢啊,你是真配不上人家啊。”
谢珩:“……”
怎么怀个旧又能烧他身上来了。
林韫问:“我师父……做过什么?”
陈郡守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当年浔阳流民聚集,粮米飞涨,民不聊生,是青芜居士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游说周边各个城池开仓放粮,劝说寺庙安置流民……事成之后又拒绝褒奖,隐居山林,实乃吾辈楷模啊!”
所以当年,师父斥了她一顿把她带回山上,几日几日不见人不是因为生她的气,而是因为去救人了?
可这些事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那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只会被她的琴音气的跳脚,又不情不愿哼哼唧唧地陪她练剑,再被她拎过去的一壶梨花酿哄得喜笑颜开。
竟不知,他竟然也有这样为生民而奔走的时刻,毕竟她曾跟他吵过架,说他不肯体谅世间疾苦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拦着她。
老头儿当时表情僵了一下,林韫却只当他是心虚了,现在想来,可能是伤心吧。
只是师父若是存着这些心思,当年就该出仕才是,缘何又要重归深山老林,又要拦着她从军呢?
但是这些疑问被那些随着回忆越来越浓烈的情绪冲的很淡,她现在只想见到师父。
可惜,就算见到了,这些疑问也注定得不到解答了。
***
林韫回去的路上情绪一直都不高,没了来的时候的那股劲。
谢珩大概能猜出来她在想些什么,然而斯人已逝,说出来亦或是劝慰不过是徒增伤感。
于是他改口问:“想不想吃月饼?”
静了好一会,才听见她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想不想吃月饼?”
听她应了声,谢珩心里才松了松。
中秋佳节,街上卖月饼的很多,有的店铺高档一些,是用精美的木匣盛的,有些亲民一些,散着放在容器里,等着顾客挑选。
林韫从进了城就回魂了,许是怕撞了人,一双眼看着人流格外专注。蓦地,她指着一家城里颇为有名的甜点铺问:“要这家的吧?”
“不要。”
“可是他家的好吃。”
“我们做的更好吃。”
林韫手一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我们?!”
“是啊。”
谢珩眼里含着笑:“我们。”
林韫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时候连月饼都会做了,就被拉着买齐了原料,又贴心地多买了几个围裙,回家去了。
她脑袋本来就有些懵懵的,于是被摁在桌前才疑惑:“我们两个为什么要买这么多原料?”
谢珩但笑不语,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往门口看。
池南雪笑眯眯地扒着门框,顾柏在一旁站的高冷,顾潇乐的满脸不值钱。
还有张熙鹤,不知什么时候赶来的京城,换了身袍子,摇着手里的折扇,还要嘴欠地说一句:“阿韫啊,想我了吗?”
又被谢珩一个眼刀冻了回去。
“这样就齐全了。”谢珩转头笑道。
有了这几个活宝,吵的林韫都没心思想师父的事情,也没心思想朝廷上乱七八糟的局势,神色肉眼可见地松了下来。
几人初学做月饼,学艺不精,连最基本的圆都做不出来,最后包了一堆歪扭七八的,但是烤出来却意外的好吃。
“呸!谁往月饼里包硬币啊!”张熙鹤被硌得脸都扭曲了,好半天才捂着腮帮子问。
“那个……不是说谁吃到谁有福气吗?”顾潇弱弱提问,得到了一桌子关爱智障的眼神。
“那是饺子。”林韫扶额。
这一顿闹下来,众人都精疲力尽,很快就各自歇息了。林韫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她是被门口的喧闹吵醒的。
“让我进去!我真的是来找林将军的!”
“你是何人!”
“刑部尚书郑辉啊!我都说了三遍了!真有急事!”
“你怎么知道她住在哪?居心何在?”
“我!我问的……”
双方胶着不下,林韫揉了揉额角,生怕谢珩出了面,忍着困倦翻身下床。
等她走到门口,郑辉已经脸红脖子粗了,急得往里面张望,目光落在林韫身上,瞬间一喜。
“林将军。”他行礼。
林韫来的急,头发还有些乱,半点看不出在牢里杀伐果断的模样,郑辉也稍稍放松下来。
“阿韫,这人你认识?”张熙鹤疑惑。
“刑部尚书郑辉大人。”
张熙鹤仍是狐疑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林韫没改口,才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韫摇摇头,有时候真是不能全怪他,实在是郑辉这一身看起来半点官员的样子都没有。
头发被血粘在一起,乱蓬蓬地堆在头上,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活像是逃荒来的。
“不知郑大人有何要事?”
郑辉坐下喝了口茶,缓了缓自己因辩白而干涩的喉咙,才道:“韩杨死了。”
林韫手里的茶杯骤然四分五裂,惊的郑辉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死的?”
“在查。”
郑辉说在查,那必然不是刑罚之下丧命,约莫是被人杀了,防止他说出来些什么。
鲜血从林韫指缝滴落,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轻声问:“那他可有交代了些什么?”
“四皇子。”
“画押了吗?”
“画了。”
林韫眉头这才稍稍松下来,随意地扔掉手里的碎瓷片:“韩杨之死还是得查,若是尚书肯信我,便把供词放在我这里,再做一份假的放在自己手里。”
经过这么多天的共事,林韫的为人他是看在眼里的,只是……
“非是我不信任林将军,只是这毕竟是刑部的东西,按照律法……”
“郑尚书。”林韫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圣上卧病不出,局势正乱,此事又牵涉四皇子,你敢保证你一定能守好这份供词?”
“这……毕竟是刑部的东西,怎么也不至于被毁了去!”
“韩杨还是刑部看守的人呢,不照样被悄无声息地灭了口。”
“郑尚书可有想过,这份供词是你平步青云的保障。”
郑辉猛然抬头,对上那双狡黠又沉静的眸子。
“不如我们来做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