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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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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牢阴暗,明云月低头跟在宋章身后,提着一盏灯缓缓前行。
壁上挂着水珠,明云月闻到的确是血腥味,看来不是水而是新鲜的血,喷洒在墙上,顺着墙体留下来。
明云月泛起恶心,加快了脚步。
“怕了?”宋章察觉到她的紧张,没有半点怜香惜玉,而是嘲弄道,“是你自己要跟进来的,自找苦吃,活该。”
明云月不想和他进行无所谓的争吵,径直越过他,走到前面,以示自己的无畏。
绕了一圈,他们终于找到曹嬷嬷所在的牢房。
曹嬷嬷原本躺在稻草上看窗外的云彩,听见动静也不起身,衙役在水牢里来来往往,不知带走与带来多少了犯人,吵得她睡不好觉。
“嬷嬷。”
听见熟悉的声音,曹嬷嬷猛得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已经开门进来的明云月。
“你来这干嘛?这里……”
这里脏,但曹嬷嬷还看见了明云月身边的男人,于是收起诧异的神情,话锋一转:“这里不适合像您这般娇滴滴的小姐,还是说,您就是来看老奴笑话的? ”
瞧着曹嬷嬷这幅尖酸刻薄的样子,宋章替明云月感到不值,但嘴上还是要嘲讽明云月一番。
“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是。”明云月无比坚定,她拉起地上的曹嬷嬷,想带她离开,可曹嬷嬷如一座石像立在原地。
她说:“我不走。”
“嬷嬷不要说胡话了,”明云月有些生气,她不明白嬷嬷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先保住性命要紧。”
“我怎知你不会害我。”
她不能跟明云月走,要是走了,她做的事情就会与明云月扯上关系,她死了无妨,千万不能连累月儿。
“说不定待着这还安全些。”
曹嬷嬷重新坐下,不去看明云月。
“嬷嬷,”明云月缓缓蹲下,执起嬷嬷的双手,手指在上面来回摩挲,眼睛微微泛红,她怎会不知嬷嬷不愿离开的心思,“水牢阴冷,您待久了手又要生冻疮,月儿新做了一幅手衣,跟月儿回去,月儿给您戴上,好吗?”
小时候,因为不忍心看明云月小小的手被冻得面目全非,曹嬷嬷每年都要做一幅手衣,明云月长大一岁,手衣就多一副。
现在轮到明云月为曹嬷嬷做手衣了。
曹嬷嬷怔住,犹豫着伸手想要揩去明云月眼角的泪,碍于有其他人在,她将手收回,随后点了点头,表示愿意离开。
明云月与那嬷嬷说了什么,宋章离得远了没听清,他只看见,她俩一齐起身,手挽着手,甚是亲密。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明云月了,她究竟想干什么?
宋章展开双臂拦住明云月她们:“人先住在客栈,等齐寻阶回来,查明真相,她才可以走。”
“好。”明云月也正有此意。
她之所以如此着急想要救嬷嬷出水牢,就是因为担心有人会对嬷嬷行刑,以屈打成招。住在客栈,有宋章的人看着,总比在水牢里安全。
“劫狱?宋知县真有胆量。”
从隔壁牢房冷不丁传出一声,明云月侧头观望,只见牢房里端坐一位衣冠整洁,气质与水牢格格不入的男子。
“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韩学士吗?您怎么也在这?”
看来宋章与他相识。
□□笑了笑,低头继续喝碗里的白粥,喝完心满意足地放下碗,再次抬头却将目光投向宋章身侧的明云月。
这样的长相,他好像在哪见过。
他举起筷子,指着明云月,直截了当道:“你,有点眼熟。”
明云月一头雾水,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个韩学士。
“走近些。”
命令的口吻,让明云月感到不适,她提提裙摆,仅仅瞥了□□一眼,大步离开。
受了冷眼,□□也不生气,反而啃起手边的馒头,一边咀嚼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相信我们会再相见的。”
顺利出了水牢,宋章有些得意,他问明云月:“你就不好奇这一趟劫狱为何如此顺利。”
“不好奇。”
明云月扶曹嬷嬷上马车,对周遭一切事物都表现得极其冷漠,她的眼里只有曹嬷嬷一人。
“好吧,既然你如此好奇,我便勉为其难告诉你,其实很简单,只需一个假的令牌,这里的人都会乖乖听话。”
明云月听着,停下手中动作,缓缓转身面向宋章。
他以为明云月已经被他的智慧折服,越发得意:“而这令牌,也只有本公子才能仿制出来。”
“想知道为什么吗?”
明云月看不惯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却又急切地想看看那令牌的模样,所以敷衍着说:“宋公子聪颖,当然自有妙计。”
宋章一向容易自满,特别是在像明云月这种冷漠至极的人之前,他更加想张扬地彰显自己,宛如一只开屏的孔雀。
“许是令牌上有特殊之处?”明云月刻意将话题引到令牌上。
“你还挺聪明,你看……”,宋章拿出伪造的令牌,指了指上面的暗纹,洋洋自得道,“这可是特制的暗纹,一般人做不出来,只有本公子有这手艺,齐寻阶所有的令牌上都有这个工艺。”
看到了自己想看到,明云月露出笑容,最后再敷衍宋章一句:“甚是精巧,不愧是宋公子。”
“那是自然……”
回客栈的路上,宋章叽叽喳喳介绍着自己的手艺,明云月勉强牵起嘴角,时不时附和一声真棒,她极为受用。
她之前还是高估了宋章,以为他心思细腻,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没想到只是表面心机深沉,实则是个傻大个。
“宋公子您伪造令牌,不怕齐公子怪罪吗?”
“不怕啊,是你教唆本公子干的,主谋是你,与本公子何干,有你顶罪,我怕什么。”
明云月嘴角微微抽搐,看来他不仅傻,心眼还坏。
“您果然聪明,聪明绝顶。”
……
安顿好曹嬷嬷,明云月迅速回到齐府。
从后门溜回南竹院,才进院门就看见彩云在院中着急地来回踱步,她一捕捉到院门口的明云月,几乎飞奔而来。
彩云喘着粗气,呼吸急促:“不好了小姐,出……出大事了。”
“不急,慢点说。”
“齐……齐大公子……”
是齐寻阶的消息,明云月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握紧拳头,神色有些紧张:“他怎么了?”
“大公子他深受重伤,从宫里被抬回来,昏迷不醒,那边院子都急疯了,齐老太太也连夜从庙里赶了回来。现在所有人都在大公子的院子,只有您……不在。”
明云月转身,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了南竹院,步伐极快,脚下生风。
彩云在后面追赶,终于赶上小姐,却见她站在齐大公子的院落中,看着前方,一动不动,似是呆住了。
顺着小姐的目光,彩云才发现齐大公子好好地站在房门前,只是面色有些苍白。
院中静得好像可以听见梅花落地的声音,与彩云描述的场景截然相反,她怀疑难道是自己听差了吗?
彩云还想靠近小姐一些,脚刚抬起,就被突然出现的贺武拽走,他指着自己的嘴,又摇了摇手,示意彩云不要出声,表情狰狞,彩云看着害怕。
残阳如血,余晖犹存,四周添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明云月来得急,到现在还缓不过气来,尤其是见到看起来安然无恙的齐寻阶,更是提不上气来。
彩云一个客人的丫鬟是如何得知有关主人生死的消息呢?只可能是有人刻意告知,齐寻阶设了一个陷阱,明云月乖乖的跳了进去。
她太过着急,未曾发现其中的蹊跷。
明云月平复之后,神色如常道:“看来公子无碍,月儿放心了。”
台阶上的人默默听着却不说话,那双眼睛像是牢牢黏明云月在身上,片刻不离,盯得明云月毛骨悚然,害怕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那一点见不得光的倾慕之心。
明云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受了点伤,说不上无碍。”
明云月竟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她有些不敢相信,一时忘了接话。
“那刺客心狠手辣,”齐寻阶下台阶,边说着,边一步步朝明云月走来,距她三尺后停住,拿出一支箭,“想一击毙命不说,还在上面猝了毒。”
箭头的毒已被擦去,露出刻在其上的字,一个“佘”字。
“看明姑娘的眼神,可是知晓这支箭的主人?”
霎时,明云月大脑一片空白,掌心不停冒汗,指甲按进肉里。
“明姑娘?”
明云月再次抬头,眼中的慌张已经不见,她摇头,坦然道:“自然是不识的。”
“也是,明姑娘一介女子,岂知此等凶器,是在下唐突了。”
明云月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他既然问起,表明心中已有怀疑,如若没有切实的证据,就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齐寻阶果然继续道:“像这般的刺客,千万不能留着,要及早解决才好。”
他说着,还打量了明云月一眼。
“公子说的是。”
嘴上说是,但明云月心里却想,仅凭一支箭,怎能认为刺杀之事乃阿佘所为,阿佘不是鲁莽之人,做不出这种送死的事情。
一定有猫腻……
当务之急是找阿佘问清楚真相。
明云月向后退了退,拱手作别:“天色已晚,月儿便不再叨扰公子,告辞。”
她才走几步,身后就传来猛烈地咳嗽,她转过身,看见齐寻阶单膝跪地,一只手捂住胸口,咳得直不起身。
“齐公子!”
明云月惊呼,飞奔至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试图将他扶起,奈何体型差距过大,明云月拉不动他。
齐寻阶侧头,目光凝聚在明云月的脸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眉眼,他心头涌上一股热流,随后又吐出一口血。
“血!大夫!我去找大夫……”
明云月被一股力拉回原位,脸上还多了一只手,掌心温热,而她的脸冰凉,此刻冰雪消融,回望齐寻阶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明云月脸颊染上红晕。
血渍还挂在嘴角,齐寻阶却笑了:“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
话未说完,齐寻阶昏倒在明云月怀中。
明云月用力推了推他,完全没有反应,不,不,不会有事的,她在心里默念,随后朝院门大喊:“来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