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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果然没看错 ...

  •   徐安年本来今天照常想去小洋馆转转,突然想起那边在包场办婚宴。他身为一个基佬看别人结婚有点心情复杂,尤其现在他正是眼红有情人的时候。二条大中午打来电话,想逮着他去钓鱼,他实在搞不来这种养生活动,想着还不如去看吃席了。
      突然想起那天打电话订桌说“谢谢安哥”的林先生,声音是真好听,但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以经验来说,声音好听的很多都是胖子,人越胖,声越沉。
      他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从后门进去,而是走了前门,刚到门口就很老套地听到了《今天你要嫁给我》的音乐,还看到一个新郎新娘用“走你”姿势拍的迎宾牌。
      新朗应该就是那位林先生……不对,迎宾牌写的新郎姓陈,但是新娘姓林。原来要结婚的不是林先生,他应该就是新娘家的亲戚,帮忙操持一下婚事,新娘倒是长的长眉毛杏仁眼挺可人的。
      徐安年心里忍不住有点儿期待,可能是寡疯了,现在就是草木皆兵。
      徐安年进门看到小洋楼已经换了风格,墙上装点着白色的花束和丝带,桌椅两边排开坐满了人,一条长长的地毯从唱台上铺下来,右边还摆了一架钢琴。比起小洋楼前几次办的婚宴,这次整个现场布置的都比较简洁,花用的假花,地毯也不平整。看来请的是经济型的婚庆公司,家伙事儿都有,但都凑合,整场婚礼最贵的应该就是右边的钢琴。
      唱台下郭洋正给几个兼职的员工吩咐着什么,看到他来了就走过来打招呼:“哟,安哥来了”,挤眉弄眼地。
      徐安年莫名其妙,“你咋了,长鸡眼了?”
      “我算知道你为啥给个谁都不是的人这么大放血了。”郭洋一脸讳莫如深。
      徐安年心头一跳,正想说啥,那边突然响起了BGM,一个画着浓妆穿着亮片大摆裙子的女司仪已经上台了。两人躲着摄像机钻到门口的收银台后面,坐着小椅子看着。
      司仪说两句开场词请出了新郎,新郎很活泼地跳了上去,跟司仪配合着说了一些开不开心,开心,激不激动,激动之类的套话。
      徐安年看着场下坐的男女老少,但没有一个符合他心中对林先生的想象。
      婚礼进行到了要请新娘入场的环节了,司仪突然说了一句:“首先让我们奏起新人的定情BGM,有请新郎未来的小舅子现场伴奏!”
      众人开始鼓掌,“春天的花香带走冬天的极寒,微风吹来温暖的……”多唱了两句才骤停,音响还发出一声啸叫。
      主持人的台词又土又尬,但徐安年听在耳朵里,像给他单独渲染了一场演出,气氛已经烘托到了。徐安年也跟着拍手,看着唱台上的钢琴。
      角落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从布景板后边走出来,对着场下众人微微笑着招了招手,接着利落地坐到木制的琴凳上,低头专注地看着琴键,双手抬起,落下,轻快的音符流出。是一首《夏野与暗恋》。
      在司仪激动的邀请下,新娘穿着隆重圣洁的白色婚纱,踩着红毯手捧鲜花缓步踏入,众人纷纷回头一脸兴奋地看着,目光跟随新娘移动。徐安年视线与众人相反,面朝着唱台。
      林端梳了个一丝不苟的背头,衬衫领口扣到了最上面,轻轻抿着嘴唇低头演奏,是这廉价物料匆忙拼凑出的舞台中格格不入的王子。
      真的是他,徐安年在心中默默向他打了个招呼,又见面了。
      “安哥,看傻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徐安年把这份惊喜藏了起来,云淡风轻地说:“平心而论,人家演奏水平相当不错啊。”
      郭洋露出个嫌弃的表情,“你那是看演奏么,我都不想戳穿你。”
      徐安年不是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跟你对接的林先生是他?”
      “对,他是新娘的弟弟。你一开始要给人家打折的时候我也没多想,结果你这一露面,心思就太明显了,以前人家结婚你都不来的。”
      “我来了是碰巧,跟他真不认识,只能勉强算打过一次照面。”
      “那这次不借这机会认识一下,岂不可惜了?”
      “算了吧,人家估计要帮家里张罗不少结婚的事儿,忙着呢。”。
      “那……等一会儿上菜了你去打个招呼?”郭洋怂恿他。
      “再说吧。”徐安年看上去不怎么在意。
      婚礼终于进入到了吃席阶段,郭洋已经去后厨忙着安排上菜了,徐安年还坐在收银台的小凳子上,眼睛不是很有焦距地发呆。林端背对他坐着,突然侧过头朝什么方向招呼了一下,接着郭洋走了过去,两人聊了一会儿,聊着聊着,郭洋忽然扭过头朝着收银台的方向一指。
      我?徐安年愣了愣。
      林端跟着郭洋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就站起身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杯酒。
      刚才的剧情应该是林端想要感谢一下老板慷概打折,而八卦本卦的郭洋有心“撮合”,就告诉他老板也来了现场,林端就准备当面来感谢。
      一切发展得太快,徐安年刚在脑内把剧情补完,林端就已经走到了近前,徐安年赶紧站了起来。司仪讲完话
      “徐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林端很熟练地露出一个微笑,递来了一杯酒,很有风度,却也很客套。
      “是不是觉得叫哥叫亏了?”徐安年也笑着接过。
      “徐老板哪里的话,刚听郭经理说是徐老板特地嘱咐给打了折的,怎么都是我赚了。”这话本来很热络,但林端说出来的语气却比较平淡,感受不到欣喜的感觉。明明是姐姐结婚这种大喜日子,但是他情绪并不激动,感觉上应该跟他平时没什么两样,虽然徐安年没见过他几面,但莫名就这么觉得。
      “必须的,既然你都找到我了,总得发挥点儿作用不是?再说了,王总这个面子我怎么也得给。”
      林端愣了下,“您是说肖总?他说以前在您这儿办过企业年会。”
      “对对,肖总,瞧我这记性。”徐安年很假地拍了下脑门儿。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徐老板了,这杯我敬您。”
      林端将杯子贴近嘴巴,微微仰头,喉结滚动,喝到后面,杯子抬起,露出了下半张嘴。
      徐安年总是不自觉地去注意他的嘴唇。
      他下唇最饱满的的地方似乎有块胎记,位置靠左,面积不大,但只有这里特别红,与浅淡的唇色对比鲜明,像含着一片翻卷的花瓣,又像被谁狠狠吻咬了一口。第一次在酒吧看到的时候,徐安年还以为看错了。
      也就是这块特殊的痕迹,他才能十分确定是同一个人。
      “徐老板,徐老板?”
      “啊,哎。”徐安年刚才走神了,这回听见喊他就下意识应了声儿。
      “这是我的名片。”林端笑了一下,递过来一张卡片,“希望有能用得着的地方,让我有机会还您这个人情。”
      林端打的是一套进退自如的连招,说是还人情,其实是想发展一下人脉,好做生意。
      徐安年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享乐音乐培训机构,还有一些乐器课程的介绍。
      “林先生是音乐老师?”
      “对,我主要教乐理、钢琴还有口琴。但我们机构少儿班招满了,目前只有成人班在招生,如果您有孩子想学的话,我也可以私下授课,也给您打个折。”
      这是一个不算太明显的谎话,一般私人培训机构哪有招满的?看来林先生事业心比较重,家姐婚宴上都不忘接私活儿。
      “那我现在抓紧结个婚,还能赶上趟儿么?”徐安年开了个自己都有点郁闷的玩笑,看样子林端应该不记得他们在那个酒吧打过照面,不然不会优先设定他有小孩。
      “那……那您自己想学的话,也可以找我,我给您免费。”林端还是那个营业笑容。
      “看来你是要连本带利地还我这个人情啊。”徐安年觉得差不多该结束这场寒暄了,“行,我有需要一定找你。你主桌那边儿还要招呼吧,赶紧忙去吧,别在我这儿站着了。”
      林端露出了个比之前轻松一点的笑容,说:“那我先过去了,您随时联系我。”
      林端一走,徐安年这边电话就响起来,是二条。
      “老徐啊,别守你那小破饭馆儿了……”
      “钓鱼是吧?我去!”

      “早你不答应,磨磨唧唧。要是早上出发,现在都能上来好几十条了。”砰——一声,二条找了个对角线一杆撞进一个黄球,嘴里埋怨着。
      “牛逼不能这么吹啊,上次抽了风摸着黑就去了,到下午也才一个二两翘嘴。”超爱打撞球的童姐坐在一旁怼他。
      “我也正后悔呢,下次没啥事儿的话我也摸黑跟你去了。”徐安年赶紧顺着说。
      “我没摸黑,上次是天太阴了,看着就黑。那种天气鱼就不爱咬钩,知道吧?”二条有独特的辩解技巧。
      “是是是。”徐安年从来不拆他台。
      “在我这儿还委屈你了?”童姐嘁了一声。
      童姐砰砰砰地不停进球,最后只剩一个蓝色球留给徐安年。徐安年转了两圈,找了个角度俯下身一抽杆子,白球撞到桌沿又折回来,角度刁钻地把最后一个球撞进洞里。
      旁边几个人纷纷鼓掌。
      童姐带着几个弟兄又开了一局,徐安年摆摆手表示不玩了,走到阳台吹风。
      二条也歇了在一旁问他:“你们那儿最近谁驻场啊?”
      “还是小玲。”徐安年叼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年年有馆是有唱台的,会经常安排人演唱或者奏乐。
      “换个花样吧,小玲我听腻了。”二条附和着。
      “她很会互动,客情很好,很多老客户都是冲着她来的。”
      “我也挺喜欢她的,长得还喜庆,但也挺长时间了吧。”二条也是老客户之一,但再喜欢也有点听腻了,算起来,请小玲驻场有两月了。
      “还有上次那个弹琵琶的老头我也挺喜欢,那手这么嗞哇一通乱舞,贼厉害。”二条两个手在胸前抽筋一样比划着:“他还来么?”
      “你问两次了,人家上次就来出差的,现在已经回南京去了。而且他老贵,请一次要包车费、住宿,还有点曲高和寡,欣赏的来的还没几个。”
      “那整点儿新鲜的吧,整点儿搞乐器的,什么唢呐、二胡,我现在就喜欢听点嗞儿哇乱叫的。”
      徐安年笑了:“要是让那帮搞民乐的老师知道你这么说他们,不得抡起琵琶砸你脑袋上啊?”
      “那不能够,你别说不得了,我面上还是很尊重的。”
      徐安年把手插进兜里,碰到一张卡片,心头一跳,脱口而出:“要不请个弹钢琴的?”
      二条立马直起腰:“哎,这个可以有啊,这个高雅。你们还没请过弹钢琴的吧?”
      徐安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摇摇头,“也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
      “就是,就是太高雅了,我们那环境比较嘈杂,大家都聊着吃着,边上一个弹钢琴的有点儿违和吧。”
      二条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心虚呢?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
      这二条平时看着神经大条,关键时刻特别敏锐。
      徐安年赶紧阻止他,“看你八卦的,没有的事儿。”
      二条看了看他,两手揣进卫衣兜里,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你大学那会儿嚣张的一批,追谁不是大张旗鼓张扬高调。现在真是怂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徐安年把烟掐了,换了个跟他一样的姿势靠着,“怎么又说起大学那会儿了。”
      “就是感概。以前我还瞧不上你那整天老子最闪亮的样儿,现在想想,还挺怀念的。”
      “你倒是没啥变化,还是那么……”
      “一表人才。”
      “一表人才。有时候我自己也感概呢,觉得以前挺傻的。”
      “犯不着啊,兄弟。你现在变回以前那样儿,我也还拿你当兄弟。”
      “幸好还有你们,不然我可能不光不闪亮,还跌在泥里爬不起来了。”
      “哎别说这个,肉麻。”二条又搓了搓胳膊。
      徐安年笑着揽过二条的肩膀拍了拍。
      徐安年年轻的时候有点儿恋爱脑,特别热情奔放。他大学时追话剧社一个直男,是个像王子一样的男演员,大手一挥包了场,请全院看话剧,表演结束后直接去后台表白。徐安年那时正是爽朗的大帅哥,抱着快跟肩一样宽的玫瑰花,笑容灿烂,王子也招架不住。
      后来王子演艺事业发展到巅峰,有了更高的艺术追求,也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刚好那时候徐安年家里出了点事儿,爽朗的大帅哥没了富二代光环,也爽朗不起来了,在王子眼中变得暗淡无光。
      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就这样潦草收场。
      徐家本来家大业大,经历了一系列争权夺利之后,只勉强保住了唯一一家湘菜馆。外头看着是挺时髦的二层西式建筑,里边却是铺着塑料桌布的圆桌大排档,装修和卫生条件都十分一般,全靠后厨班子给力才开了起来。徐安年战战兢兢地接手,又惨淡经营了一段时间。他一个学广告的,没管理经验,起步又晚,苦撑了一阵子后,厨子跑了,客也少了,饭馆日渐式微。
      就在徐安年不堪重负,准备把房子卖了的时候,几个哥们儿纷纷跳出来说要投钱入股,让他再撑一撑。徐安年咬了咬牙,决定重整旗鼓,换个自己比较拿得准的赛道。
      徐安年大刀阔斧地将小洋馆翻修,木饰墙、花地砖、绿皮椅,顶上是复古大吊灯,还雇了本地的厨师班子改卖本帮菜。徐安年在正对门口的阁楼上立了一个唱台,有时候是女歌手穿着旗袍唱老歌,有时候是老头弹琵琶、瞎子拉二胡,很有民国风情。
      该说不说,徐安年还是很懂营销套路,渐渐把握了方向,也开始有了经营头脑,靠着砸钱软广和民国cosplay引流,老餐馆终于开始盈利,徐安年成了徐老板。
      每当徐安年想要开始一段恋情,都会忍不住回忆起这段往事,怀念意气风发的当初,再唾弃萎靡不振的现在。自那之后他也谈过几次,或者说跟追求者凑合过几次,敷衍的交往,匆忙的分开。
      现在的自己还能追上下一个王子么?徐安年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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