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公主裙》苹果哩李

13、离别信

　　“舅妈，你什么时候正式上班啊？”
　　“过完年吧，怎么，这就嫌我烦了？”
　　“没有，我前阵子不是认识个小孩儿嘛，他就在村里头这学校上学，我今天还跟他说以后你应该会教他，呵~给孩子吓得脸都白了。”
　　“啊？我都声名远扬到这儿了？”
　　“嘿~您还自豪上了，当然不是了，那小子和他刚走的那个支教老师关系很好，这不人家老师刚走，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哦，这样啊。穷苦山区孩子读书本就难，来支教的老师也多半不会留下。”
　　燕争荣暂停备课，对着祁峥说：当初我说要搬来这里，你都没有半句怨言，哎，怪我，就这点本事。”
　　“别这么说舅妈~，”祁峥坐到争荣身边，揽着她的肩膀靠着她说：“您对我只有恩，没有欠，欠我的只有我那早早将我撂给你的亲爹亲娘。”
　　争荣拍了拍祁峥搭在她肩上的手，说：“不说他们了，哪怕他们以后都不管你，我管你！老天确实不长眼，害得我没要上自己的孩子，但现在好了，我有你做我半个儿，以后老了也不怕。”
　　“嗯，不过有一点您说错了。”
　　“？哪里说错了？”
　　“不是半个，是一个！”祁峥撒娇似的抱住舅妈圆圆的身体晃啊晃。
　　“行，那等我老了你可得管我啊，要是敢一个人飞得远远的，看我不追过去讨债，到时候往你眼前一站，天天烦你。”
　　“来啊，我怕您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峥又一次被舅妈的枕头砸跑。
　　“不过你也别一口一个小孩儿啊小子的，人家也没比你小几岁，就当同龄人相处。”
　　“啊？你说谁？方磊吗？”
　　“嗯。”
　　“您不知道，我几次三番的帮他，叫我一声哥他不亏。”
　　“是吗？你帮他什么了？说来听听。”
　　祁峥将几次见到方磊的情形简要地告诉了燕争荣。
　　“等等，你真要替他还钱？”
　　祁峥身体后仰躺倒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海口都夸出去了，没办法。”
　　“这……祁峥，你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我好着呢啊？”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可能会对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这么好。”
　　“哎呦，这不是当时情况紧急话赶话嘛，我也是刚答应完人家就后悔了，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嘞~”
　　“是吗？我看你这样子，也不着急啊，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想自己买点啥，但是不好意思跟舅妈开口所以才找”
　　“你要再这么冤枉我，我可就不理你了啊。”
　　“呦，脾气还不小，行吧行吧，姑且相信你这套说辞。那这200块钱你打算怎么办？”
　　祁峥摸着下巴假装深思。
　　“要不还是我先垫上吧，等到时候再让人慢慢还。”
　　“别别别！这不合适，舅妈养我一个已经够辛苦了，怎么还能再掏钱帮我收拾烂摊子。”
　　“这只是借而已，没事儿的。”
　　“那也不行！万一他借了不还就是帅赖皮呢？您赚钱不容易，我得省着点儿好让您把钱都花在刀刃上。”
　　“那你个孩子能有什么办法？事先说明啊，可不能干违法的事儿。”
　　“放心，我什么人品您还不清楚，您就别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哎，人不大就鬼精鬼精的，行吧，钱的事儿小，把自己保护好才是最重要的。”
　　“收到老师指示！”
　　燕争荣虽然有点唠叨，但在祁峥明显表现出不愿意说的事情上，她从来不会刨根问底。这也是祁峥跟燕争荣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来，两人没有什么大矛盾的重要原因。

　　晚上，万籁俱寂，方向前还未回来，方磊坐在窗前的小床上，打开了陈君茹给他的信，信里有许多张自己，但每一张对他来说都很陌生，方磊的家里没有镜子，他唯一照的镜子，便是陈君茹反光的镜片。

　　方磊看到陈君茹视角下的自己，竟然笑容居多，原来自己也可以笑得这么自然、好看。
　　方磊翻到了陈君茹的照片，那张抱着大叔聆听的照片，真得很好看，阳光和草地衬的画面里的她又美又温柔，方磊抚摸着照片，说：“要是这颗大树是我就好了。”

　　看完了照片，方磊打开信。
　　信中内容如下：
　　亲爱的方磊同学：
　　你好。
　　转眼已一年半过去，离别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突然，如果说曾经来支教前的我是一个心怀抱负但缺乏勇气和教学经验的年轻人，那么与你相处过这一年半的我便是一个对生活更加有信心的女老师。
　　相比你的出身，我自己从小到大都算得上顺利，我的家庭关系和睦，父母恩爱，上学成绩不算拔尖也不算差，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上到大学毕业，除了找工作受过挫以外，没有什么坎。
　　而在这29岁的人生里，最让我难忘的还是与你们，茂山村小学的孩子们的这段经历。我曾经以为，山里的孩子出不去只是因为贫穷、因为没有见过世面。可现在看来，除了贫穷，更难改变的是人的观念。贫困的人本身是无辜的，可长久的贫困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所谓穷人志短并非毫无道理。我也尝试过说服退学的孩子家长，但都无果，我一个人的支持也改变不了什么。好在，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我始终相信你可以飞出大山，改变命运。
　　当初，我找到你家的时候，你父亲就让我吃了瘪，我想，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家长却这么蛮横无理，怪不得孩子宁愿浪费天赋。后来因为对他实在劝说不动，我只好把重心放在你本人身上。
　　我们真正熟悉起来始于一个奇怪的抓包现场，说实话，当时我脑瓜子真的有点嗡嗡的，疯狂思考我该怎么说才能既保证你的自尊心又知道你真实的答案。甚至后来我还担心过你是不是就是有些与常人不同的爱好而已。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在心中默默删除了所有答案。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你也是，老师不探究你那份独属于自己的一面，因为至少在我看来，你是个善良、有责任心、可爱的孩子，这样就够了。
　　老师不知道这封信会不会被你父亲看到，但老师答应你，会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只要这秘密不违法、不违背道德、不中伤亲朋，你就可以把它当做你的秘密花园，细心呵护，静待它露出真实的面貌，。
　　老师知道，你的父亲脾气不算好，对你的关心也少，尽管挣钱养着你，但对于从小缺少母爱的孩子来说，他做得远远不够。从你对老师的种种关心中，老师看到了你的懂事和细心，也看到了你渴望母爱的目光。你的父亲为何这样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他一定是爱你的，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也许是因为生活的重担压得久了，他自己会偶尔忘了，你对他多重要。
　　老师可以给你关照，陪你说话，助力你的学习，但是我对你再好，也无法成为你真正的家人。并不是说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是我们的缘分只能够支持到这里，我也有我爱的人，需要我付出时间和精力去维护。如果不是与你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不会慢慢想通，走入婚姻，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庭的意义。
　　我只恨自己没有分身，不然我一定一个留在这里继续教书，一个回去结婚生子。但现实就是这样，每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都有不同的使命，你目前的使命便是好好学习。
　　你生命中缺少的部分，老天并没有忘记，相信老师，只要好好爱自己、好好生活，你一定会等到幸福美满的那天。希望到时候，你可以第一个向老师分享你的喜悦。
　　最后，感谢你带给我的变化，也感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份真挚的师生情。来日方长，我会继续做你的笔友兼老师。
　　祝：
　　身体健康，学习进步！
　　你的老师：陈君茹
　　2008年12月31日