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复仇计划是》郭橐驼种树

3、chapter 3

　　原来黑脚还是只热心猫士。

　　“……多亏了黑脚前两天帮我捉了好几只老鼠，不然我直接就露宿街头了。”

　　“黑脚，”女生眉开眼笑，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轻轻握住她的两只前爪，“好形象啊，听起来还很酷。”

　　在许多家猫见着老鼠比主人还胆小，许多野猫比老鼠还凶的社会大环境下，一只像黑脚这样有勇有谋还躺平任撸的猫猫属实是不多见了，不怪人见人爱。

　　“我看黑脚大晚上还在外面，以为她是没有主人的猫，想收养她，她就跑了，原来是有主人的——”长发女生小心摸黑脚两把，掏出两只猫条，“我可以给它喂点零食吗？”

　　我连忙阻止她：“她刚吃完，要不明天早上早点，碰到再喂吧。”

　　女生想了想：“好啊，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这样方便一点。”

　　我欣然同意。原来女生叫廉元齐，前不久才来C市游玩。

　　廉元齐趁着最后认真和黑脚道别：“黑脚，明天见~我一定要给你喂一次猫条，下一次可不许躲了哦。”

　　我问了廉元齐才知道，黑脚主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秉承雷锋精神，帮人家抓老鼠坚决不收报酬，这才让廉元齐念念不忘一定要给她的“救命恩猫”一些猫条作报酬。

　　同廉元齐道别后，我跟街溜子一样溜达回家，谁承想在传达，被吴大爷神神秘秘拉到一旁。

　　吴大爷就是我第一天搭话的那个热心大爷。

　　“然啊，今天我看你家楼下停了辆好车，开车的男的打扮得挺顺当，停了没多少时候，你妈就下来了，那是你……不？”

　　我笑：“不知道，应该是吧。”

　　吴大爷急得火烧眉毛：“你别不放心上！你不是从你舅那儿偷跑出来的吗？你舅直接找你妈了，你那怎么样？别叫他再把你弄了黑工厂里去打黑工！”

　　“我有数，大爷你放心吧。”

　　我沉默两秒，揶揄他：“吴婶儿叫你跟我说的？”

　　“是！本来我也没这么急，你这孩子怎么不把事放心上呢？”

　　“错了错了，您别生气！”我连连告饶。

　　“……然然？”

　　吴大爷眼皮抽搐一个劲眨眼。

　　速度挺快。这就找上门了。

　　我隐去笑容，挑眉，当没听见。

　　“大爷，今天晚上老地方，顺带捎上我，一起去跳舞哈。”

　　吴大爷变了脸，闷声闷气赶我：“成成成，别杵这儿了；晚上我一定等你啊。”

　　“然然……”

　　我再一次无视他，笑：“暧，谢谢大爷~”

　　“然——”

　　“然你妈啊，闭嘴，有口臭。”

　　我满意看着“我的舅舅”脸由担忧热切转为茫然尴尬，最后变成铁青。堪比便秘。

　　爽了。

　　“女孩子说话不要那么粗俗，这样不好。”舅舅换上一张假面笑容。

　　我掏掏耳朵：“女孩子在叫你去死，好不好？就这么说的，听不懂？要我再重复几遍？”

　　他蹙眉，语气依旧柔和：“然然，你不要这样和舅舅说话。舅舅很久没见你了，你这么说话让舅舅很伤心。”

　　我这个好舅舅好像已经把自己的人设真的当成自己了。

　　他的儒雅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然然，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一家人出去吃个饭，你妈妈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来接你。”

　　我等他叽里呱啦说完一堆，吐出俩字：“不去。”

　　舅舅一笑：“然然，舅舅还在好好和你说话呢，你就不要逆着舅舅说话。小时候，你只能听舅舅的，现在也一样。”

　　意思是不管我有没有那进化出一点的特殊能力，他都有办法带我走？

　　“你妈妈不好的地方，今天舅舅就当着你的面说说她，让你消消气。所以，跟舅舅走吧。”

　　看来陈丽华已经和他通过气了。也是，我没有限制陈丽华的通话，本来以为昨天晚上，我这好舅舅就得来找我了，没想到今天才来。不过也算快的了。

　　我和他对视。

　　舅舅的眼睛好像在猎食的老鹰，有无形的喙从他的眼里落到我的眼中——无论如何也要从我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肉，叼食我的心脏。

　　我突然笑起来：“那走吧，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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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月楼，竹云间。

　　我和舅舅被服务员引到房门外，我开门；陈丽华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了一段时间了。

　　似是因为有了人撑腰，她精心拾掇过，一身黑色连衣裙，头发盘在脑后，精神也看上去比昨天好了不知道多少，看到我的一瞬间瑟缩了一下，又挺直腰板：“你来了。”

　　我大摇大摆坐到主位。

　　舅舅没有表示，脚尖一歪，到陈丽华对面落座：“上菜吧。”

　　服务员欠身离开。

　　“我和你妈妈点了些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先吃吃看。”

　　我对着刚上大圆桌的两盘凉菜翻了个白眼。

　　“特殊时期，吃不了凉的。”

　　“那再稍微等等，很快就上齐了。”

　　陈丽华帮腔：“等会儿吃锅包肉，马上就上了。我记得你最爱吃。”

　　“因为我小时候你喝了酒就打我，我当然就爱吃甜的。”

　　空气凝滞，我很开心。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家喂猫。”

　　我睁眼说瞎话，并打算晚点再给黑脚喂饭。

　　两人却还顾左右而言他，菜都上齐了真话还在外头打转。

　　无趣极了。

　　将近两个小时，我早上胡吃海塞的东西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一个人，两根筷子，三十分钟，一个奇迹。

　　“哟，你们俩都不吃啊？多不好意思，我吃饱了，不打包了，你们吃完再走啊。”

　　“然然。”

　　“干什么？”我勉为其难应声。

　　舅舅温和一笑：“路上注意安全。”

　　我扭头毫无阻碍出了门。

　　搞不懂他们，什么都没问出来，白请我吃一顿饭。

　　如此几天，两人一早就半邀请半威胁，带我吃了好几家不同的餐厅，我不得不暂时推迟和廉元齐的约定，而我那舅舅终于在一周后朝我开了口。

　　“然然啊，你是怎么回来的？”

　　他语气亲和，问的问题就那么单枪直入。

　　我依旧坐没坐相：“就咔咔咔，哐哐哐，咕噜咕噜咕噜，就回来了。”

　　“具体一点，从哪里回来？什么时候计划的？又是怎么回来的？我没有查到你的任何航班和高铁信息。”

　　我：“我想回来就回来咯。你把我卖了，竟然不知道我是从哪里回来的？我骑着你的骨灰盒回来的。”

　　“然然不要开玩笑了，”舅舅情绪依旧稳定，笑，“舅舅和妈妈呢，是在关心然然。然然也不想再回到那种地方吧？”

　　我摊手：“你不相信，那我没办法咯。”

　　由于我的不配合，对话一度进行不下去，舅舅换了个姿势，那架势是准备好今天一定从我这磨出他想要的、合理的答案。

　　我沉得住气，吃吃喝喝；舅舅沉得住气，看我吃吃喝喝；陈丽华沉不住气，一开口就决定她们今天一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了弄死你啊，妈妈。”这真真是我的大实话了。

　　“让你试试被醉酒暴打的滋味，吃不饱穿不暖，再让你拥有被人卖掉的经历——至于少只耳朵、少个眼珠，还是腿脚都没了，那我可说不准，都是你的命啊。”

　　[都是你的命]。

　　十四年前随口说的话，陈丽华都想不到她原来能记得那么清楚。

　　陈丽华血色尽失，嗓音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她蓦地冲到舅舅身边死死扯住他的胳膊，喊破了音：“黄峥，黄峥！你说过的，你把她弄走就永无后患了，你杀了她，杀了她！！！”

　　“啊——”

　　“闭嘴。”

　　陈丽华被推到在地，胳膊被一起带倒而摔出几瓣碎片的玻璃划出一道长口子，隐隐渗血。

　　“丽华啊，你是做妈妈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你吓到然然了。”

　　黄峥甚至没有起身，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转身先安慰我：“然然，你妈妈这些年一直神经兮兮的，好像入了传销似的自有一套世界观——就连你当年被送走我都是今天才知道，你是被她卖了。”

　　“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舅舅刚才问你那些话，就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舅舅想看看有没有能补偿你的，你别怪舅舅，也饶了你妈妈吧，你想要什么舅舅都会努力给你——我们兄妹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实在是见不得你妈妈在我前面死去。”

　　“她毕竟也是你妈妈啊！”

　　他痛心疾首，责恨自己没有早早发现外甥女被他不负责任的妹妹活生生卖了，又担忧外甥女真的会对自己的妹妹痛下毒手。

　　黄峥这么说着，他好像真变成了一个疼爱幼妹的哥哥，一个负责任的舅舅。

　　苦口婆心啊。

　　我是真的想鼓掌，硬生生忍住。

　　陈丽华默默扶着桌子站起来，捂住胳膊，垂着头不说话。

　　黄峥扶住她：“然然，舅舅先陪你妈妈去一趟医院包扎伤口，你先回家，舅舅已经买单了。”

　　我摇摇手机：“转钱打车。”

　　他半架半拖把陈丽华带到门口，笑：“好，等等舅舅给你转。”

　　我从背包翻出饭盒，挑了几盘我爱吃的菜打包，再用黑色塑料袋把剩余的菜倒在一起，给陈丽华的。

　　我提着东西进小区，见着熟人就说是出去吃饭专门买的新菜给陈丽华打包的。

　　回到家放下东西，给饭盒套了个保护层再放进冰箱，摸走黑脚去赴约。

　　“邹记煎包……”

　　“嘿！陈然！在这里~”

　　我循声望过去，一男一女在最边上的桌子上，廉元齐向我招手。

　　黑脚先我一步沉稳走向对面，坐在廉元齐左手边的地上，我走过去时听见她矜持“喵”了一声。

　　“然然~”

　　我笑着跟廉元齐打招呼，她随意跟我介绍对面的男生：“这是我……师兄？李向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