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泽》此日宜见星

16、闻风香

　　察兰斜大胆而又放肆的举措将原本平静无波的宫廷生活搅动得惶恐不安，芳嬷嬷更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整日围在陆浸瑄身边，察兰斜的身影已经随着强蛮的匈奴使团重回了西北方向的大漠，而他留下的阴影却使陆浸瑄陷入了无比的困扰之中。
　　九月围猎定在了离京师不远的恒山，恒山高度并不算高，整个山头遍布植被，不远处还有一片平坦开阔的草场，是专供皇家狩猎的场所。
　　这一场围猎浩浩荡荡的随行了一长串车队，陆浸瑄也在其中，虽然太后犹豫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点头同意她随行，这一路的风景清新悠逸，与从慈圣寺回来时薄春的雾气蒙蒙不同，九月的天气格外舒畅，尤其是风拂过时带来的空气中好闻的味道，一路上陆浸瑄格外喜欢将车帘掀开探过头。
　　车队旁不少世家公子都选择了骑马随行，五皇子见他们都骑着马也起了心思非要缠着骑马，太子一开始严词拒绝，他年纪太小了马术又不娴熟他是决计不会由着他任性的，五皇子也是气性高且胆子大的，直接就去找皇帝告状，皇帝一向娇惯他，见这种小事也就随着他去了，太子没办法只得将他安排在戚家兄弟身边。
　　陆浸瑄回身看去，五皇子正与戚家二兄弟相谈正欢，他也学着周围的人试着放松摆出熟练的模样，身旁的人也恰和时宜地夸奖他，在此飘飘然的氛围中五皇子的眼睛都开心地眯了起来，陆浸瑄看着他像魇足的小猫一样开心的神情不自觉也笑了出来，手下一松，绣着玉兰花的帕子便随风扬起，她俯身探去但是慢了一步，只能任由着视线随着上下飘忽的帕子游弋，直到一人策马上前一把捉住了它，陆浸瑄一怔，戚焕颐正在马上笑着看向她。
　　他慢慢驱着马来到了陆浸瑄身边，陆浸瑄依然保持着探着身的动作，戚焕颐很少看到长公主这副呆滞的模样，他笑着将手帕递了过去，陆浸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动作，她鬓边的散发随着风的弧度碰到了戚焕颐的指尖，带来很痒的触感。
　　戚焕颐唤她：“殿下。”
　　陆浸瑄这才猛回神，接过手帕也笑了：“谢谢焕颐。”
　　“殿下在想什么？”
　　“没什么……太久没有出来了有些犯晕。”
　　“恒山就在不远处了，今晚好好休息。”
　　“好。”
　　说完之后戚焕颐依旧保持着这个速度随行在陆浸瑄的马车旁，陆浸瑄将手帕收好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再探出头过，她那一瞬间的晃神是瞟见了他腰间挂着的眼熟的香囊。
　　明明药香已经消散了怎么还戴着。
　　等到了恒山的时候比预料的要晚得多，陆浸瑄打了个招呼便昏昏沉沉地在收拾好的行宫睡了过去，第二日艳阳高照众人的兴致也很高，皇帝带着一众臣下进山围猎，陆浸瑄不会骑马就留在行宫内同一众女伴在一起。
　　其中最可爱的是三岁的五公主，她白软粉嫩又是小小的一只，身高只到陆浸瑄的腰，整个人带着小女孩特有的甜腻味道，看见她笑呵呵的模样陆浸瑄觉得自己的心也软了下去。
　　“姐姐，花！要香香的花！”
　　小孩子指的是行宫内栽植的桂花，桂花香气氤氲，她很喜欢。
　　玉殿春有意逗她：“小殿下叫的是哪个姐姐呀。”
　　小女孩歪了歪头：“就要花！”
　　才不管哪个姐姐，就是要花。大公主被她稚嫩而又灵动的小表情逗笑了命一旁的宫人剪下几枝桂花。
　　玉殿春接过这一捧桂花抱在怀里还想逗她，将花高高举起：“我先拿到的就是我的了喔。”
　　小公主被逗得吱呀得叫了起来，众人都被她的反应逗笑了，陆浸瑄也跟着笑了出来，突然觉得下身的裙摆被扯了扯才发现小公主正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求助。
　　她的眼睛圆润清澈就像要哭出来一样：“姐姐。”
　　陆浸瑄被她软糯的声音搞得心头一悸，恐怕全天下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玉姐姐别逗她了，给她吧。”
　　陆浸瑄伸过手，玉殿春见好就收递给了她，嘴上还不忘调笑道：“小殿下倒是会挑人，是不是因为上次大公主拿筷子沾酒喂你记仇了？”
　　大公主道：“快别说了，回去就被母妃好好训了一顿，还好元妃娘娘不知道，不然我现在估计都近不了淯嘉的身。”
　　淯嘉是五公主的封号。
　　玉殿春笑了起来：“那是你活该。”
　　大公主不高兴了，佯怒就和玉殿春拉扯了起来，二人嬉笑着扑缠在一起，随后打累了又要张罗亲自再剪下几束菊花来。
　　陆浸瑄弯腰将手上的花递给了五公主，五公主看着她手上的一捧花仔细嗅嗅挑了一支最香的，接过那支花枝时五公主定了定随后踮起脚尖亲了亲陆浸瑄的脸颊。
　　柔软的触感映在颊边，陆浸瑄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
　　“谢谢姐姐。”
　　“淯嘉真乖。”
　　陆浸瑄将她抱起来，五公主搂住她的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后来见大公主和玉殿春她们又剪来了些漂亮的菊花她又扑腾着蹲在一旁看她们修剪的动作。
　　大公主提议道：“淯嘉，我们挑一支最好看的送给父皇好不好。”
　　五公主想也没想便同意了：“好！”
　　她们两个仔细挑选了半天，见围猎的人快回来了，大公主便抱着五公主前去迎接，陆浸瑄想了想，也剪下了一支漂亮的秋菊跟了上去。
　　围猎应当收获颇多，皇帝接过五公主递来的花将她抱了起来，神情都也舒展了下来赏了她们不少东西，陆浸瑄拿着秋菊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悄悄隐在人群中，转身离去时看见随行的人员中熟悉的面孔又改变主意朝着那边走去。
　　其实本不该戚焕颐陪从的，奈何架不住他祖父老戚帅的要求，更何况他父亲本就对这种人多口杂的场合避之不及因此也就顺势推给了他，他一路跟着众皇子世子，为首的太子不喜围猎，二皇子也更喜诗书，因此这一行多以聊天谈乐为主一路上只猎得了几只猎物，本想着就此回去休息，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人正跟着自己。
　　他转身，陆浸瑄诧异的扬眉。
　　“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殿下怎么来了？”
　　“刚刚在人群中看见你了。”
　　说着她抬手将手中的秋菊别在了马辔上，戚焕颐笑着看向得了装扮的白马当下改变了主意邀请陆浸瑄去草场。
　　“殿下想学骑马吗？”
　　“现在？”
　　戚焕颐拍了拍马身：“对，这匹马性子和顺还很亲人，我牵着它，殿下只需要坐在马上就行了。”
　　“好，那我试试。”
　　黄昏逼近天空橘色晕染，草场上的人也很稀疏，戚焕颐站定，将陆浸瑄稳稳一托她便已经坐在了马上，这匹马果然很温顺只是小幅度的抖动了一下陆浸瑄晃了晃便稳住了身形，只是第一次骑马有些紧张重心不稳。
　　“别担心，握紧缰绳，双腿用力夹紧。”
　　陆浸瑄照做，慢慢的腰板也直了起来，跃于马上看到的风景果然更加开阔，戚焕颐仰头看向她喜出望外的神情也温柔的笑了，牵着马慢慢地绕着草场转圈，晚风轻柔而又舒畅，掠过时衣袍迎风翩飞，离的近了风里似乎又有一股药香，微小而又一瞬间，应该是戚焕颐身上香囊留下的余韵。
　　“上次的香囊很好用吗？那我下次再做一个给你吧。”
　　戚焕颐闻言看向腰间的香囊：“这个就很好，殿下把上次配的药方送一份给我就好了，睡得意外很安稳。”
　　陆浸瑄很干脆的就答应了：“好，我回去就抄一份给你。”
　　“不过……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送殿下礼物才对，马上就是殿下的生日了吧。”
　　陆浸瑄的生日在九月末，算来也就是几日后了。
　　“那焕颐要送我什么？”
　　“前些日子京城来了一批南代的良马，里面有一匹青璁色的小马驹品相极好就是性子暴烈，我训了一段时间，等回到京城就可以送给殿下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考虑得这么细密周全，陆浸瑄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戚焕颐也感知出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殿下是不是已经在想着要还我什么了？这是祝贺殿下又长大一岁的礼物不用感到负担，
　　我只希望你会喜欢这份礼物。”
　　他的眼神温柔而又认真。
　　“我很喜欢，谢谢你。”
　　他们在草场上走了很久直到暮色昏沉才分别，回去之后陆浸瑄向五皇子打听到了戚焕颐的生日，是在三月。
　　下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