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缘君路》公子子兰

17、第十八章：宫女王灵（完）

　　韩轩荣一笑。

　　这个虚无世界，其实是厉鬼身前最纯真的模样，是在怨气颇深的厉鬼魂飞魄散之前用尽全身力气造的这样一个幻境，保留着他们的执念，或是天真，或是怨念……而越厉害的鬼，幻境中人、事就越多越复杂，甚至和外面的世界并无二样。

　　这时韩轩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鬼直接对话，因为那幻境中的鬼，此时还不是鬼。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鬼，她只有自己在人世时候的记忆。如果这时候韩轩荣硬要告诉她她是鬼，她已经死了，那么就会导致这个环境的崩塌、厉鬼的心智混沌，导致大开杀戒，危害四方。这样就与“不动干戈超度”的初衷完全相悖。

　　所以在幻境里，若非不得已，鬼怪的念想，还是要帮助他们去实现的。

　　毕竟人世时他们就已什么都没得到，幻境之中，能得到的，就且让它得到吧。

　　可见，这个幻境中，留下的是她的天真。

　　幻境中小王灵的这个愿望，太小太幼稚，渺小到韩轩荣都觉得她有些可怜。

　　王灵站在韩轩荣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士哥哥，灵儿喜欢你。”

　　韩轩荣一顿，脑中飘过万千思绪。

　　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被人牵起。

　　王灵把脸轻轻靠了靠韩轩荣的手背，而后她就往后退了数步，像是被打破了的镜子，一点一点的破碎在韩轩荣的眼前，随着碎片的消散，韩轩荣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他怔在原地良久，而后又举起刚刚被那女鬼王灵拉过的手，一时间心里五谷杂陈。

　　……还是太过鲁莽了，明明……她可以有转世的。

　　他有些落寞地垂下眼。

　　……

　　“这儿有怨气！快来这儿！！”

　　远处传来了两个年轻道人的声音，他们飞奔而来，却只发现韩轩荣一人愣在原地。

　　两个道人看到后，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

　　其中一人向前一步，拱手有礼地问他道，“请问这位道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韩轩荣渐渐回神，转身草草扫了一眼他们后，回道“不知。”

　　“唉！那日在面馆……！”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韩轩荣已经走远了。

　　那两个小道士正是当日在面馆韩轩荣见到的那两位，而今他二人又赴往皇宫，应当就是人界儒囦门下贺阡的弟子了。

　　韩轩荣心中揣测道。

　　不过他倒并未多注意观察他们，许是觉得没有必要记得那么多人。他这一千五百年来崇尚的就是能不记的就不记，不然他就这一个脑子，若皆事无巨细地一一记在脑海中，那他的脑子怕是早要炸了。

　　事件倒还好，可就是这人名，最易弄混。

　　弄混了吧还要说自己不尊重他，没教养。不如一开始就都不记得，日后人问起来就说不知道，总比被人指着鼻子骂没脑子要好。

　　他们追上韩轩荣，那白衣少年开口询问，“厉鬼呢？”

　　韩轩荣指了指自己，“被我杀了。”

　　“啊？”登时，这两位小道士皆瞪大了眼，“用剑杀的吗？”

　　“不然你用意念？？”韩轩荣一边缓步走着一边笑道。

　　“不是不是……那这样，那女鬼岂不是……”另一位黑衣男子急忙解释道。

　　韩轩荣在他们两个震惊的神色中，点了点头。

　　“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他淡定地吐出这几个字。

　　他们更震惊了。

　　“你竟然……这么残忍？？”白衣男子似乎很震惊。

　　韩轩荣瞥了眼另一位小道士，顿住脚步，转身朝他二人温声道，“二位若是心念怜悯，不如拜入佛门？何苦入了天界座下？”

　　言毕他向二人鞠了一揖后，一转身便离去不见踪影。只留二人木木地站在原地。

　　那黑衣男子率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问身旁的白衣男子道，“你方才可看清了他的容貌？”

　　白衣男子摇摇头，他道，“今日月光黯淡，那道人背对着月光，更加看不清脸了。”

　　黑衣男子则紧锁着眉，望着韩轩荣离去的方向，片刻，他沉声道，“若我猜得不错，这位便是在人间声名远扬的韩仙君了。”

　　“韩仙君？是他？”白衣男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黑衣男子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其一他的服饰并非是各门中的一种，其二是因他的身手绝非一般的道人，能有此等本事的，除了那位千年前经常在人界降妖除魔的音师仙君之外，就是这位后起之秀——韩轩荣，韩仙君了。

　　“可传闻中韩仙君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最是温文儒雅的性子。且举手投足间斯文有礼，张弛有度，最重要的是韩仙君在人们印象之中身着一身洁白如雪的道袍，哪像此人，身着一身妖冶明艳又张狂的红衣？”白衣道人满脸不相信，反驳他道，“而且方才那个臭道士摆着的一张臭脸……师兄你瞧他得意的样子！哪像是素有美名的韩仙君？嘁。不过就是杀了一只鬼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连话都不与我们多说一句就消失了，这难道就是他的待客之道吗？”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不悦道，“牧云，少说几句。那道人就算不是闻名遐迩的韩仙君，可终究是帮我们解决了一个祸患，我们应当感谢他才是。”黑衣少年摇了摇头，道，“事既已毕，我们拜别皇帝之后便回门中。”

　　关牧云确实有些犹豫，他有些支吾着说，“师兄，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下山历练，我们不如就多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我……许久都没有看过这里的景色了。”

　　闻言，师兄抿了抿唇，十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妥协道，“依你也未尝不可，不过此前，我得先和掌门道一声。”

　　“好耶！”关牧云恨不得举双手赞成。

　　“走吧。”

　　——

　　国师殿。

　　韩轩荣回到殿中，举起杯喝了一口满腹茶香的清茶。

　　“国师大人。”

　　韩轩荣放下茶盏，正色道，“请进。”

　　皇帝身着一身便装，不似第一面时那样穿金戴银。

　　他走进来后刚想下跪，但韩轩荣却抬手示意他不必了。

　　韩轩荣之所以被尊称国师，还被各代皇帝这般尊敬，是因为他曾是开国的大功臣，没有他，这个国根本就成立不起来，再加上建安若不是在他的庇佑之下，早就要么被邻国给一锅端了，或者是被哪只鬼给强占做领地，哪还能有这么多代皇帝的事儿……所以开国皇帝立了个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将来是哪位皇子继承了王位，并且世世代代，都要尊敬这位“国师大人”，见国师大人如见开国皇帝，必须行跪拜之礼。

　　而韩轩荣那时是以凡人身份，与邻国交战时也是真刀真剑并未使用神剑，故而他认为这并不算违反天道。

　　事实也正当如此。韩轩荣并未收到任何天道的惩戒，可这事若要让孟衍知道了，必定要骂一句，“韩轩荣这个臭小子，比那狡猾的猢狲还要再狡猾上一百倍！他会干什么？？他除了钻天道的空子他还会做什么！！？”

　　——言归正传。

　　“看守国门的侍卫是近日才换上的，没见过先祖赐您的令牌……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您……”

　　“别说这一套。”韩轩荣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那侍卫被我恐吓了一通，他许是没这个胆敢不禀报，你说是吗？”

　　“是。”皇帝迟疑了一会儿，点头。

　　“我在城门口等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却不见任何人来，可想而知，能命令他们的，只有皇帝一人。”他顿了顿，随后又喝了一口茶，“对吗？”他勾了勾唇。

　　皇帝虽站在这儿，可汗已打湿衣裳。

　　他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才好。

　　半晌，他说了一句，“儒囦门的两个小道士朕方才已见过了。”

　　韩轩荣眯了眯眼，似乎在细细品味他话中之意，而后他叹了口气道，朝皇帝挥了挥手，“罢了，你走罢。”

　　昏暗的烛灯光映射出韩轩荣的左半边脸，另一半则隐匿在黑暗之中，他的神情沉沉，不太像素日里那副见谁都温和一笑的模样。

　　他左手撑在桌上，手臂上缠绕着的那串菩提佛珠在桌上发出“咯嗒”一声闷响，而右手握着玉埙放在腿上。他用手轻轻摩挲着玉埙上的鸢尾，顺着鸢尾的纹路，一遍又一遍来回地摩挲。

　　他抬首望着帝王离开的方向，眸中深处似有一片漩涡着的黑潭，深深沉沉，教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建安是他在刑宫里受罚之后，来到人间第一个帮皇帝建立成的国家，一开始开国皇帝倒是对他尊敬有加，可这些年，建安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了。

　　一千多年了，他已经护佑这座国家一千多年了。

　　人间君主能传三代就已经很少见了，而屹立一千年都不倒的建安国，亘古至今从未有过。

　　世间一切皆有定数。而今，韩轩荣决定撤去他对于建安的庇护，随他们去自身自灭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由我们的新同学陪孤独寂寞的小韩同志前往下一场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