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公主裙》苹果哩李

14、出逃

　　方磊刚看到：“也许是因为生活的重担压得久了，他自己会偶尔忘了，你对他多重要。”时，方向前就进了门，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散放在床边的陈君茹照片。不等方磊说话，方向前就拿起了这一摞照片，边看边眉头紧锁。
　　“爸，这是陈老师送给我的，她今天已经走了……”
　　家里的火盆刚刚烧起，方向前瞥了一眼，将照片里有陈君茹的都抽了出来。方磊见状连忙上前摁住父亲的手：“别烧爸，别烧。”
　　方磊语气着急又乞求，手上铆足了劲。
　　“不行，只要你一天还记得她，我就一天见不得！”
　　方磊不敢太忤逆父亲，只能绷着和他较劲。
　　“放手，我叫你放手！”
　　不知何时起，方磊的力气已经变得和自己相差不大了，方向前看儿子倔驴的劲儿，气血上头，猛地一使劲。
　　照片生被横着扯成了两半。
　　“……陈老师已经走了，她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到底是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她！”
　　方向前看到方磊情绪激动，把半边照片丢到一边，往后退了退说：“我可没说讨厌她。”
　　“哦，那我明白了，你讨厌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我！”
　　说完，方磊捡起所有的照片碎片逃出了家门。
　　方向前不以为意，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跑出去，他会回来的，方向前这样想着，从兜里掏出根被汗渍了一半的好烟抽了起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到后面几天都会下雪，明天你去上学可得加衣服了。”
　　“晓得。”
　　争荣边整理被褥边说：“按理说你才初二，不至于寒假就被学校要求补课了啊？”
　　“我也不想去，但是谁让人家是校长呢，我们只能认命，不然还能怎么办？去举报啊？”
　　“行啊，我去匿名举报，看他们放假不放。”
　　“可别，就算您有这个胆我们也没这个胆，万一举报不成反而变本加厉了就更难过了。”
　　“行吧，你就辛苦一下，只要不强行要求我们交补课费都好说。”
　　“嗯。”
　　半个小时后。
　　“风雪真大啊，说起就起，我得再给炉子里加点煤。”
　　“别忙活了，我来吧，您这身子啊，下个床不容易。”
　　“臭小子，敢说我胖？”
　　“我可没说啊，您就是比别的妇女看着壮了点，浑身是劲儿。”
　　“这还差不多，我不吃结实点，怎么把你养这么大的啊？”
　　“是是是，您辛苦啦~”方磊说着，将烧好的热水倒好端给争荣。

　　争荣：“哎？刚刚是不是飞过去一个人影？”
　　“有吗？我没注意。”
　　“下这么大雪，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还在外面跑呢。”
　　“孩子？”
　　“是啊。”
　　“您是不是老师当久了看谁都像孩子啊~”
　　“哪有，那身影个头不咋高不说，连厚外套都没穿，哪个大人会这样出门，还跑那么快的。”
　　“哦，也是。”祁峥刚准备歇下，忽然想起来上一次见着方磊就是从家里跑了出来。
　　万一……
　　“舅妈，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哈，您要是困了就先睡，给我留个灯就行。”
　　“啥事儿啊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呢。”
　　“您就别管了，我就去确认一下。”
　　“穿厚点啊。”
　　“放心，保证裹得谁都认不得。”
　　祁峥半只脚踏出去，才想起忘了问舅妈：“您刚说那个人影是往哪个方向跑过去了？”
　　燕争荣用手指了指。
　　“好嘞~”

　　方磊刚跑出家门没几分钟，天空就下起了大雪，方向前看了看窗外，掐灭了烟头。门口还挂着方磊的新棉衣。

　　祁峥出了门就往舅妈指的方向跑，到了岔路口，一边通向村口，；另一边则通向小学，两边路上都有脚印，祁峥只好盲选其中一条碰碰运气。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方磊回来，方向前拿着手电筒，套上军大衣出门找寻。
　　而另一边燕争荣给祁峥打电话没打通，也着急地出了门。
　　快到分叉路口时，燕争荣选择了往村口去的方向，而方向前选择了往学校去的方向。
　　两人在路口相遇，相互不经意瞥了一眼之后擦肩而过。
　　刚走出没两步，两人同时停住，转身，问对方。
　　“你见过我家孩子吗？”
　　“你见过我家孩子吗？”
　　……
　　燕争荣：“你家孩子长啥样？”
　　“没看见。”
　　“瘦瘦黑黑的，穿得很少。”
　　“哦！是他啊，我刚从我家看到他经过了。”
　　“往哪儿走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喏，我家在那儿，他只是从旁边经过了，就我从我家过来这个方向。”
　　“不对，”
　　“怎么不对？我还能骗你不成啊大哥。”
　　方向前嘴里碎碎念着就继续走去学校那条路，燕争荣一边吐槽他没礼貌一边继续寻找祁峥。

　　祁峥刚出门时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他，如果看不着就算了，可自己越走越见不着人影，为了确认，他跑到了方磊家，左看右看都只看见一个方向前，犹豫之间还是选择不直接问方向前，虽然他不是方向前儿子，但方磊的反应总给自己一种方向前很凶的感觉。
　　祁峥看不到方磊，心里在“他也不小了，会自己回家的。”和“要是真丢深山野林里被狼吃了，或者被车撞到，被坏人拐走怎么办？”之间反复横跳。
　　最终，还是担心胜过了侥幸。
　　祁峥继续往村口走去，随着越走越远，光线越来越暗，祁峥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却发现手机已冻得关了机。
　　燕争荣在村里兜圈，逢人就问的找祁峥。方向前直奔学校找方磊。祁峥在村口徘徊前进找方磊。
　　三人同时在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里找人。
　　方磊依稀记得陈老师说过她家的位置，只要他走到县城，再用手里的零钱打个公用电话，她应该就能来接自己了。
　　方磊这样想着，脚步走得越来越缓，雪花已经没过了他的脚面，他的鞋子因为渗雪开始变得湿冷，而身上早已冻得麻木，只是凭着从小干活的耐力和毅力继续坚持着。
　　盘山路刚过1/3，到最险的一个转弯处，身后驶来了一辆摩托车。
　　方磊对着看不清脸的车主喊：“喂~喂~是进城的吗？可以带我一个吗？喂~喂~等等……”
　　那车主丝毫不理方磊，一溜烟开走了，方磊在后面边追边喊，但依然眼看着尾灯消失在视线。
　　恰逢大雪，路面上经过的车门可罗雀，经过几次搭车失败后，方磊停下了脚步，爬到公路旁稍缓一些的山坡上的一颗树下避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体的痛苦让方磊动摇——要不就回去吧，跟他认个错？
　　可是一想到回去以后少不了一顿打，自己借小卖部胶布好不容易粘好的照片会被烧毁，方磊宁愿咬咬牙等待有人带他去县城。
　　祁峥走到盘山公路入口，来回确认了他一路过来没有错过什么身影，犹豫是不是没必要找下去了。
　　祁峥猛吸几口冷空气，大喊：“方磊——方磊——方磊——你在哪儿？方磊——”
　　空谷之间传来阵阵回响，第一声，方磊怀疑是自己幻听，直到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他确认是有人在叫他。
　　他想回应，但分辨不了是谁。
　　短暂的犹豫之后，他决定向那声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