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46、粉黛仍由今雨非昔

　　许久，还是没有找到他们，南花榭和淮予景像是被大雨吞吃，彻底失了踪迹，守阵的，看界碑的，弟子们一个没闲，里里外外找，竟无人知晓他们去了何处，石林阵没有人闯入的痕迹，界碑处也没人见他们出去过。

　　传音鲤一直没有消息，不知他们被困在何处，南雪息请谢伏雁先入谒舍等待，毕竟他于南梦派而言是客人，岂有叫客人奔走的道理？

　　传音鲤这些年经过改良，能传音的范围扩大了许多，若是在南梦派内还无法联络上，要么两人都把传音鲤丢了，要么他们已经离开南梦派，处在传音鲤范围之外。

　　他越想越觉得不妙，虽然未曾见他们出了界碑，但谢伏雁拒了南雪息，当即表示要亲自往石林找，南花榭之前就在石林内栽过跟头，以她那冒冒失失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吃一蛰吃一蛰再吃一蛰。

　　南雪息道：“真君，我同你一起去。”

　　说要找，可那么错综复杂的地方，传音鲤无用，根本就无从找起，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的传音方式，南梦派是传音阵。大雨滂沱，石林森然，南雪息以伞挡雨，耳上虚浮着一个蓝色小圆阵，她无言听了片刻，抬起头对谢伏雁道：“……还是，没有消息。”

　　大白天，两个人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怎么想都不对劲，谢伏雁悲观地想，不会又上次一样，被怪妖逮着，拖入青纱帐了吧？怎么他每每来南梦，每每都出事，究竟谁克谁？！

　　大概谢伏雁自我怀疑时的脸色太难看，南雪息注意到了，她宽慰道：“真君莫急，也许是小辈贪玩，南梦溪多花多，他们被哪片群花绊住了脚步也说不定。”

　　谢伏雁心叹，道：“但愿如此。”

　　可偏然，愿似洽水逐流，汇成人间雨，想要抓住，可当雨落在手中一刹那，便不再是雨。

　　谢伏雁一路寻，竟就这么走到了青纱帐，乱子草长得更高了，婆娑一响，粉黛絮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眼尖，几乎是前一脚后一脚追了上去，那东西像是个人影，追出去几步，他便停了下来，影子不见了，而地面上，安安静静躺着条银黑小鱼。

　　谢伏雁用手指将其捏起，银鱼两眼非正常鱼眼，而是镂空的，悬着点点微光。

　　南雪息诧异非常：“怎会，是……传音鲤吗？”

　　似是为了验证南雪息的话，鱼嘴一张一合，淮予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师姐，外面响雷了，怕是要下雨，我们是不是该返程了？”

　　另一声音回他，听上去是南花榭：“长姐还未回来呢，再等等，若真下雨了，那便试试雨中御剑，岂不乐哉？”

　　二人的声响回荡在雨中，南雪息凑近了，轻唤：“榭儿？榭儿，你们在何处？”

　　谢伏雁听了两耳朵，糟糕的预感愈演愈烈：“这不是传音鲤，是留音鲤，这并非他们现在的声音。”

　　咚咚咚，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二人止住了闲聊。

　　“是谁？”南花榭问。

　　寂静无声。

　　“师姐，我去开门。”伴随淅淅索索的脚步，咔哒一响，风声已至，淮予景陡然惊疑道：“你是何人，不对！是妖……啊，你！”

　　停滞片刻，只余风呼，紧接着，刺耳嘈杂的外音乱作一团，留音鲤中爆发出极为惊恐的哭叫：“小师弟，是你？！你要干什么，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要，不要！师尊，我害怕！啊，师尊救我！不要！！！”

　　“晏云疏，你个死疯子、狗杂种！！！我们苍桐山待你这么好，你竟然、竟然……白眼的畜生！放开师姐！！！”

　　又是一阵激烈地打斗，紧接着，哐当，不知什么东西倒了，惨叫声骤然响起。

　　不带一丝停顿，传音鲤剧烈地跳动，在谢伏雁手中嘭一声炸开，墨火叫嚣着直窜天际。

　　火尖之上，又是那墨染无光的背影，黑色大氅与墨发猎猎而动，似狐尾拂摆，长龙游舞。以谢伏雁的角度，能瞧见他的臂弯之中，隐隐绰绰，露出苍桐校服一角。

　　“妖火？！真君，你怎么样？！”

　　南雪息虽然错愕，但好歹算冷静，她见谢伏雁掌心依旧完好无损，扔了伞，目不转睛看向妖火，退后几步拔出了剑，双指贴向耳朵：“青纱帐，是四小姐，速来。”

　　“不……那不是……榭儿。”

　　谢伏雁缓缓垂下手，怔然望向那浮空妖火，这妖火并未波及就近，只是徒然在空中与疾雨拥抱，火中之人微微侧头，露出侧脸，他眉眼弯了一下。

　　墨火滋啦作响，攀上他的衣袍。

　　下一刻，火与人一同消失在谢伏雁眼前，只留下空中一片遭了焚烧的纸片，南雪息表情滞住不动了：“妖气消失了，妖火也不见了？真君，这究竟……”

　　谢伏雁伸手去接那纸片，它宛如心生灵智，灵巧躲过暴戾的大雨，乖顺地落到谢伏雁掌心中。

　　“这是虚像，恐怕他们已经不在此处了，那也非真的榭儿，单为虚像而已。”

　　原文里墨虬帝君经常玩的把戏，用一丝妖火，熏在符纸上，便可承载他的影像，用虚像，他时常把修士们玩得团团转。

　　“竟是如此……”南雪息重新捡起伞：“那么小女斗胆一猜，火中之影，若没猜错，想必是原先那位苍桐弟子了。”

　　谢伏雁垂首，不置可否。

　　南雪息继而道：“小女不清楚他如何出现于此，也不知晓其中恩怨或弯弯绕绕，他如今掳走了榭儿，小女不能坐视不管，必须将此事告知掌门。”

　　“且慢。”谢伏雁展示手中残纸：“他是冲我来的，留音鲤，是他故意留下的。”

　　残纸未被打湿，周围一圈皆是焚烧过后的余烬灰，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赴宴曙鳞。”

　　南雪息喃喃：“曙鳞，曙鳞城，这是妖界的领地。”

　　晏云疏早就计划好一切，夺苍魂、复仇、灭四派，番外里折腾几十万字的事，他一天都快干完了！

　　不仅如此，他还掳走南花榭，淮予景同样生死未卜，他是做给谢伏雁看的，这就是晏云疏所谓的大礼。

　　晏云疏安排得实在紧凑巧妙，先在玄幽宗引发骚乱，分出去了部分修士，再潜入南梦，南梦得了消息，召回巡逻弟子，虽说是猜想，但以晏云疏过目不忘之本领，真有可能记着石林的行进路线，由此悄无声息入了南梦。

　　按时间上算，他几乎与谢伏雁前后脚来到这里，留影鲤中动静闹那么大，竟然没一个人发现。

　　“不对……”谢伏雁突如其来一句：“是雷声。”

　　南雪息仰头：“真君，怎么了？”

　　下雨前，雷已经离南梦很近了，甚至打碎了岩石，搞不好晏云疏就是趁雷声时掳走了二人，顺带给谢伏雁留下了留音鲤这条线索。

　　而他出现在南梦，是因为晏云疏突然出现，彻底扰了他的心神。

　　谢伏雁想到什么，于宽袖下摸索。

　　那封朱砂写成的信，展开，与残纸放在一起比对。

　　衔枝簪能避雨，可他还是感到寒意攀上颅顶。

　　一模一样的字迹。

　　他不会特意记住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因而根本没认出来这是晏云疏的字迹！

　　明知为陷阱，却已然无路可退，谢伏雁能做的就只有——

　　【关键任务：赴宴曙鳞，解救南花榭，任务进度0/1。】

　　谢伏雁：【……G哥，你是晏云疏的系统还是我的，跟人一唱一和祸害我？】

　　系统在时局紧促时蹦出来找存在感的骚操作，谢伏雁诚然司空见惯了，越到危急时刻他反而越冷静。

　　他远远瞥见一队南梦弟子正朝青纱帐而来，嘱托道：“雪息姑娘，你们守好石阵，切勿轻举妄动，榭儿会没事的。”

　　弦外之音如此响亮，南雪息不可能听不出来：“真君要赴宴？万万不可，妖界凶险异常，非一人能挡，待与掌门商议，再与四派联络商量对策，此宴一看便知是陷阱，若孤身前往，岂非羊入狼口？”

　　孤身跳陷阱，在他人看来着实失智难言，可这么来回折腾，南花榭早就被切三瓣串成串放妖火上烤熟了，晏云疏要的就是他单刀赴会，人去再多，他也有办法让那群人消失，修士们连个妖皇都对付不了，可见其心之散，更别说晏云疏了，他成皇后尤善拨弄人心，人越多越容易被挑动，玩那群修士跟玩狗似的。

　　谢伏雁态度坚决：“外面本就乱作一团，谁又得空关心几个失踪的弟子，谢某的徒弟，便由谢某亲自去救。”

　　“此外……”

　　晏云疏铁了心要对付人间修士，行动比原书快了不知多少倍，谢伏雁无力阻拦，只能一再强调：“告诉南掌门，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守好四大阵法，他……那人，已经盯上了南梦派，不要寄希望于别人。”

　　雨有些小了，南雪息望向乱草粉海，细长的睫毛垂落，看不清她眼中是为何种神色，低声道：“似乎……只能这般，别无他法了。”

　　南雪息将伞搭在肩上，头一歪，抬袖，从中掏出一个浅色锦囊：“这里面是随身携带的除妖阵法，打开锦囊便可使用，真君，请平安归来。”

　　“多谢。”

　　谢伏雁收下锦囊，走出几步路，复而折返。

　　“咳，劳烦雪息姑娘，先带个路。”

　　灵轩真君解救弟子的第一步，被卡在了南梦派的石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