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45、雨电作舞隔世悲欢

　　谢伏雁到了南梦派地界，眼下却遭到一见棘手的事。

　　他进不去。

　　一般拜访四派流程基本为：提前写信，由信鸢送信告知拜访目的、时间，收信者要么派人在结界外接见，要么回信时将能够入本派结界的信物一同寄去，送重剑那次的地图，便是南梦派由信鸢寄来的，当他们离开南梦派后，那地图过了使用次数，便立即消散。

　　按理来说，石林附近应该有巡逻弟子，就算遇到急事，巡逻弟子亦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向内通传。

　　或许受玄幽宗影响，谢伏雁左探右拜，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苍桐弟子出行，通常要带传音鲤，他试着给那两人传音，无果。

　　谢伏雁觉得南梦派真心克他，这些年能避则避，再者他八年来经常在外，极少掺和四派之事，根本没走过几回。南梦派石林复杂程度堪比蚁穴，那是一回生一百回也熟不来，谢伏雁对行进路线早忘了个一干二净，妄论冒闯进去，傻子才做这种事。

　　不对，就是傻，因为个晏云疏便自乱阵脚，方才应该找南梦派弟子走一道的。

　　谢伏雁盘算，再等上一刻钟，若还没有人来，他便走。

　　任务进度70%，积分还差30，意味着接下来也许都是关键任务，关键任务多少与原剧情有关，谢伏雁不能说走就走，况且，他有私心。

　　若能做点什么，就此平复他惶惶不可终日的内心，再好不过了。

　　阴云滚滚，向着南梦派的方向而去。

　　轰隆一响，云中炸起耀眼蓝光，鸟雀惊起，略过谢伏雁的头顶，带着一片淅沥沥的叽喳。

　　谢伏雁的目光跟随群鸟远去，余光处却瞥见一角水蓝色的衣袂。

　　“咦，灵轩真君？”

　　南雪息这些年在相貌上没多大变化，气质上与从前相较，更显成熟，她风尘仆仆，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剑上依稀有灵力环绕，南雪息收了剑，问道：“真君许久不见，今日前来南梦，所为何事？”

　　她此刻犹如天降神兵，谢伏雁内心感激涕零，三两语表明此次来意：“谢某有事与南掌门相商，南姑娘可否帮忙带个路？正好顺便接榭儿与淮景回苍桐山。”

　　“自然乐意的，榭儿若见真君来，定然欢喜非常。”南雪息掩袖笑了笑，上前两步，越过谢伏雁：“真君，请随我来。”

　　穿过石林，谢伏雁随南雪息入了南梦派的议事大厅。

　　“真君稍等片刻，小女这就去请示掌门。”

　　南雪息甫一出殿门，便有一女弟子端着茶入内，奉茶时，她抬眼瞧了眼谢伏雁，很快缩回目光。

　　谢伏雁无知无觉，他从石林到大厅，一路警觉，不过并未发现异样，一问南雪息才知，南梦阵法基本上是牵一发而动其身，自从谢伏雁在南梦地界出事，青纱帐内神秘石窟坍塌，南梦派便将所有中小阵法排查了一番，就是为防范内部再出现纰漏。

　　正是有前车之鉴，南梦派在收到玄幽宗出事的信件后，一方面以南雪息为首，于外增派援手协助玄幽宗；一方面以南月盈为首，召回界外巡逻弟子，于内确保没有妖物混入其中。

　　吃一蛰长一智，只要不是有人乐得没事干想当个卧底玩玩，把妖物领进门，哪怕晏云疏的妖火，想按玄幽宗那招如法炮制，也是难上加难。

　　南梦派问题应当不大，提醒一下南乾锦注意秘境入口的防卫即可，谢伏雁松了口气，这下他便好安心将重点放于任务上，差最后一点，就能功成身退，因而时间万分宝贵，待返苍桐山的路上，还能寻些线索。

　　他这几年东奔西跑，多少在各地积攒了些人脉，凡间哪处有异动，谢伏雁也能很快得到消息，先前晏云疏半妖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苍桐山的名声在那段时间，变得些许微妙，日后这些人脉，其实多少有点替苍桐山挽尊的意味。

　　他许久不与四派接触，不知近况，穿行石林时，顺道寒暄了一句：“近来南掌门、胡夫人可好？”

　　南雪息在前带路，没有立刻回应。此时天边一道惊雷打下，天暗而地明，一块岩石崩裂，轰隆声响中，碎石飞溅，火花从中炸开，颜色绚丽明亮，谢伏雁被这副惊奇之景吸走半分目光，就听南雪息轻笑道：“还好，不过……小事不断，掌门近来烦恼愁多，夫人亦然，灵轩真君此时来访，想来也是替掌门分忧了。”

　　又是一阵贴近耳膜的惊雷，亮光霎时照彻大厅，那女弟子递完茶后便站在谢伏雁身后，被雷吓得不由惊叫一声，谢伏雁落下茶，安抚道：“只是打雷，莫慌。”

　　那弟子愣了愣，捂着耳朵道：“好，好……”

　　凉气入厅，大雨倾盆而下，外界所有事物瞬间被融在水帘之中。

　　南梦多雨，他每次来，都能碰到下雨。

　　谢伏雁下意识抚向脑后，乌黑发丝缠绕着一把白簪，簪头为鸟羽形状，末端点缀一点青，似瓷如玉。

　　“灵轩真君。”

　　那女子唤道。

　　“多谢。”惊恐已去，她腼腆一笑：“真君，我是翟翠微，您还记得我吗？”

　　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恰时，有人步履匆匆，顶着油纸伞，携带雨气入了厅内，来人收了伞，正是南乾锦。

　　“久等了，灵轩真君。”南乾锦将湿伞递给身后弟子，雨太大，他一身锦衣还是沾了湿，他落座，道：“来迟了，事务繁多，招待不周，还望真君多多包涵。”

　　事情大概真的很多，谢伏雁注意到他眼下疲色尽显，转而客套道：“南掌门何出此言，是谢某贸然拜访在先，若不是方才雪息姑娘及时出现，谢某怕不是要淋作落汤鸡了。”

　　虽然南雪息看上去和她爹不熟，可总归是自己女儿，南乾锦明显很受用：“雪息去找榭儿，哦，还有与之携行的那位苍桐弟子，他们精神气都不错，尤其是榭儿，蹦蹦跳跳，没个女孩家家的样子，哎，若不是……”

　　他停顿一下，咽回了原要说的话，开口道：“没什么，真君前来，所为何事？”

　　寒暄两句，谢伏雁道出此次目的：“谢某此来不为别的，是想提醒一下南掌门，玄幽宗那场妖火之灾，其背后主使者，目标极有可能为四派秘境，虽说只是个可能性，谢某认为，最好注意贵派秘境，以防妖物入侵。”

　　南乾锦一脸不知情道：“玄幽宗的事情，我还未听援派弟子讲起，究竟发生何事了？”

　　谢谢伏雁将事情起因经过一一托出，不过他刻意隐去了晏云疏存在，他的身份太特殊了，先按下不表为好。

　　期间雨越下越大，几乎要把人声淹没，雨于地面噼里啪啦，奏起漫天雨雾，一切景物都变得朦胧，就算有鬼影藏匿其中，也无法揪出其真身。

　　“……明白了，便照真君所言。”南乾锦一偏头，道：“去把魑阵和魅阵的弟子抽调一半，加派给秘境戒备。”

　　“是。”

　　一弟子应声而去。

　　他行至厅门处，正要开门。

　　门却从外被猛地推开。

　　一女子闯进来，定睛看去，竟是胡夫人，叫谢伏雁意外，她浑身湿透，发髻散乱，眼神涣散，口齿不清，黏黏糊糊道：“真君，灵轩真君是不是来了！他来，他可以救，有办法，他能救！”

　　南乾锦脸上刷一下变了，怒斥道：“谁让夫人出来的，把她带下去！”

　　几名弟子动身，想要拦住她，可胡夫人何等身份，他们不敢动粗，刚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包围圈，她便冲了出来，直奔谢伏雁而去。

　　她故作癫狂，一个前扑就扯住谢伏雁：“真君，真君……救救，你救救我家风儿，他……他要不行了，你帮帮他，帮帮他！！！”

　　胡夫人的指甲深嵌进谢伏雁衣袖，那衣料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扯断。

　　衣服，我的衣服！要坏了！

　　谢伏雁识海小人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波及到了谢伏雁，南梦弟子也心急了，从外喊来几人，哄着喊着，试图掰开胡夫人死拽不放的手。

　　她声嘶力竭：“救救他啊，救救我儿子啊！”

　　整个大厅乱成一团，雨也来掺和一脚，斜风吹进大厅，雨点密密麻麻砸在众人脚下，湿滑一片。

　　什么情况？！风儿，南风冠？谢伏雁努力抢救自己的袖子，心里迷茫一瞬，忽而想起这段剧情。

　　南风冠作为比原主还低一级的弱智炮灰，下场也相当惨烈，他原本修为算中等偏上，可被偏宠得太厉害，由此造成他自比天高、蛮横独断的性格，不听从指教，一意孤行的结果就是，晏云疏靠三言两语就激怒了他，南风冠追着妖皇就到了妖界，因此中计，灵脉紊乱失衡，连同丹田萎缩，事后被人救回，要他修养，可南风冠不听人劝，接受不了自己灵脉亏损，折腾来折腾去，硬生生把自己炼废了。

　　而晏云疏颇有闲心地等到南风冠理智尽失，以宝丹密药诱其出界，朝南风冠体内注了股杂气，轻而易举就让他爆体而亡，胡夫人应该在之后才发疯失常。

　　要么剧情又被魔改，要么南风冠已经……

　　谢伏雁托着她的胳膊，尽力安慰道：“胡夫人，有话好好说，谢某若能帮忙，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辞……”

　　伴随着电闪雷鸣，哐当一声，南雪息冲了进来，她亦浑身淋雨，焦声道：“夫人，你怎么跑到这里了，快跟我回去。”

　　有南雪息助力，他们很快就将胡夫人带离大厅。

　　南雪息送出去一段路，很快折返过来，满含歉意道：“掌门，是属下疏忽，因为四处找不到榭儿和她那小友，想到或许他们在夫人住所，便去问了一嘴，夫人一听到灵轩真君，便推开属下往外跑，没能拦住夫人，请掌门责罚。”

　　南雪息请罪时，谢伏雁身后的翟翠微低声耳语道：“南风冠，也就是南师兄，这几年修行出了问题，差点走火入魔，现在整个人都不大对劲，掌门下令禁足，谁也不许看他，夫人也慢慢变成了这样。”

　　剧情变了，但没完全变，南风冠还是废了，但是废的时间提前太多，而且是他自己废掉的，和晏云疏没有关系。

　　南乾锦居于高位，眉头阴沉，沉默半晌，看上去已经到了临界点，疲惫不堪道：“行了，下去吧。”

　　人闷在雨气包裹的室内，难免烦躁。阴雨骤然拍打窗上，叫人心生不安，这么大的雨，南花榭要是跑到哪去，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这雨让谢伏雁想起从前掉石窟里的事了，不安更甚，便起身道：“时间短促，可否借雪息姑娘一用，待找到榭儿他们后，谢某也要告辞了。”

　　“无妨，请便。”南乾锦保持着掌门姿态，有些无奈道：“家事，今日真是叫灵轩真君看笑话了。”

　　南乾锦亦起身，那肩头好像承载千斤重，费劲直起，吩咐几句，谢伏雁便与其告辞。

　　他迈出大厅，南雪息和翟翠微随之而出，翟翠微手中还攥着两把伞。

　　南雪息道：“很久没见这般大的雨了，他们可能被困在了某处，小女已叫人去寻了。”

　　她身上还湿漉漉的，谢伏雁好心道：“雪息姑娘，先去歇吧。”

　　南雪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不知掐了个什么诀，道：“不必，这样就好了，先找到那两人再说。”

　　她从翟翠微手里拿过一把伞，吩咐道：“替真君撑个伞。”

　　翟翠微上前，抬了伞柄。

　　谢伏雁摇摇头道：“不必。”

　　他身体力行，走到雨中，白簪发了浅光，雨水便自动避让开来，谢伏雁身上宛如批了一层透明雨衣，将他与天地联结的雨线分隔，雨落而万物悲喜，他宛如遗世孤鸿，不与天地同悲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